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心动
好久没这么一个人呆着了,听着口琴的声音,口琴还没学好,这有些可惜。然而可惜的又何止这一件事呢? 三四天以来,拉萨一直在刮着罕见的大风,黄沙飞石飞扬在天空,拉萨河边一片凄惶,乌云也会遮蔽了蓝天,谁说雪域之上就一定要是朗朗蓝天白云呢?情绪来了时,一个人顶着大风跑到河边,真心觉得风很残忍,原还想死后来世做风,只羡慕它自由自在,然而它的凄惶又是让人无可忍受。可这风又有它的妙处,任何情绪,只要顶风而立一小会,都会消失的无踪无影,还会让你觉得那些情绪实在可笑。这么多年来,我还是那个消极的我,尽管我也会对陌生人露出笑脸,尽管我也会在人群里偶尔喝个酩酊大醉,尽管我也会喜欢穿漂亮的衣服偶尔也会像只麻雀那样叽喳个不停,尽管我也会……也会做许多同龄人做的事,同时也在做着他们没在做的一些事,而这些都是始料不及的。 风仍刮个不停,黄沙飞石仍飞扬在天空,拉萨仍很敏感,各种警用军用车辆人群不停掠过眼前,这夜也仍像这之前的许多个夜晚一样。从家里走到门外,开始漫无目的的乱走,没了目的地时,这路也就没了长度,再远也感觉不到。不觉又走到大昭寺前,朝圣的人们仍很虔诚,冬夜寒冷,他们仍在磕着长头,为了什么,为了他们心中期冀的世界。这世界永不会实现,他们的虔诚其实换不回什么。可能他们都知晓,仍要求这一世的安好与来世的顺行。寺前散落着不少长垫,磕头的人已离去,大抵明早会出现在这些长垫上,继续他们无名的虔诚。我坐在一道矮墙前,面朝着大昭寺,身后那堵墙就是艳遇墙,等死墙,垃圾墙,我们这年轻的一代已经给了它太多名字。不由得想起海明威,想起垮掉的一代,嘴巴里不由默默念起the beat generation,一遍又一遍,佛陀知道我是在念给谁听。 把头埋在手掌心里,闭上眼睛,试着用耳朵去听这世界。声音很杂乱,突然有个年老的念经声慢慢靠近,越来越近,从手指缝间我望得见一双腿,到我的左边,前边,再到右边,然后拐过墙角,口念经声却并未减弱,依然很响亮也很年迈。声音又转了回来,我抬头看,一个藏族老人半俯着身子对我说出几句藏语。摇摇头,说句听不懂。他改用汉语说:你是汉族的呀?我回答说是的。他又问你老家哪里的?我说河北的。他嗯呜了几句什么,我也没听懂,等我意识过来,他已把我的右手握在他的双手里,抚了两下便放下,又说了几句藏语,很慈祥的笑了几下。我也没听懂,大抵是说我手冰凉吧。我冲他微微笑了两下,他便迈着步子拖着年老的身子走开了。 老人走开了,我脑子里却没了意识。寒冷冬夜,能换回我微笑的却是一个陌生的藏族老人。再抬头望望大昭寺上飞扬在风里的窗幔白帘,和不明亮的灯光下仍在磕长头的信徒们,我想这样就很好,很安好。我突然觉得这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真的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大昭寺前坐了半个多小时,抽了两根烟,决定回家。去时不觉得路远,回来时却是有了目的地,便觉得脚下的路变得很长,许久都走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