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喝高了

今天我们的——其实不是我们的，应该是他们的——桥梁实验终于结束了。把所有的jumper wires拆下来，卷好，用胶带缠上，拔下传感器，送到当初把它们拿出来的地方，标定位移和加速度，记下最后的几个数字，阖上本子，然后把笔和百分表惯常地扔在一旁，然后，哦，要把它们也收起来，拿到楼上，因为结束了，不再需要这些了。
这一切都在阴暗而多尘的地方进行，不觉中光线愈发黯淡，昏黄的电灯斜照在分离的桥墩上，比任何雕塑群都要让人寒冷。梁已经拆了下去，作出三千块钱的样子躺在寒冷的外面。我坐在那儿一直在唱《和你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只言片语，然后想想什么叫做“反正活着也没意义”。橙色和黑色的条纹相间的振动台上都是土，在这尘埃的纸上我不断看到种种片段，大多数很快乐，十分快乐，幼稚而令人怀念。我趴在冰冷的脚手架上，看着焊缝和锚栓，想着不堪一击的一切。在这之后，所有参加了实验的人，无论是出于怎样的心境，都想去喝个酒。我尤其想喝，想在酩酊之后多哭会儿，以便再将一笔心中的绝望抹成虚无。不出乎意料地，我喝了白酒加啤酒加白酒之后，就又有点晕乎了，思绪这叫一个万千，恨不得打电话给谁，再讨论一下“反正活着也没意义”。
及时行乐这几个字说出来是多么难啊！这双重的责任，同时存在于未来的明天和昨天。任何一个选择了这样的存在方式的（存在道德感的）人，只要有一刻放弃了这轻松的初衷，便必定会陷入忧愁。于是我们只能说，及时行乐是用来掩藏种种的借口，而不是种种本身。不在运动时的精神运动便必定和过去的状态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还是习惯孤独和忧愁的惯常更好些……
好在我情郁于中久矣，并不会不习惯这五个冰冷的桥墩。我猜过半天我就能醒酒，继续谈笑风生（其实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谈笑风生了）。只不过这记忆会比印在别人那儿更加深刻地印在我心上，成为我的又一个负担。然后每当我喝酒时，就又想起这些，“快要堆成一座崩溃的高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