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
梦中是多年前夏季的集市。只是已近傍晚，暮色四合，集市上一片幽寂，鲜少人影。只有零星一两个摊位正在默默的收拾。
没有缘由，突然被人追杀。那两汉子是村里的恶霸，家世庞大，横行一方，与我们家也是有往来的。只是不知今日，为何突然不认得我了一样。纵然我亦不是善茬，可与之力敌。可是，其中一汉子手中握着枪支。我抿紧唇，飞速逃离的同时还要回头警惕那人的子弹，一边改变行动轨迹一边逃跑，大大降低了我的速度。我摸摸身上暗藏的枪，咬咬牙，不行，一旦掏出枪来，便暴露了我们家私藏枪支，况且我们家族比不得他们无人敢动。
我逃的很是狼狈，几颗子弹险险擦过我的身体。很快他们便追上了我，我只得停下与他们缠斗在一起。想来我扮猪吃老虎已久，鲜少有人知道我功夫甚好，未几时，我便抢下那人手中的枪。忌惮他们家族背后的力量，我夺了枪便闪人。可气那两人不肯放手，一副与我不死不休的模样。我心底发狠，回头看到那两人充血的眼睛，那般拼命的模样竟如野兽。我举枪便朝一人腿部扣下扳机，我自视枪法不错，却不料那子弹朝另一个方向射去。我愕然的看手中的枪，本该笔直坚钢的弹道竟然微微弯曲，心中恼火不已，那两废物就用这种不入流的东西与我拼命？我眯眼看着那两人，冷笑，你们要不死不休，我却不能，但让你们不死不活的留在这里，却是可以的。
我突然停住，转身面对他们。他们摸不准我的意思，唯一的武器又在我这里，便也停下死死盯着我，面色阴沉。我们对峙的旁边，是一个卖书的摊位，一个老人正在收摊。见我们形势怪异，竟好奇的朝那两人走去。我瞪了那老者一眼，再去看那两人，测量了一下角度和位置，嘴角微扯，蓦地抬手，以迅疾之势开了一枪。看着子弹运行的轨迹，我笑，很好，若按刚才那枪的运行角度，这子弹必然会射入其中一男子的背部，另一人我可以很快撂倒。
那两人来不及反应，但其中一人似是料到我的意图，不见惊恐，却缓缓的笑了，一抹诡异而又嗜血的笑意。我悚然一惊，背脊生寒，忙去看那子弹。似乎慢动作一般，那本该朝男人背部而去的子弹，却蓦然拐了个弯，朝男人旁边的老者射去。我惊恐的看着毫不知情，面色平和的看着我的老者，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只听轻微地一声钝响，就像一枚钉子钉入西瓜的声响，几乎可以感觉到水嫩多汁的内部。那老人顿了一下，也无异样，转头和那两人说起话来。我浑身冰凉，虚软无力，转身便要逃离。是的，我身怀武艺器械，我常与人缠斗，可是，我从未曾杀过人。
跑出去好远，我回头看了那老人一眼，依然站在那里和两人说着话，那两人也不再追我，面色兴奋的看着我逃跑，就像怜悯着一只落入网中的猎物。咬咬牙，我回头便要继续逃。可在我回头的一瞬间，那老人缓缓的倒了下去，像一只剪断傀儡线的布娃娃。我瞠大眼眸，浑身颤抖起来。可在下一瞬，我毅然决然的转头跑了。
好可耻，这和驾车撞人肇事逃跑有什么区别！肇事逃跑？！好像头脑中突然有根弦崩断了，一片空白中慢慢浮现了一些场景。头好痛。恐惧似黑洞，随着场景的浮现慢慢的吞噬我。不要，我不想看见那些事情……我不想看见那些事情啊！可是，我确实看到了。我撞了人，我逃跑了。她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呢？我恍恍惚惚的记不起，我在曾经究竟有没有杀死那个人。如果我确实杀死了她，那么我这双染血的双手即使再次染血，又有什么区别了呢。我绝望哀凉的笑了笑，失去了生机。
第二日，我回到集市。天气晴好，人声鼎沸。大家都在悄声讨论着那被射杀的老人，以及逃跑的凶手。我看见父母，默默的朝他们走去。
“爸爸，我杀了人。那老人是我误杀的。”
周围突然有一刻的静默，人们震惊的看着我。爸爸脸色很难看，转瞬又恢复正常，笑笑对大家说：“闺女爱开玩笑，一个小女孩，整天疯疯癫癫的。”说完便把我拉到一边。爸爸说，这件事情要隐瞒，若瞒不下去便找律师为我辩护，毕竟我是被人追杀，正当防卫中误杀了无辜者。我那颗张皇绝望的心似乎突然找到了方向。我看着爸妈忧虑的神色和斑白的双鬓，因为自己为他们带来的痛苦而百倍痛苦着。我本想以命赎罪，但现如今我怎能忤逆他们。
于是，便如阴暗中的老鼠，小心翼翼的活着。背负着罪孽。我想我终于明白那个男人的笑意为何了，也明白了他眼中的兴奋和怜悯。我这样的人，杀了我不难，人死如灯灭，痛苦也尝不到多少。可是我若活着，这样卑微痛苦的活着，得不到救赎，那该是多么大快人心的事情。
张家，你好毒的心思。
人们并未因爸爸欲盖弥彰的解释打消对我的怀疑，而老人的家属更是对我恨极，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没有证据，谁也不能奈我何。
某一日傍晚，我路过二叔家，小堂弟看见我过来跟我说话，他不太欢喜，心事重重。我摸着他柔软的头发，细声问他为何不高兴。他不回答，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老成和郁色。他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让我心惊，说不出那眼神中的内容，只是觉得陌生而冷硬。他送我一个弹弓，弹弓的绳子上串了几个彩色的珠子。他塞到我手里，离开我远一些，示意我试试如何。我回头看他一眼，淡淡笑了笑，拉弓便射，速度迅疾，没有一点点的犹豫。多年的训练，弓箭我也极为擅长。我没去看弹珠打到哪里，回头去看小堂弟，却见他不敢置信的神色，我流畅的动作让他极为惊异。我还没来得及扯出一抹笑，便听见半空中轰然响起的爆炸声。像一朵烟火，绽放在我身后的天空中。小堂弟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我却不再关心，只静静的垂下了眼眸，握紧了手中的弹弓，弹弓尖锐的枝干扎入手心中，始终掩不过心中的冷和痛。
我知道了，这弹弓是那老人的孙子交给他的，让他交给我，那孩子和他是同学朋友。人心之狠，不过如此。真抱歉啊弟弟，我若当时稍微慢一点，等到弹药在我手中爆炸，你也不用目光冷硬阴沉的看着我。我也不用这样，一日日的活下去。
毕竟，死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啊。
PS：早上醒来时，浑身酸软，疲惫的像跑了马拉松。头脑混混沌沌，偶尔听到舍友的说话声，我也搭了那么一两句。下一瞬又迷糊的坠入梦中，不知身处何方。
没有缘由，突然被人追杀。那两汉子是村里的恶霸，家世庞大，横行一方，与我们家也是有往来的。只是不知今日，为何突然不认得我了一样。纵然我亦不是善茬，可与之力敌。可是，其中一汉子手中握着枪支。我抿紧唇，飞速逃离的同时还要回头警惕那人的子弹，一边改变行动轨迹一边逃跑，大大降低了我的速度。我摸摸身上暗藏的枪，咬咬牙，不行，一旦掏出枪来，便暴露了我们家私藏枪支，况且我们家族比不得他们无人敢动。
我逃的很是狼狈，几颗子弹险险擦过我的身体。很快他们便追上了我，我只得停下与他们缠斗在一起。想来我扮猪吃老虎已久，鲜少有人知道我功夫甚好，未几时，我便抢下那人手中的枪。忌惮他们家族背后的力量，我夺了枪便闪人。可气那两人不肯放手，一副与我不死不休的模样。我心底发狠，回头看到那两人充血的眼睛，那般拼命的模样竟如野兽。我举枪便朝一人腿部扣下扳机，我自视枪法不错，却不料那子弹朝另一个方向射去。我愕然的看手中的枪，本该笔直坚钢的弹道竟然微微弯曲，心中恼火不已，那两废物就用这种不入流的东西与我拼命？我眯眼看着那两人，冷笑，你们要不死不休，我却不能，但让你们不死不活的留在这里，却是可以的。
我突然停住，转身面对他们。他们摸不准我的意思，唯一的武器又在我这里，便也停下死死盯着我，面色阴沉。我们对峙的旁边，是一个卖书的摊位，一个老人正在收摊。见我们形势怪异，竟好奇的朝那两人走去。我瞪了那老者一眼，再去看那两人，测量了一下角度和位置，嘴角微扯，蓦地抬手，以迅疾之势开了一枪。看着子弹运行的轨迹，我笑，很好，若按刚才那枪的运行角度，这子弹必然会射入其中一男子的背部，另一人我可以很快撂倒。
那两人来不及反应，但其中一人似是料到我的意图，不见惊恐，却缓缓的笑了，一抹诡异而又嗜血的笑意。我悚然一惊，背脊生寒，忙去看那子弹。似乎慢动作一般，那本该朝男人背部而去的子弹，却蓦然拐了个弯，朝男人旁边的老者射去。我惊恐的看着毫不知情，面色平和的看着我的老者，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只听轻微地一声钝响，就像一枚钉子钉入西瓜的声响，几乎可以感觉到水嫩多汁的内部。那老人顿了一下，也无异样，转头和那两人说起话来。我浑身冰凉，虚软无力，转身便要逃离。是的，我身怀武艺器械，我常与人缠斗，可是，我从未曾杀过人。
跑出去好远，我回头看了那老人一眼，依然站在那里和两人说着话，那两人也不再追我，面色兴奋的看着我逃跑，就像怜悯着一只落入网中的猎物。咬咬牙，我回头便要继续逃。可在我回头的一瞬间，那老人缓缓的倒了下去，像一只剪断傀儡线的布娃娃。我瞠大眼眸，浑身颤抖起来。可在下一瞬，我毅然决然的转头跑了。
好可耻，这和驾车撞人肇事逃跑有什么区别！肇事逃跑？！好像头脑中突然有根弦崩断了，一片空白中慢慢浮现了一些场景。头好痛。恐惧似黑洞，随着场景的浮现慢慢的吞噬我。不要，我不想看见那些事情……我不想看见那些事情啊！可是，我确实看到了。我撞了人，我逃跑了。她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呢？我恍恍惚惚的记不起，我在曾经究竟有没有杀死那个人。如果我确实杀死了她，那么我这双染血的双手即使再次染血，又有什么区别了呢。我绝望哀凉的笑了笑，失去了生机。
第二日，我回到集市。天气晴好，人声鼎沸。大家都在悄声讨论着那被射杀的老人，以及逃跑的凶手。我看见父母，默默的朝他们走去。
“爸爸，我杀了人。那老人是我误杀的。”
周围突然有一刻的静默，人们震惊的看着我。爸爸脸色很难看，转瞬又恢复正常，笑笑对大家说：“闺女爱开玩笑，一个小女孩，整天疯疯癫癫的。”说完便把我拉到一边。爸爸说，这件事情要隐瞒，若瞒不下去便找律师为我辩护，毕竟我是被人追杀，正当防卫中误杀了无辜者。我那颗张皇绝望的心似乎突然找到了方向。我看着爸妈忧虑的神色和斑白的双鬓，因为自己为他们带来的痛苦而百倍痛苦着。我本想以命赎罪，但现如今我怎能忤逆他们。
于是，便如阴暗中的老鼠，小心翼翼的活着。背负着罪孽。我想我终于明白那个男人的笑意为何了，也明白了他眼中的兴奋和怜悯。我这样的人，杀了我不难，人死如灯灭，痛苦也尝不到多少。可是我若活着，这样卑微痛苦的活着，得不到救赎，那该是多么大快人心的事情。
张家，你好毒的心思。
人们并未因爸爸欲盖弥彰的解释打消对我的怀疑，而老人的家属更是对我恨极，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没有证据，谁也不能奈我何。
某一日傍晚，我路过二叔家，小堂弟看见我过来跟我说话，他不太欢喜，心事重重。我摸着他柔软的头发，细声问他为何不高兴。他不回答，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老成和郁色。他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让我心惊，说不出那眼神中的内容，只是觉得陌生而冷硬。他送我一个弹弓，弹弓的绳子上串了几个彩色的珠子。他塞到我手里，离开我远一些，示意我试试如何。我回头看他一眼，淡淡笑了笑，拉弓便射，速度迅疾，没有一点点的犹豫。多年的训练，弓箭我也极为擅长。我没去看弹珠打到哪里，回头去看小堂弟，却见他不敢置信的神色，我流畅的动作让他极为惊异。我还没来得及扯出一抹笑，便听见半空中轰然响起的爆炸声。像一朵烟火，绽放在我身后的天空中。小堂弟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我却不再关心，只静静的垂下了眼眸，握紧了手中的弹弓，弹弓尖锐的枝干扎入手心中，始终掩不过心中的冷和痛。
我知道了，这弹弓是那老人的孙子交给他的，让他交给我，那孩子和他是同学朋友。人心之狠，不过如此。真抱歉啊弟弟，我若当时稍微慢一点，等到弹药在我手中爆炸，你也不用目光冷硬阴沉的看着我。我也不用这样，一日日的活下去。
毕竟，死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啊。
PS：早上醒来时，浑身酸软，疲惫的像跑了马拉松。头脑混混沌沌，偶尔听到舍友的说话声，我也搭了那么一两句。下一瞬又迷糊的坠入梦中，不知身处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