停电

几个月前在胡志明市旅游的时候，旅馆突然停电了。于是，空调、热水壶的声音霎时间停了下来，本来以为很安静的夜晚，突然变得更加安静了。两位同房的朋友和我本来都已经睡下了，却被这突然来到的停电惹得有些许兴奋，走到窗边，看着胡志明市漆黑的街道上，只剩下一个小摊还借助自带电源亮着白炽灯，剩下的，是堵塞的车流残余的车尾灯，以及对街专门招待游客的一间间酒吧，驾轻就熟地点起了蜡烛。金发碧眼的欧美游客，回国之后大概会向他们的朋友兴奋地讲述这漆黑中的星点蜡烛，并赋予这次停电以浓厚的东南亚情调，就像是一杯蒸馏咖啡，洋溢着东方主义气息的越南正宗蒸馏咖啡。
我们谈论起了我们的停电经历。我带着一丝炫耀自己在成长于发展中国家的意味，对在加拿大长大的Kenny说，你大概从来没有经历过停电吧。Kenny却说，他经历过不少。然后他谈起几年前的故事，当时美加东部的大停电。连我也记起来了，说那时候的我在报纸上看到纽约的上班族有的要走路回家。于是，2003年时尚远隔重洋的我们，2012年的那一刻在陌生的胡志明市，发现原来我们对于一件对现在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共同拥有着琐碎的回忆。我们笑了笑，感觉到星点温暖——虽然停电的胡志明市已经开始燥热了。
停电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但是在小时候，我会对停电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记忆中的停电，好想都是在炎夏，大概是因为每家每户都开着风扇和空调的缘故。停电时，妈妈会找出蜡烛，点亮两三根，放在餐桌上或者茶几上。不过，就是点了蜡烛，我们也不会就着那烛光做作业，或者弄针线，或者弄账单，或者是看报纸。一家人只是就会围着蜡烛，说些什么，或者什么都不说，蜡烛的作用，其实也只是照亮了彼此的脸，增添了一点点暖色调。那只是一点点温暖的小烛光。
有的停电夜太热，就会走到阳台，那时，会看到平时安静的夜晚变得有些热闹了，许多人难得地出外散步，或者只是走到外面透透凉气。于是，大家对着彼此打招呼，说些平时不说的话，或者像妈妈那样，将凉席放到阳台上，坐着和楼下的亲友邻居打着招呼，说这些家常，说在这阳台上透凉真是舒服——现在回想起来，我很怀疑妈妈其实也是在炫耀我们家有阳台。
那样的夜晚，会感到非常轻松，因为，电视看不了，作业也不用做了，只剩下蜡烛和凉席，简单的欣喜。
有时，妈妈会说今晚就在阳台上铺着凉席睡了吧。也奇怪，那时似乎没什么蚊子。小孩如我当然感到兴奋，因为新鲜。就是坐着又睡下，倒是兴奋得没有睡意。而最终，在我们真正入睡之前，线路总是会被及时地抢修回来，于是，白炽灯归来，电视归来，空调归来，有点让人失望地归来。自然，这么一来又要回到房间睡觉了，开着空调。我想在阳台上睡一夜，只是已经没有了借口，有了空调还睡在阳台，会被笑话的。
在胡志明市的时候，我有点想到怂恿大家到对街那星点的酒吧那里坐一会儿，一起聊一下天。不过第二天计划颇早，我也就没有提出来了。后来，我们在这安静中安静了，然后，就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