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与张国荣（连载之三上）

前两部分在此：本文计划连载十期
林夕與張國榮（連載）
林夕與張國榮（連載之二）
【公告】：我在写作过程中发现分析一些歌词是极为必要的。所以麻烦看到的各位荣迷，请在下列歌词中挑上你喜欢的几首，简单写写你喜欢的理由和对歌词的理解。算是给我一个参考，谢谢。
1995——2003林夕为张国荣创作的歌词全录：
1995 《眉來眼去》《追》《紅顏白髮》
1996 《紅》《偷情》《有心人》《談情說愛》《怨男》《意猶未盡》《還有誰》《你我之間》《不想擁抱我的人》《怪你過分美麗》
1998 《這些年來》《最冷一天》《上帝》《以後》
1999 《夢死醉生》《陪你倒數》《左右手》《寂寞有害》《不要愛他》《同道中人》《小明星》《你是明星》（國語）《永遠記得》
2000 《路過蜻蜓》《你這樣恨我》《大熱》《發燒》（國語）《我》《我》（國語）《午後紅茶》《侯斯頓之戀》《奇跡》《身邊有人》《沒有愛》《沒有煙總有花》
2001 《潔身自愛》《夢到內河》
2002 《夜有所夢》（與黃耀明合唱）
2003 《玻璃之情》《千嬌百美》《蝶變》《隨心》
      我本想将林夕1995到2003八年间为哥哥写的词分为几类研究，但当我按年份列出歌单后，我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林生的词之所以优质，就是因为他不再满足于“某一种人的情感需求”这样分门别类创作，让听者各取所需，而是在与歌者神交之时挖掘最隐秘的私人共鸣，为自己而抒。我无法单说他哪一部分的词是飞扬、缠绵，哪一部分是沉溺，悲伤。因为同一首词的意境如此开阔，已不是具体词汇所能概括的了。为了能较为系统地分析他的词作，我在下文将采取折中的方式，每一类挑选几首代表作，在横向（类别）和纵向（时间）上进行比较和阐释。
暧昧地界与情爱拉锯《红》《偷情》《有心人》《怪你过分美丽》《你我之间》
末世情结与欲孽渊薮 《梦死醉生》《陪你倒数》《梦到内河》《大热》《最冷一天》
对镜自怜的萍水挽歌（A面）《洁身自爱》《路过蜻蜓》《玻璃之情》（B面）《谈情说爱》《随心》
另类的“怨毒”《怨男》《寂寞有害》《不要爱他》
市井情绵的温馨小品《你这样恨我》《侯斯顿之恋》《午后红茶》《没有爱》
借林夕之笔的张国荣心笺《这些年来》《奇迹》《左右手》
永远的主题曲《我》《追》
（下面的内容就打散顺序写了，但都会写到）
对镜自怜的萍水挽歌（分AB面）
    细细梳理林夕访谈，发现颇多自我矛盾之处。在《林夕自传》序言中他写道：曾经有个女孩对他说很喜欢他词中的凄美。然而“天地良心，我从没有做刻意美化悲伤的事。我不过是将心境用尽量自然的方式记录下来。”然而在一些较为私人的访谈中，林夕又默认甚至肯定了他“美化悲伤”乃至“享受悲伤”的说法。对此我认为没有必要过度纠结。对于自知无望的情爱，当事人势必要面对人格的分裂：一边抱拥一边下沉，一边享受一边绝望。因此在回望时，也难免带了自我否定的有色眼镜看待。林夕一向反感读者过度诠释他的歌词，一方面是畏惧悲词贻害无穷，一方面也是拒绝旁观者进入自己精心营造的情爱迷宫，用双重逻辑参破其中的矛盾与惶惑。
    由此看来，我们便不难发现为什么要将老爷这类情爱挽歌分为AB两面了。A面呈现的是情爱中迷离失措的自我，视爱人为人生的全部：“让你被爱是我光荣”（《路过蜻蜓》）“你离开了却散落四周”（《左右手》），B面则是故作无心之语，实际传达的或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怆然（“这么多心景 再没人值得悲哀”《随心》），或是看透“悲欢离合总有不变的结局”的冷漠自矜（“经过挽手 放手 快感 冷感”《同道中人》）。与其说是描述一个多情善变的人，不如说是描述一个人在爱情中的多种状态。实际上无论是林夕迷还是荣迷都很清楚他们各自偶像对感情的忠贞。然而一个人终于一个单一伴侣并不等于他在爱情中只有一个状态。真正的情爱高手（请自行区分情场老手）善于在恋情中捕捉千变万化的情绪和复杂的层次，这正是情爱作为艺术主题的另一个优势所在。
    “自怜”亦是这类情歌的特征。说起张国荣很少人会想到苦情。但是他的苦情歌是他魅力的重要组成。林沛理在《Imagine Leslie Cheung》中说到张国荣的魅力来源之一就是他的脆弱性。这种脆弱削弱了他作为一个巨星的距离感，而带给粉丝亲切感和对话的可能。当张国荣以近乎颤抖的声音去唱这些劝慰的歌词时，听者受触动不仅是因为自己的移情作用，更是因为他作为歌者本人的投入。他毫无保留地在歌中将自己的私人世界和盘托出。林夕所谓的“人歌合一”，或者意就在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