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来临（摘自《蝴蝶与洛丽塔——纳博科夫传》让·布洛/著 龙云/译）

                
                
第二年夏天，蝴蝶开始复仇了。纳博科夫到达渥斯高处去捕蝴蝶，海拔接近两千公尺，他突然摔倒了，站不起来，幸运的是这里靠近索道，不幸的是——要不是这样的话，那就是奇迹——驾驶员既不知道他这个人，也不知道他的作品。他怎么能够猜测在礼貌的动作之后所隐藏的失望，在陪伴他的笑容背后掩盖的焦虑？他得出结论，和善的老先生是在树荫下休息，在享受周围的风景。至于我，我希望人们记得纳博科夫的最后时光：晒得棕色的皮肤，穿着短裤，七十六岁的年纪把他打垮，盛夏时节，在阿尔卑斯山花开满鲜花的山地上成了自己的礼貌，自己对高雅的需求和考虑，以及自己的嘲讽的奴隶和牺牲品，不能原谅自己的缺点。
在两个小时之后，人们才明白，这位老先生压根就不能动弹，于是人们用担架把他抬下山来。大家不知道纳博科夫的想法。大概这样想是不会错的，他觉得格莱德斯找到了自己的路。
没有摔伤，但纳博科夫不再是同一个纳博科夫了。他在蒙特勒的医院里，在蒙沙瓦茨诊所，他必须接受手术，切除前列腺良性肿瘤。康复得非常慢，纳博科夫终生为之痛苦的失眠又延缓了恢复过程，失眠症更加严重。但是，1975年12月，他觉得恢复了体力，又拿出从未泯灭的勇气，开始一本名为《劳拉的原型》。纳博科夫希望在小说中表现，死亡可以是快乐的。维拉公园的幸福契约和铭刻于此的一去不复返的幸福，我们可以看出来，一直信守到了生命的最后。成为了蒙特勒的老者，奥雷德热河的孩子伸展出了精神的所有力量，再一次调动了自己的才华，去热爱死亡，或者更准确地说，去寻找死亡的快乐。
1976年春，他又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他完成了新小说的一半，他又在浴室摔倒，住进了医院。他也别没有精神；高烧不退。诊断发现尿道感染，已经让他筋疲力尽。夏天就这样过去了，9月，纳博科夫才又回到蒙特勒酒店。他说这段时间自己一直没放弃工作，头脑中已经完成了《劳拉的原型》。他又充满了希望，希望回应耶路撒冷市长特迪•克勒克的邀请，打算春天的时候去以色列捕蝴蝶。3月，流感把他击倒。他再一次转危为安，庆祝了七十八岁的生日，好消息传来，他的书被翻译成了俄语，而且在年轻人中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让他精神振奋。他又重新拾起工作，6月初，他再次高烧不退。洛桑医院的大夫们找不出病因，病人已经极度虚弱。1977年7月2日，他去世了。
这就是弗拉基米尔•弗拉迪米洛维奇•纳博科夫的两大创造之一——“人”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