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信爱的年纪,听你唱给我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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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点进场,摸着黑找座位。刚刚坐下,音乐就响起,开场曲是老狼和叶蓓两大王牌原唱,并肩演唱那首景经典得不能再经典的《青春无悔》。
开始的开始 是我们唱歌
最后的最后 是我们在走
最亲爱的你 象是梦中的风景
说梦醒后你会去 我相信
不忧愁的脸 是我的少年
不仓惶的眼 看岁月改变
最熟悉你我的街 已是人去夕阳斜
人和人互相在街边 道再见
你说你青春无悔 包括对我的爱恋
你说岁月会改变相许终生的誓言
你说亲爱的道声再见
转过年轻的脸
含笑的带泪的不变的眼
是谁的声音 唱我们的歌
是谁的琴弦 撩我的心弦
你走后依旧的街 总有青春依旧的歌
总是有人不断重演 我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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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高晓松作品里我最喜欢的歌,我的初恋以它为背景音乐,纠缠不可分开。我的校园民谣生涯开窍很晚,大学里才开始,始于第一个追求我的男生第一次示好的礼物:一盘校园民谣磁带。他在信里说,自己骑车跑了半个绵阳城,才为我找到那盘磁带。磁带里还有别人的作品,而我最喜欢高晓松的《青春无悔》,只觉得唱尽了我心中的爱情与为难、青春与沧桑,总是在自习室里给他写信的时候听着这首歌,一听若干遍。
每个人的每段爱情里,大概都有一首歌作背景音乐,无论爱情有没有结果,当你听到那首歌都会暗自动容。尤其是大学时代的恋爱,在绿树荫荫的校园里读书的我们,有大把可以浪费的时间,有大片需要诉说的情怀,我们需要一个人弹着吉他唱着小曲,唱出我们心里欲诉无从诉的刻骨铭心。
于是,在相隔不远的那些年里,有很多人和我一样,找到了高晓松。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在一笔一墨写成的情书上,抄录过他的歌词?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在宿舍激烈的卧谈中一语不发,戴着耳机静听老狼的歌声?
有许多校园民谣都脱不出“校园”的圈缚,曲调简单,词义单薄,好似校园是个可以简陋的借口。然而高晓松写的歌不。《青春无悔》在五棵松万事达中心的大舞台上唱起来,既纯情又大气。星光熠熠的背景下,老狼和叶蓓站在追光灯的光环里,在破烂的小歌厅里,在学校的大草坪上,他们曾经这样一起唱过多少校园的歌曲?
都说是青春无悔包括所有的爱恋
都还在纷纷说着相许终生的誓言
都说亲爱的亲爱永远
都是年轻如你的脸
含笑的带泪的不变的眼
亲爱的
亲爱的
亲爱永远
永远年轻的脸
永远永远也不变的眼
那时高晓松是多偶像的一个人。我们耳朵里听着他写的歌,眼睛里看着杂志上他三天追到校花的故事。后来我们毕业了,他很少写歌,我们工作了变得很忙,他国内国外跑来跑去,新一代校园民谣歌手混得一片惨绿,我们很久都不听校园民谣了,他开始以别的身份重新出现在我们的视野,当选秀比赛的评委,离婚结婚,醉驾入狱。时隔多年,他当然不会还只是那个会写歌的清华男生,我们也不再只是成天谈恋爱听情歌的大学孩子。
这个演唱会是倒着生长的,是慢慢追溯的。从现在开始,将我们带回过去的情怀。谭维维、李宇春上台,有粉丝零落的声音在场地边缘尖叫。萨顶顶穿着隆重的华衣,唱着遗世独立的《万物生》。喻可唯唱了两首老歌,纪念筠子。这是现在的高晓松,她们都叫他“高老师”。郑钧和小柯出场,讲讲他们的青春因为有高晓松的存在而“不堪”。然后是刘欢,高晓松最豪迈的《好风长吟》呼啸而来,他在台上甩着披肩长发,我们从未见过的一个刘欢。这些中国歌坛如雷贯耳的大人物都出现在这里,在震耳欲聋的配乐中,豁出自己的心血飙着高音。
接下来,稍微安静一点了。白衣飘飘的叶蓓出来了,一簇簇光束照着她,这个高晓松歌曲最主打的女歌手站在舞台中央,就像一颗白色的星星。观众开始呼喊,“白衣飘飘”、“白衣飘飘”,而她唱过的高晓松经典那么多,怎么唱都不够,最后一首必然会是《白衣飘飘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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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秋风停在了你的发梢 在红红的夕阳肩上
你注视着树叶清晰的脉搏 她翩翩地应声而落
你沉默倾听着那一声驼铃 象一封古早的信
你转过了身深锁上了门 再无人相问
那夜夜不停有婴儿啼哭 为未知的前生做伴
那早谢的花开在泥土下面 等潇潇的雨洒满天
每一次你仰起慌张的脸 看云起云落变迁
冬等不到春春等不到秋 等不到白首
还是走吧甩一甩头 在这夜凉如水的路口
那唱歌的少年已不在风里面
你还在怀念
那一片白衣飘飘的年代
那白衣飘飘的年代
那白衣飘飘的年代
那白衣飘飘的
那一年我正在准备考研,趁实习藏在家里,每天晚睡晚起一副辛苦备考的模样,上考研论坛时需要取个新ID,脑中就浮现起“你转过了身,深锁上了门,再无人相问”。那就是“深锁”的开始。
高晓松说,很多很多年前,他和宋柯他们在一个小歌厅里听着歌厅播放的磁带,听着听着发现昏暗舞台上坐着一个歌手,原来以为是磁带里放出的无瑕歌声都是这个姑娘现场唱的。那就是叶蓓和他的初识。他说,那时叶蓓是一头长发披肩,现在,已经有人将她的长发盘起。
叶蓓唱了《B小调雨后》,《蒲公英》,《回声》。《白衣飘飘的年代》开了个头,她忽然唱不下去了,几次中断,音乐和掌声流淌,她脸上闪着泪光。这首歌让她想起了什么?自己的那个年代,已经过去了的、被高晓松和宋柯唤做“小叶”的年代?我环视四周和我同坐在看台上的人们,这没有来来回回上洗手间、一直专心倾听的一万人,他们又在此时想起了什么?他们都是在自己青春的某一个阶段被高晓松打动过的人。也许现在的高晓松已经远离了校园,也许他力挺曾轶可的时候有点讨人厌,也许他酒后开车显得很没有公德,但他始终是那个写出过史上最好校园民谣的高晓松,陪伴我们白衣飘飘的高晓松!
无论你的初恋现在是不是变成了一个满脸是油、一见你就推销保险的小胖子,或是一个一心要找有房有车高富帅嫁掉的物质妞,你在想起大学时牵手去打饭和上自习的情景时,脸上都会带着微笑,心里都会充满缅怀的吧?
一定只能听自己喜欢的歌的演唱会。我坐在靠过道的位子,看见一些带小孩的听众,一些看起来年龄太大或是太小,一些看起来生活环境太偏远的听众,不停地进进出出。他们不觉得这些歌曲好听,他们不明白邻座的这个人为什么又哭又笑,他们也参与不了全场一万人的齐声合唱。而喜欢高晓松的人,不仅是喜欢听他的歌而已,此刻张嘴唱的不是一支曲子而已,和校园民谣有关的记忆全是自己的青春,唱的是别人的歌,流的是自己的泪。
老狼唱着《同桌的你》上来了。他听见大家在一起唱,就停了歌声,将麦克风指向观众。“女声!”他说。于是全场女生悠扬婉转地唱:“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男声!”他说。“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了嫁衣?”低沉浑厚的男声在体育馆里响起。我在这万众一心的氛围中感动得不知所以。素不相识的人群,因为高晓松聚集在这里,陪他纪念他的民谣时代,他也陪我们缅怀自己一去永不再来的青春。
月光下的城城下的灯下的人在等
人群里的风风里的歌里的岁月声
谁不知不觉叹息
叹那不知不觉年纪
谁还倾听一叶知秋的美丽
早晨你来过留下过弥漫过樱花香
窗被打开过门开过人问我怎么说
你曾唱一样月光
曾陪我为落叶悲伤
曾在落满雪的窗前画我的模样
那些飘满雪的冬天
那个不带伞的少年
那句被门挡住的誓言
那串被雪覆盖的再见
旁边的旁边的女孩,全程手机通话,给手机那头的人做着现场直播。“你以前给我唱过这首歌。”她说。“现在唱《月光倾城》。”她说。电话那边是谁?是以前还是现在陪伴在她身边的人?
结束曲是《恋恋风尘》。
那天 黄昏 开始飘起了白雪
忧伤 开满山岗 等青春散场
午夜的电影 写满古老的恋情
在黑暗中 为年轻歌唱
走吧 女孩 去看红色的朝霞
带上 我的恋歌 你迎风吟唱
露水挂在发梢 结满透明的惆怅
是我一生最初的迷惘
当岁月 和美丽 已成风尘中的叹息
你感伤的眼里 有旧时泪滴
相信爱的年纪 没能唱给你的歌曲
让我一生中常常追忆
相信爱的年纪 没能唱给你的歌曲
让我一生中常常追忆
高晓松说,这两句是他最想唱出来的:相信爱的年纪,没能唱给你的歌曲,让我一生常常追忆。他和老狼和全场观众一起,唱。
相信爱的年纪 没能唱给你的歌曲
让我一生常常追忆
2012年4月28日,这一天,我31岁。这一天,高晓松举办了他的作品演唱会,在北京唯一一场。他大概是在对自己的音乐生涯做一次总结,某种告别。我借着他的夜晚,对自己前30年的青春说再见。再也不会有了,那些年轻的日子,不管它们有多傻多土,都永不再来。不管曾经有过什么样的纯真美好,不管曾经犯过什么样的错漏疏失。
今晚,我彻彻底底告别了自己这辈子的前30年。自己心里明白,有些东西,的确是不一样了。所以眼泪流也流不完,所以我不擦眼泪。
这是我一生中最需要的一场演唱会。谢谢赵晖。谢谢高晓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