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陀(摘抄)
但是我却觉得阿辽沙甚至比什么人都现实。自然,他在修道院里笃信奇迹,但是据我看来,奇迹是永远不会使现实派感到不安的。倒不是说奇迹会使现实派接受信仰。真正的现实派,如果他没有信仰,一定会在自己身上找到不信奇迹的力量,即使奇迹摆在他面前,成为不可推翻的事实,他也宁愿不信自己的感觉,而不去承认事实。即使承认,也只是把它当作一件自然的事实,只是在这以前他不知道罢了。在现实派身上,信仰不是从奇迹里产生,而是奇迹从信仰里产生的。如果现实派一有了信仰,则正由于自己的现实主义,他势必也同时会承认奇迹。使徒多马说,他只要不是亲眼得见的就不能相信,但是看到了以后便说:“我的神,我的上帝”,是不是奇迹使他有了信仰呢?大概不是的,他所以相信,只是因为自己愿意相信,也许还在他说“未看到以前不能相信”的时候,在他的内心深处就已经完全相信了哩。 不,并不是关于狄德罗。主要的是不要骗自己。骗自己和相信自己的谎话的人,会落到无论对自己对周围都分辨不出真理来的地步,那就会引起对自己和对他人的不尊敬。人既不尊敬任何人,就没有了爱,既没有爱,又要让自己消磨时光,就放纵淫欲和耽于粗野的享乐,以致在不断的恶行中完全落到兽性的境地,而这全是由于对人对己不断说谎的缘故。对自己说谎的人会比别人更容易觉得受委屈。因为有时觉得受委屈是很有趣的,对不对?他也知道并没有人委屈他,是他自认为受了委屈,为了面子就说谎,夸大其辞,装腔作势,斤斤计较片言只语,小题大作,拿一粒豌豆当成山,——这他自己全知道,却还是一碰就自觉受委屈,感到这样很愉快,甚至有很大的乐趣,于是就弄到真的产生了怨恨。……请您站起来,坐下,请求您,要知道这也是虚伪的做作。” 诉所能给人的慰藉,只能是更痛苦地撕裂心胸。这类的忧愁甚至不希望慰藉,它正是以无法慰藉之感来作为自己的滋养料。哭诉只不过是一种不断地刺激创伤的需要罢了。 这是你们做母亲的在世上注定的命运。你不必自行宽慰,你不要宽慰,不必宽慰,尽管哭,只是每次哭的时候一定要想到,你的儿子是上帝的天使中的一个,在那里望着你,看到你,看着你的眼泪,快乐地指给上帝看。你将长久流着伟大的慈母之泪,这哭泣最终将变为平静的喜悦,你的悲苦的眼泪将成为平静的感动之泪, 什么也不要害怕,永远也不要害怕,不要生烦恼。只要你心里不断忏悔,上帝会饶恕一切。只要真心忏悔,在整个世界上没有、也不会有一种罪孽上帝不加饶恕的。一个人也决不可能犯那么大的罪孽,甚至都无法再享有上帝那博大无边的爱。难道还能有连上帝的爱都无法包容的罪么?你只管一心忏悔,把害怕通通赶走。你要相信,上帝爱你,爱得出乎你的想象,哪怕你带着罪孽,对有罪的你也还是爱的。天上对一个忏悔的人,比对十个循规蹈矩的人还喜欢,这是早就说过的。你去吧,不要害怕。不要迁怒于人,不要为受耻辱而生气。死者侮辱过你,你在心中饶恕他的一切,同他真正地和解吧。你既能忏悔,就能爱。你能爱,就是上帝的人了,……爱是可以赎回一切、拯救一切的。连象我这样和你一般有罪的人都怜惜了你,上帝还用说么。爱是无价之宝,可以赎回全世界的一切,不仅能清偿你的罪孽,同样也能清偿别人的罪孽。你去吧,不要害怕。” 他说,我爱人类,但是自己觉得奇怪的是我对全人类爱得越深,对单独的人,也就是说对一个个个别的人就爱得越少。他说,我在幻想中屡次产生为人类服务的热望,也许真的会为了人类走上十字架,如果忽然有这个需要的话,然而经验证明,我不能同任何一个人在一间屋里住上两天。他刚刚和我接近一点,他的个性就立即妨碍我的自爱,束缚我的自由。我会在一昼夜之间甚至恨起最好的人来:恨这人,为了吃饭太慢,恨那人,为了他伤风,不断地擤鼻涕。他说,只要人们稍微碰我一下,我就会成为他们的仇敌。然而事情常常是我对于个别的人越恨得深,那么我的对于整个人类的爱就越见炽烈。” 您永远不必害怕自己在努力爱别人时所表现的畏缩,甚至也不必过分惧怕在这样做时所犯的错误行为。我很遗憾,不能对您说些比较轻松愉快的话,因为积极的爱和幻想的爱相比,原是一件冷酷和令人生畏的事。幻想的爱急于求成,渴望很快得到圆满的功绩,并引起众人的注视。有时甚至肯于牺牲性命,只求不必旷日持久,而能象演戏那样轻易实现,并且引起大家的喝彩。至于积极的爱,——那是一种工作和耐心,对于某些人也许是整整一门科学。但是我可以预言,就在您大惊失色地看到无论您如何努力也没能走近目的,甚至似乎反倒离它愈远的时候,——就在那个时候,我可以预言,您会突然达到了目的,清楚地看到冥冥中上帝的奇迹般的力量,那永远爱您、永远在暗中引导您的上帝的力量。请原谅我不能再同您多谈一会,有人在等着我。再见吧。” 我最不忍看一个有时甚至心地高尚、绝顶聪明的人,从圣母玛利亚的理想开始,而以所多玛城①的理想告终。更有些人心灵里具有所多玛城的理想,而又不否认圣母玛利亚的理想,而且他的心还为了这理想而燃烧,象还在天真无邪的年代里那么真正地燃炽,这样的人就更加可怕。不,人是宽广莫测的,甚至太宽广了,我宁愿它狭窄一些。鬼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真是的!理智上认为是丑恶的,感情上却简直会当作是美。美是在所多玛城里吗?请你相信,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它正是在所多玛城里。你知不知道这个秘密?可怕的是美不只是可怕的东西,而且也是神秘的东西。这里,魔鬼同上帝在进行斗争,而斗争的战场就是人心。可是话又说回来,谁身上有什么病,谁就忍不住偏要说它。 “她爱的是自己的贞节,而不是我。”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忽然近乎恶意地无意间脱口说了出来。他笑了,但是只过了一刹那,他两眼发光,满脸通红,用拳头重重地敲着桌子。 “谢谢你至少还肯说这句话,”伊凡笑了笑,“告诉你,我永远准备保护他。可是就愿望来说,我却保留着充分的自由。明天见吧。不要责备我,不要把我看作是坏蛋。”他微笑地补充说 是这样的:他很胆怯,是一个性格软弱的人。他受尽了折磨,却又心肠很好。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他忽然生起气来,把钱扔在地上践踏呢,因为您要知道,其实他到最后一刹那也还不曾料到会去践踏的。现在我觉得,他是因为在许多方面感到受了屈辱。……这处在他的境况下也是不足为怪的。……首先他就感到恼火,因为他当着我的面过分流露出见了金钱大喜过望的心情,一点也没有在我面前掩饰它。假使当时他虽喜欢而并不显得特别,丝毫不露神色,也和别人一样,一面接钱,一面装腔作势地做出为难的样子,那时候他还有可能勉强收下来,但是他过于老老实实地显露出喜欢来,这是很丢脸的。唉,丽萨,他是一个既老实又好心的人,他在这类事情上糟就糟在这里!他当时说话的时候,嗓音老是那么微弱无力,话又说得那么急促,不断小声地又笑又哭,……他真的哭了,心情是那样的喜悦,……当他讲到他的女儿,……又讲到他可以在别的城里谋到一个位置的时候。……而他刚刚倾诉了一番真心话,就又忽然因为自己把整个心灵都向我袒露出来而感到了羞惭。因此他立刻恨起我来。他是那种非常害怕丢脸的可怜人。他最感到害臊的是那么快就把我当成了自己的朋友,那么快就对我放下了武器,刚刚还在攻击我,威胁我,忽然看见了钱,就拥抱起我来了。因为他确实拥抱了我,不断用手拍拍我。大概正因为这样,他感到自己丢了脸,恰巧这时我又犯了错误,很严重的错误。我忽然对他说,如果他搬到别的城市去钱不够用,还能给他,甚至我也可以拿出自己的钱给他,要多少都行。正是这句话使他忽然吃了一惊:干吗连我也要跳出来帮助他?您要知道,丽萨,受屈辱的人感到最难堪的就是忽然大家全以他的恩人的姿态来对待他,……我听说过这种事情,长老对我说过的。我不知道怎样形容,但是我自己也常常见到过这种情形的。而且连我自己也有过这样的感觉。更重要的是他虽然直到最后的一刹那还不曾料想到真会践踏钞票,却毕竟还是有这样的预感,这是一定的。正因为他有这样的预感,所以他特别高兴。……这一切虽然很糟,却一定会有好处的。我甚至想,再好也没有了。……” 即使我不相信生活,即使我对于心爱的女人失掉信心,对世间事物的秩序失掉信心,甚至相反地深信一切都是无秩序的,可诅咒的,也许是魔鬼般地混乱不堪的,即使我遭到了一个人灰心失望的种种可怕心境的打击,——我总还是愿意活下去,既然趴在了这个酒杯上,在没有完全把它喝干以前,是不愿意撒手的。但是到了三十岁的时候,即使还没完全喝干,我也一定会扔下酒杯,就此离开,——往不知什么地方去。但是在三十岁以前,我深深知道,我的青春将战胜一切:一切的失望,一切对于生活的厌恶。我多次反省:世上有没有一种失望,会战胜我心里对于生活的这种疯狂的、也许是不体面的渴求呢?每次我都断定:大概是没有的,这是说在三十岁以前,到了那时候以后,我觉得我就会自动不再渴求了。这种对生活的渴求,有些害痨病的幼稚道德家时常把它说成卑鄙,尤其是诗人们。的确,这种对生活的渴求,一定程度上是卡拉马佐夫家的特征,不管愿意不愿意,它也一定存在于你的身上,但为什么它一定是卑鄙的呢?惯性力在我们这个地球上还是很强的,阿辽沙。我渴望生活,所以我就生活着,尽管它是违反逻辑的。尽管我不信宇宙间的秩序,然而我珍重到春天萌芽的带着滋浆的嫩叶,我珍重蔚蓝的天,珍重一些人,对于他们,你信不信,有时候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热爱,还珍重一些人类的业绩,对于这,你也许早就不再相信,但到底由于旧印象,还是要从心中产生敬意。 我不想把你引坏,使你离开你的立脚点,我也许是想用你来治疗我自己。 有的青年人能小心接受内心的感受,已经善于对事物不产生热烈的爱,而只限于温和的爱,头脑虽然清楚,但从年龄上来说却有些考虑过多(因此也就显得庸碌),我承认,这样的青年人或许可以避免我的那位青年人身上所发生的事,但是在某些情况下,一个人能够被某种情感所冲动,即使这情感是无理性的,只要从伟大的爱所产生,那么老实说,这比完全不受感情的冲动还要可敬些。 这故事是这样的:从前有一个很恶很恶的农妇死了。她生前没有一件善行。鬼把她抓去,扔到火海里面。守护她的天使站在那里,心想:我得想出她的一件善行,好去对上帝说话。他记了起来,对上帝说道:‘她曾在菜园里拔过一棵葱,施舍给一个女乞丐。’上帝回答他说:‘你就拿那棵葱,到火海边去伸给她,让她抓住,拉她上来,如果能从火海里拉上来,就拉她到天堂上去,如果葱断了,那女人就只好留在火海里,仍象现在一样。’天使跑到农妇那里,把一棵葱伸给她,说道:‘喂,女人,你抓住了,等我拉你上来。’他开始小心地拉她,已经差一点就拉上来了,可是在海里的别的罪人看见有人拉她,就都抓住她,想跟她一块儿上来。这女人是个很恶很恶的人,她用脚踢他们,说道‘人家在那里拉我,不是拉你们,那是我的葱,不是你们的。’她刚说完这句话,葱断了。女人落进火海,直到今天还受着煎熬。天使只好哭着走了。 “但是也许我还没有饶恕呢!”她带着威胁的口气说,眼睛垂视地上,好象在自言自语。“这个心也许还只是刚刚准备要饶恕。我还要和它奋斗一番。你瞧,阿辽沙,我简直爱上了五年来没有断过的眼泪。……也许我只是爱我所受的委屈,并不是爱他!” “我只知道一点,”阿辽沙还是近乎耳语似的说,“杀死父亲的不是你。” “我自己也知道不是我,你说的是什么胡话?”伊凡黯然地强笑了一下。他似乎两眼紧盯着阿辽沙。两人又在一盏街灯下站住了。 “不,伊凡,你有好几次自己对自己说,凶手是你。” “我什么时候说的?……我在莫斯科。……我什么时候说的?”伊凡完全不知所措地喃喃说。 “你已经对自己说了许多次,在这可怕的两个月里你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阿辽沙仍然轻声而明确地说,但他说时好象是不由自主的,仿佛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而是服从着某一种不可抗拒的命令。“你责备自己,并且自行承认凶手就是你自己。其实杀人的不是你,你弄错了,凶手不是你。你听见我的话了么,不是你!上帝让我来对你说这句话的。” 两人全沉默了。这沉默整整继续了长长的一分钟。两人站在那里,彼此直望着对方的眼睛。两人的脸色全是惨白的。伊凡忽然浑身颤抖,紧紧抓住了阿辽沙的肩膀。 “你到我那儿去过!”他咬着牙低声说,“夜里他来的时候,你也在我那里。……你照直说出来吧,……你看见他了么,看见了么?” “不,你知道的,……要不然你怎么能……你不会不知道的。……” 但是忽然他似乎控制住了自己。他站在那里,好象有所思索。一个奇怪的苦笑把他的嘴唇都扭歪了。 “哥哥,”阿辽沙又用颤抖的声音说,“我对你说这话,是因为你会相信我的话的,我知道这个。我可以一劳永逸地告诉你这句话:不是你!你听见了么,我可以一劳永逸地告诉你这句话。是上帝指示我对你说这句话的,哪怕你从此永远恨我也不要紧。……” 然而伊凡显然已经完全掌握住自己了。“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他微微冷笑说,“我不能忍受那些预言家和疯癫病人,尤其不能忍受什么上帝的使者,您是很知道的。从现在起我和您断绝关系,而且大概是永远的。请您就在这十字路口立刻离开我。况且您回自己的住处去也应该走这条路。尤其请您小心今天别上我那里去!您听见了么?” 他转身迈开坚定的脚步,头也不回地径自走去。 “从你否认我时这副激动的神气看来,”绅士笑着说,“我确信你总还是相信我的。” “一点也不!连百分之一都不信!” “但总还有千分之一的相信,‘顺势疗法’医派的极微剂量也许是最强烈的。你应该老实承认你是相信的,即使是一万分之一的相信。……” “决不!”伊凡愤恨地叫道。“不过,我倒是很愿意相信你的!”他忽然又奇怪地补充了一句。 “哎!这才是老实的承认!不过我是心善的,在这问题上也愿意帮你的忙。你听着:是我把你抓住了,不是你把我抓住!我是故意把你自己已经忘了的故事讲给你听,好让你彻底不相信我。” “你这是胡说!你出现的目的就是要我相信你是存在的。” “就是呀。但是游移,不安,信仰和不信仰间的斗争,有时成为象你这样有良心的人的一种磨难,简直到了宁可上吊的地步。我正因为知道你有一点相信我,所以讲出这个故事,让你根本不相信我。我轮流地一会儿把你引向信仰,一会儿引向不信仰,我这样自有我的目的。这是一种新的方法。如果你真完全不信我了,你就一定会立刻当面向我保证说我不是梦,是实有其人。我知道你的。这样我就能达到目的了,我的目的是正直的。我只要把一小粒的信仰撒到你身上,就会长出一棵橡树,而且是那么大一棵橡树,你坐在它上面,就会想充当起‘沙漠的苦修者和神圣的贞女’来,因为你内心深处非常非常想当这个。你将靠吃蝗虫为生,千辛万苦到沙漠里去苦修以拯救自己的灵魂!” “那么你这混蛋,是在竭力拯救我的灵魂么?” “有时候总得做些好事呀。你又生气了,我看出你又生气了!” “小丑!你曾经引诱过那些靠食蝗虫为生,在不毛的沙漠里祈祷十七年,身上长满了苔藓的人们么?” “我的好人,我正是一直在做这种事情。你会忘记整个世界和一切世界,而恋恋不舍这样一个人,因为他是一颗无价的宝石,这样的一个灵魂有时抵得上整个星座,——我们自有我们的数学。胜利是宝贵的!他们中间有些人学识实在不比你差,尽管你不会相信。他们能够同时一眼看穿信仰和不信仰的奥秘,弄得人有时似乎简直只差一点点就会‘摔个倒栽葱’,象演员戈尔布诺夫所说的那样。” “怎么样?碰了一鼻子灰走的么?” “我的好朋友,”客人含义深长地说,“碰一鼻子灰,有时总比完全没有鼻子好,新近有一个害病的侯爵(大概是专门医生治疗的),对他那位耶稣会士的忏悔神父忏悔时就这样说过。我当时也在场,——那真是妙透了。他说:‘请您还我的鼻子吧!’他捶胸顿足地说。‘我的儿子,’神父搪塞说,‘一切事情都会按照不可测的天命发展,看得见的不幸有时会带来尽管是看不见的,但却是不寻常的好处。如果说严峻的命运使你丧失了鼻子,那么您的好处就是您这一生再没有人敢对您说您碰了一鼻子灰。’‘神父,这并不能给我安慰!’那个绝望的人叫道,‘相反地,我高兴一辈子每天碰一鼻子灰,只要它能呆在我脸上原来的地方!’神父叹了一口气说,‘我的儿子,美满的幸福是不能一下子求到的。您这已经是对于天道的一种抱怨了,可是就这样它也没有忘掉你,因为既然你象现在这样大声哭喊,说你情愿一辈子碰一鼻子灰,那么你的愿望等于已经间接地达到了:因为你丧失了鼻子这件事也就是碰一鼻子灰。’” 随后所有那些最危险的证人几乎全发生了这类情况。费丘科维奇使每个人都在道德上遭到了抹黑,把他们弄得灰溜溜地才放他们下场。那些法律专家和精通此道的人都很欣赏,只是仍旧感到不解,这一切究竟能产生什么重大的根本效果,因为我重说一句,大家全觉得那可悲地变得越来越强有力的指控实在太无懈可击了。但是大家从那位“伟大的魔术家”的自信上看得出他是心安理得的,因此大家都期待着,因为“这样的人”不会从彼得堡白来一趟的,这人是不会毫无所得而回去的。 光是生出来还不是父亲,生出来而尽到责任的才是父亲。哦,父亲这个名称自然也还有别种含义,别种解释,也有人主张,只要我的父亲生下我来,虽然他是混蛋,虽然他对孩子们是恶棍,却到底还应该算是我的父亲。但是这个含义就有点神秘了,是我用理智所无法理解的,只能用信仰去接受,或者说得正确些,是靠了信仰去接受,好比许多别的事情,我并不理解,可是宗教命令我们去信仰它。但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把它划在现实生活的领域以外。至于现实生活,——它不但具有应享的权利,而且本身也给我们加上了极大的责任,——在这个领域内,如果我们想要富于人情,或者归根到底来说,合于基督徒的精神,我们就应该而且必须仅仅只按照经过理智和经验证实,并且由分析的洪炉所考验过的信念来行事,一句话,必须做出有理性的行动,而不能象在梦中和呓语中那样做出无理性的行动,以便不给人造成危害,不折磨人,不伤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