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下异闻<一>
羊倌吴老二喜欢睡前绕岗子溜一圈，四处看看，抽袋烟，哼哼几声，有时还能摸着《狗咬赵盾》的调门，乐呵一路。今天黑黢黢的，疏星暗月的有点闲闷，却又不像是雨前的样子，吴老二照旧半块馍馍沾醋灌了二两浑酒，也没在意雨不雨的，吧嗒着腕子上的尺许长鞭子，悠哒哒的出了门。上得村西头的歪井坡时，照例吊了两嗓子，余音在耳，似乎听见梆梆的板胡声从前面山豁子里飘了过来，嘿嘿，还有配奏哩，再走几步，噢不对，那里没人家啊。 蓦地像是招了阴风，吴老二一哆嗦站定在山路拐角，赶忙摸出腰里别的葫芦，巴咂了下嘴皮子。 “噫， 没月没星，阴风阵阵，有点邪性啊 ~”稍一寻思， 吴二跺跺脚醒下神，打算赶紧顺着小路拐回去。
可越是想走，这山豁子的声响越摄人心魄的咚咚咚沉闷传来。到底是啥玩意作怪呢？吴老二听着奇怪，寻思别是野獐子娶亲吧。老一辈儿讲，獐子五百年成了精，也会打梆子开堂会唱两句，这兴许是獐子娶媳妇呢？ 鞭子抽了几下小腿，反正也走不动路了，索性趁着未散的酒劲就地滚到了小路边上。摸爬了几下，总算拨开杂草，看见豁子下的动静了。不看还是狐疑，一看倒抽一口冷气，再也不敢动弹了
只见六七条黑影围着一个骑马的汉子上下翻腾、打得猎猎风响，--原来豁子里在斗仗，吴老二刚要缓口气，猛见得那黑马扬鬃人立起来、马上的汉子一个翻身，右腿微曲立在了马头上，额头有个黑亮的五星一闪即没，还没定好身形就听见哧的一声那马张鼻长嘶起来，清泠黯淡的星光中，看似黑马的颈腹之间一道黑线喷射出来。来不及眨眼的功夫，紧跟着明光一闪，马头右边一个攥着刀子的黑衣人胸口一塌，人像面袋一样倒飞了出去，直挂在了河床边的枣树上。“诶呀，这人都能飞啊，还是人吗？”吴老二狠狠的甩甩下巴，定睛再看时，又有两个黑衣大汗被磨豆腐的豆汁儿一样甩飞了开来，一个向着山道的方向，呼地落在吴老二前面七八尺的草丛里，半边脸陷进了土里，热乎乎的血腥味和着泥土草露扑了老二满脸。
“好八卦掌！好摔碑手！！”，一个稍远点的黑影终于出声，”咱们兄弟几个豁出命去，看周老师能赏点什么？“
月亮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一片白花花的青光泻下来，河床上的卵石粼光闪闪的，只是看不见河水也听不见声响。被围的汉子摘下帽子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瞥了眼横倒在侧汩汩冒血的黑马，沙沙的嗓子指着刚才的黑影问：“你叻燕子门嘚啊？ 吕梁冶子沟地赵奇瑞赵老师可好哇 ？ ” “燕子门大江南北多有，可不止一号赵奇瑞，少废话， 今儿您就认栽啵 ！” 说话间黑衣人刀换左手，右手后腰摸出一条毒蛇般的链子镖就扎了过来，七八尺的距离转瞬间就快奔到面喉胸口了。其余三个靠近的黑影很有默契的斜跨半步避开少许，横刀身前，一翻左腕三只冷镖打出，弓身倒飘开来封锁住退路。镖形飞燕，正是清末燕子门中兴以来的独门暗器，天下两教三帮十六门，别无重样! 再看戴好军帽的这个大胡子也没怎么动作，右脚踅出半步，不丁不八的微微下顿，嗖的一矮身迎着链子镖就冲了过去，左右两只飞燕镖堪堪错身而过，眼目前的链子镖头仿佛毒蛇吐信活了似的，看到胡子食中两指夹过来就识趣的兜转半圈缩了回去，而身后的冷镖不提防先发后至，被大胡子拧身一震，擦着右臂飞过。大胡子骈指如剑，一刻也不停顿的刺向链子镖，链子镖垫步虾腰，侧撇两步左手刀刚格开这只镖，瞳孔紧盯的指尖掌缘已经捺过左肩划胸而过。有刹那间，链子镖似乎走了下神一动没动看见了什么，突地触电一样炸身左旋两周扑地，“咔啪”一声左腿胫骨竟然生生拧断，也不知他先听到还是先感到，或者都来不及了。剩下三个黑衣人见头目倒下显然有些悸动，七八只燕子镖激射而来，叮叮当当，纷纷被刀背格落，---也不知什么时候链子镖的左手砍刀到了胡子手里。又一片懒云乌沉沉的吞没云光月色，吴老二松松僵直的脖子揉揉眼睛 ，猛然间发现大胡子已经扶着右臂缓缓的走向自己，这不要命了么，吴老二正哆嗦着要爬起来， 那人已到了近前：“老乡别怕，我是八路军干部，劳驾叫些人来 ”
这是民国二十八年的初夏，杨家岭。
可越是想走，这山豁子的声响越摄人心魄的咚咚咚沉闷传来。到底是啥玩意作怪呢？吴老二听着奇怪，寻思别是野獐子娶亲吧。老一辈儿讲，獐子五百年成了精，也会打梆子开堂会唱两句，这兴许是獐子娶媳妇呢？ 鞭子抽了几下小腿，反正也走不动路了，索性趁着未散的酒劲就地滚到了小路边上。摸爬了几下，总算拨开杂草，看见豁子下的动静了。不看还是狐疑，一看倒抽一口冷气，再也不敢动弹了
只见六七条黑影围着一个骑马的汉子上下翻腾、打得猎猎风响，--原来豁子里在斗仗，吴老二刚要缓口气，猛见得那黑马扬鬃人立起来、马上的汉子一个翻身，右腿微曲立在了马头上，额头有个黑亮的五星一闪即没，还没定好身形就听见哧的一声那马张鼻长嘶起来，清泠黯淡的星光中，看似黑马的颈腹之间一道黑线喷射出来。来不及眨眼的功夫，紧跟着明光一闪，马头右边一个攥着刀子的黑衣人胸口一塌，人像面袋一样倒飞了出去，直挂在了河床边的枣树上。“诶呀，这人都能飞啊，还是人吗？”吴老二狠狠的甩甩下巴，定睛再看时，又有两个黑衣大汗被磨豆腐的豆汁儿一样甩飞了开来，一个向着山道的方向，呼地落在吴老二前面七八尺的草丛里，半边脸陷进了土里，热乎乎的血腥味和着泥土草露扑了老二满脸。
“好八卦掌！好摔碑手！！”，一个稍远点的黑影终于出声，”咱们兄弟几个豁出命去，看周老师能赏点什么？“
月亮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一片白花花的青光泻下来，河床上的卵石粼光闪闪的，只是看不见河水也听不见声响。被围的汉子摘下帽子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瞥了眼横倒在侧汩汩冒血的黑马，沙沙的嗓子指着刚才的黑影问：“你叻燕子门嘚啊？ 吕梁冶子沟地赵奇瑞赵老师可好哇 ？ ” “燕子门大江南北多有，可不止一号赵奇瑞，少废话， 今儿您就认栽啵 ！” 说话间黑衣人刀换左手，右手后腰摸出一条毒蛇般的链子镖就扎了过来，七八尺的距离转瞬间就快奔到面喉胸口了。其余三个靠近的黑影很有默契的斜跨半步避开少许，横刀身前，一翻左腕三只冷镖打出，弓身倒飘开来封锁住退路。镖形飞燕，正是清末燕子门中兴以来的独门暗器，天下两教三帮十六门，别无重样! 再看戴好军帽的这个大胡子也没怎么动作，右脚踅出半步，不丁不八的微微下顿，嗖的一矮身迎着链子镖就冲了过去，左右两只飞燕镖堪堪错身而过，眼目前的链子镖头仿佛毒蛇吐信活了似的，看到胡子食中两指夹过来就识趣的兜转半圈缩了回去，而身后的冷镖不提防先发后至，被大胡子拧身一震，擦着右臂飞过。大胡子骈指如剑，一刻也不停顿的刺向链子镖，链子镖垫步虾腰，侧撇两步左手刀刚格开这只镖，瞳孔紧盯的指尖掌缘已经捺过左肩划胸而过。有刹那间，链子镖似乎走了下神一动没动看见了什么，突地触电一样炸身左旋两周扑地，“咔啪”一声左腿胫骨竟然生生拧断，也不知他先听到还是先感到，或者都来不及了。剩下三个黑衣人见头目倒下显然有些悸动，七八只燕子镖激射而来，叮叮当当，纷纷被刀背格落，---也不知什么时候链子镖的左手砍刀到了胡子手里。又一片懒云乌沉沉的吞没云光月色，吴老二松松僵直的脖子揉揉眼睛 ，猛然间发现大胡子已经扶着右臂缓缓的走向自己，这不要命了么，吴老二正哆嗦着要爬起来， 那人已到了近前：“老乡别怕，我是八路军干部，劳驾叫些人来 ”
这是民国二十八年的初夏，杨家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