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Farewell》
Farewell
文/冰水
我想我永远无法忘记海南的海滩，落日里的渔船和一排排的椰子树。以及同样从北方走到南方以南的我和扬澈。只是后来，扬澈微笑着与我告别，然后我独自一人，行走，停留。在任何城市。
1．
2001年9月15日。我坐火车，一直坐到没有轨道的地方，然后乘船。我去海南。那个听说可以在冬天洗凉水澡的城市。我这样对扬澈说，然后看到他温暖的笑。
扬澈坐在我的对面，在火车上。他叫我柠檬。他告诉我这是他第二次去海南。
第一次是17岁。和爸爸一起，在县里的农村。有满街跑的小黑猪和海边肥大的田鼠。
我看着扬澈深黑色的眼睛，听他说话。然后告诉他我不会去乡下农村，不去看猪或田鼠。我要看铺满整条街的椰子树住在海边的房子里看朝阳升起彩霞满天。
扬澈冲着我笑。用他非常漂亮的大眼睛。灿烂温暖。
2．
2001年9月18日。我在海口。住在一套带家具的小公寓里。走路到海边需要15分钟。房东刘要我一次交三个月房租，我签合同给钱然后口袋里还剩下五百快。
天黑后我去看海。海边很热闹，有情侣悠悠的散步或安静的依偎。烧烤圆很多人围坐起来吃自己烤熟的食物喝啤酒。很快乐的样子。
回家的路上接到扬澈的电话。他说柠檬我明天就到报社上班。我站在路边的椰子树下，感觉南方以南的夏夜也是有些凉的。
3．
2001年10月1日。我已经工作了三天。在酒吧推销啤酒。工作从晚上8点到凌晨3点。回家后冲凉后打开笔记本电脑写字。那台从北方带来的笔记本是属于我的最昂贵的东西。发工资的日子还很遥远，身上还有将近两百快。
扬澈在这个国庆节去了三亚。再见到他的时候他站在我的门前，手里拿着个很大的海螺冲我笑。皮肤黝黑发亮。
4．
我每天睡到中午12点。摇摇晃晃爬起来眯着眼睛出门找东西吃。有时候顺便跑到扬澈的报社，顺便跟着他去报社附近吃很好吃的鸭脖子和河粉。我问扬澈为什么从北方跑来这么远做小编。
扬澈微笑。依旧明朗温暖的神情。他说曾经爱过的人来到这里。然后去了香港。嫁人。
我在心里想象扬澈爱过的女孩。一定有着如水的漆黑长发，会温柔的轻声说话。扬澈曾轻扯我染成金色的短发，说柠檬你留黑色的长发一定更漂亮。于是我在第二天把头发染成晚霞红的颜色，然后拉着扬澈一起看桥下落日里的渔船。我看着站在身边的男人，沉静而温情。于是决定把头发留长。
5．
2001年12月23日。我辞职。因为一些想买我酒的人总是想先牵我的手。
我和扬澈一起过了圣诞。在海边呆了一整天，看朝阳升起看太阳从椰子树那长长的叶子之间渗透的变幻着光芒。我在沙滩上奔跑，脚下软软绵绵像已过世的奶奶的手掌。如血的夕阳下我吃扬澈烤的焦香的鸡翅大口的喝冻啤酒。
我问他，扬澈，你想家吗？
我想着遥远而寒冷的北方，终日不归家的父亲，柔弱却固执的母亲。
扬澈，我说我不想家你信吗？
我看到扬澈深黑色的眼里有一丝的疼痛。
6．
我用四个月游历了整个海南岛。去了天涯海角亚龙湾看到了鹿回头也走了所有乡下的农场，在乡下的海边有肥大的田鼠路边有脏兮兮的小猪。在三亚的冷饮店我调了一个月的柠檬红茶。我只学得会调这种饮料，在里面放很多柠檬然后想起扬澈温暖的微笑。有酸涩的感觉。
有些时候扬澈会打电话给我。电话那端的声音沉静平淡。扬澈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笑而不答。不知他心里是否还在想念曾经爱过的人。
2002年5月20日。我走在通往公路的山路上，背包里放着要送给扬澈的油灯。是向打鱼的船家买来的，可以点亮了挂在屋檐下面。不怕雨淋。
我背着包走在通往公路的山路上，我接到扬澈的电话。
他说柠檬你好吗？柠檬我很想你。接着电话挂了，只剩下沙沙的忙音。
我拼命的跑，跑过了长长的山路。接近傍晚的时候拦下一辆进城的客车，坐在热腾腾的车箱盖上看着一车昏昏欲睡的人们，我终于泪流满面。
7．
2002年5月24日。扬澈去世。是先天性心脏病。我亲吻他漂亮的大眼睛绒卷的睫毛。还有永远温暖的唇。我拍了拍他的手和他说再见。
最后我打开扬澈留给我的日记本。
柠檬。火车上你坐在我对面频笑如花，我知道你就是我今生最终结下的缘。
柠檬。我希望自己永远健康并且和你在一起。
柠檬。你已经走了很久你什么时候回来。
柠檬。好想再和你一起去看落日里的渔船。站在我身边的你，晚霞红的颜色。
柠檬。Farewell的意思是再会，却不是下次再见面。Farewell是永别。是再无法相见。
柠檬。Farewell。
写于2002年
文/冰水
我想我永远无法忘记海南的海滩，落日里的渔船和一排排的椰子树。以及同样从北方走到南方以南的我和扬澈。只是后来，扬澈微笑着与我告别，然后我独自一人，行走，停留。在任何城市。
1．
2001年9月15日。我坐火车，一直坐到没有轨道的地方，然后乘船。我去海南。那个听说可以在冬天洗凉水澡的城市。我这样对扬澈说，然后看到他温暖的笑。
扬澈坐在我的对面，在火车上。他叫我柠檬。他告诉我这是他第二次去海南。
第一次是17岁。和爸爸一起，在县里的农村。有满街跑的小黑猪和海边肥大的田鼠。
我看着扬澈深黑色的眼睛，听他说话。然后告诉他我不会去乡下农村，不去看猪或田鼠。我要看铺满整条街的椰子树住在海边的房子里看朝阳升起彩霞满天。
扬澈冲着我笑。用他非常漂亮的大眼睛。灿烂温暖。
2．
2001年9月18日。我在海口。住在一套带家具的小公寓里。走路到海边需要15分钟。房东刘要我一次交三个月房租，我签合同给钱然后口袋里还剩下五百快。
天黑后我去看海。海边很热闹，有情侣悠悠的散步或安静的依偎。烧烤圆很多人围坐起来吃自己烤熟的食物喝啤酒。很快乐的样子。
回家的路上接到扬澈的电话。他说柠檬我明天就到报社上班。我站在路边的椰子树下，感觉南方以南的夏夜也是有些凉的。
3．
2001年10月1日。我已经工作了三天。在酒吧推销啤酒。工作从晚上8点到凌晨3点。回家后冲凉后打开笔记本电脑写字。那台从北方带来的笔记本是属于我的最昂贵的东西。发工资的日子还很遥远，身上还有将近两百快。
扬澈在这个国庆节去了三亚。再见到他的时候他站在我的门前，手里拿着个很大的海螺冲我笑。皮肤黝黑发亮。
4．
我每天睡到中午12点。摇摇晃晃爬起来眯着眼睛出门找东西吃。有时候顺便跑到扬澈的报社，顺便跟着他去报社附近吃很好吃的鸭脖子和河粉。我问扬澈为什么从北方跑来这么远做小编。
扬澈微笑。依旧明朗温暖的神情。他说曾经爱过的人来到这里。然后去了香港。嫁人。
我在心里想象扬澈爱过的女孩。一定有着如水的漆黑长发，会温柔的轻声说话。扬澈曾轻扯我染成金色的短发，说柠檬你留黑色的长发一定更漂亮。于是我在第二天把头发染成晚霞红的颜色，然后拉着扬澈一起看桥下落日里的渔船。我看着站在身边的男人，沉静而温情。于是决定把头发留长。
5．
2001年12月23日。我辞职。因为一些想买我酒的人总是想先牵我的手。
我和扬澈一起过了圣诞。在海边呆了一整天，看朝阳升起看太阳从椰子树那长长的叶子之间渗透的变幻着光芒。我在沙滩上奔跑，脚下软软绵绵像已过世的奶奶的手掌。如血的夕阳下我吃扬澈烤的焦香的鸡翅大口的喝冻啤酒。
我问他，扬澈，你想家吗？
我想着遥远而寒冷的北方，终日不归家的父亲，柔弱却固执的母亲。
扬澈，我说我不想家你信吗？
我看到扬澈深黑色的眼里有一丝的疼痛。
6．
我用四个月游历了整个海南岛。去了天涯海角亚龙湾看到了鹿回头也走了所有乡下的农场，在乡下的海边有肥大的田鼠路边有脏兮兮的小猪。在三亚的冷饮店我调了一个月的柠檬红茶。我只学得会调这种饮料，在里面放很多柠檬然后想起扬澈温暖的微笑。有酸涩的感觉。
有些时候扬澈会打电话给我。电话那端的声音沉静平淡。扬澈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笑而不答。不知他心里是否还在想念曾经爱过的人。
2002年5月20日。我走在通往公路的山路上，背包里放着要送给扬澈的油灯。是向打鱼的船家买来的，可以点亮了挂在屋檐下面。不怕雨淋。
我背着包走在通往公路的山路上，我接到扬澈的电话。
他说柠檬你好吗？柠檬我很想你。接着电话挂了，只剩下沙沙的忙音。
我拼命的跑，跑过了长长的山路。接近傍晚的时候拦下一辆进城的客车，坐在热腾腾的车箱盖上看着一车昏昏欲睡的人们，我终于泪流满面。
7．
2002年5月24日。扬澈去世。是先天性心脏病。我亲吻他漂亮的大眼睛绒卷的睫毛。还有永远温暖的唇。我拍了拍他的手和他说再见。
最后我打开扬澈留给我的日记本。
柠檬。火车上你坐在我对面频笑如花，我知道你就是我今生最终结下的缘。
柠檬。我希望自己永远健康并且和你在一起。
柠檬。你已经走了很久你什么时候回来。
柠檬。好想再和你一起去看落日里的渔船。站在我身边的你，晚霞红的颜色。
柠檬。Farewell的意思是再会，却不是下次再见面。Farewell是永别。是再无法相见。
柠檬。Farewell。
写于2002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