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K】I Can't Fight This Feeling
Can’t Fight This Feeling Anymore
CP:Torsten.Frings&Miroslav.J.Klose
Rating:G
Notice:All the people that were mentioned in this slash was FALSE.
Chapter 1
不能应付接下来的比赛了。和队友告别前他收到教练的短信，平静又温和，是教练的风格。“我并不是认为拥有了Mario我们就足够强大无敌了，恰恰相反，因为我们明年会把德劳内杯捧回家，因为你今年已经33岁了。而我们都明白你才是最能被依靠的那个球员。”他不清楚勒夫是怎么猜透他心思的，或许压根不用猜测，但这条短信来得很及时。
他收拾好行李准备登上回意大利的飞机，下一轮就是德比，无论罗马还是拉齐奥都蓄势待发。那些善意的恶意的目光贴在他背后，他去哪儿踢球都摆脱不了。跟土耳其的比赛前他对记者说自己不害怕与Mario竞争。他的确是不怕。一个33岁的前锋只会畏惧自己，他的韧带和身体其他部位的伤，以及半夜从中惊醒的噩梦，大多是关于世界杯和欧洲杯的。
但即使是清醒，也不代表就能安逸。有时候他看见从前的照片，尤其是他和Torsten并排站在一起，他说不清那种感受，也无法写下来。有什么东西一直撞击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一次又一次。直到他失去力量辩驳他想念那些过往几乎要丧心病狂了。媒体和多数人都认为他谦逊，甚至有点儿过头了，只有Torsten理解他骨髓里埋藏了多强烈的存在感。
他在Torsten面前是透明的。
登机的一刹那他差点儿以为Torsten就在自己身后，他们随意开玩笑然后飞往客场比赛。那段每天都能见面一起训练打闹的日子像沧海瞬间变成桑田。他们之间的距离曾是北部波德平原上的不来梅到南方巴伐利亚高原上的慕尼黑，现在他只剩下Goole Earth计算从西欧大陆到亚平宁半岛那段在他脑海里计算活无数次的虚线。
今年的生日他收到了Torsten家的钥匙，作为礼物。但他仍在等待Torsten向他发出正式的邀请。他永远不是个懂得给予惊喜能为冷却恋情增温的男人，他循规蹈矩，他不渴望浪漫，他不善言辞。
回到意大利后对他伤势的观察期有48个小时，这决定他是否能在德比中登场。48个小时对他来说很漫长，Torsten曾说过给他7个小时他就能创造一个世界，他决定不能把这些时间白白浪费在还看不明白字幕的意大利电视剧上。联想到被自己放在钱包里的Torsten公寓的钥匙，他拿起手机订了往返多伦多的机票，行李是现成的，用不着收拾。他需要让Torsten知道自己会来多伦多，这就够了。
比起每说一句话前都要花半天时间组织语言的直接通话，他觉得发短信会更好。于是他小心翼翼输入“我会去多伦多，你想吃意大利特产吗？”然后发送出去。没过多久Torsten回复他，“I got it.No.”
他把手机扔进裤子口袋。
Chapter 2
浴室里没开灯，黑乎乎的，除了镜子时不时反光还有热水器显示水温的蓝色液晶屏幕，只有热水滚动的声音和几乎听不见的呼吸，除此之外没什么动静。
他泡在热水里，像刚拯救完世界一样疲惫，细胞里都是水分，挪动一毫米都十分困难，浴缸大概是考虑到了Torsten的身材，非常大，他的膝盖根本碰不到缸壁，除了胸口以上的身体统统藏在液体之下。Torsten没在家。他犹豫了一会儿就脱光了泡进浴室坐进了浴缸，想象着Torsten打开浴霸时的表情让他笑出了声。他忘了自己就这么泡在水里有多久，但Torsten家的淋浴设备太棒了,他慢慢有了睡意。
意识间于清醒与模糊的分叉界限时他脑子里涌出许多没头绪胡乱的念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登上从罗马到多伦多的飞机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儿。这些年，他是指以他宣布转会拜仁为开始到决意到意大利踢球为结束的这四个年头，他们互相亏欠的足够多，非常多。在床上的时候Torsten是绝对的主导，但一段感情不可能把全部的时间都花在床上，他是床下所有时间的主导者。他有让Torsten跟着自己打转的能力，他会利用Torsten的脆弱。关键在于他们都不想要放手。彼此纠缠在一起消耗对方的生命，即使忘记决定在一起的初衷是让对方开心自己也开心，他们执着到了固执的地步。
“Torsten……Torsten……Torsten你的腰真粗……”他吃吃地笑了出声，仿佛下一秒Torsten就会踏进浴缸跟他做爱。
Torsten打开门就看见了横在鞋柜旁的拉杆箱还有一双不属于他的皮鞋，“居然还穿老土的高帮皮鞋。”他心里想。他轻轻叫了几声Miro，没人回答他，他开始紧张人生地不熟英语还非常滑稽的Miro会跑到哪里去。以至于在他拍亮浴室的灯看见歪着头枕肥皂盒上的Miro被吓了一大跳几乎要尖叫出声。那样Miro会笑话他的。
“Miro,Miro……”他的手掌托着Miro的后脑勺，把肥皂盒取走换成自己的毛巾。“你睡着了？”噢，废话，不是睡着了难道是死了吗？他想给自己一巴掌，这并不足矣他在将Miro与死亡联系时产生的巨大恐慌。
Miro还是一动不动的，婴儿一样的蜷缩着身体。Torsten决定把他抱回房间的大床上，至少他醒来脊椎不会疼。
完成这一切之后，Torsten才想起了买回来做午饭的鳟鱼三文治和海鲜沙拉，就算有冰箱这两样东西也不能储存地太久，而且自己根本不爱吃鳟鱼，拿去付账完全是为了迎合Miro的口味。“该死，我干嘛要让自己去适应他的胃？”Torsten又打算给自己一巴掌了。
Miro醒来时是多伦多的20点，夜晚降临了。飞机从罗马城起飞时那儿是傍晚，在Torsten家睡了一觉后是彻底的黑夜。好像他无论怎么奔跑都跑不出夜幕，速度多快都不行。
Torsten在厨房做饭，Miro不敢想象Torsten居然学会自己做东西吃了。他光着脚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Torsten正往锅里倒油，他看上去没什么精神，背也有些驼。“你又做高热量食物了？”Miro的声音喜气洋洋的。
“我给你买了鳟鱼三文治和海鲜沙拉，但是你坐了这么久飞机那点儿东西可能填不饱肚子，所以我给你做咖喱炒饭，你最爱的吃的。”Torsten伸手取来一个盘子，盘子里盛着胡罗卜，土豆和牛肉丁。
Miro突然间被负罪感撑得不能呼吸了。他记得Torsten喜欢吃肉，最好是油炸的，他也只记得这些。至于Torsten在吃牛排的时候偏爱几成熟，洒什么酱汁，他统统不知道。他在一次采访时说过自己爱吃咖喱，那次采访距离现在已经过去5年了，他根本没想到Torsten居然没忘记这回事儿。
“让我来做吧，你去看看电视，现在有Forever Rock N’Roll，今天放Nirvana的专题片。”Miro打算赤脚踩进厨房，瓷砖不像是油光发亮。
“我自己来就行，你没吃过我做的东西。”Torsten还是背对着他，没有要转过来的意思。
“那行，你小心手别被油烫到。”随后Miro就听见了Torsten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还有愤愤不平的牢骚。
“该死的你这个乌鸦嘴！”
Chapter 3
“盐放多了，辣椒也放多了，油放得太少了……”Miro在心里挑着海鲜炒饭的茬儿，Torsten在饭桌的另一头一直低着脑袋，他们都没说话。Miro不能忍受这样的相处方式，如同他们压根没有熟悉过。
“你觉得怎么样？”Tosten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Miro觉得单词里塞满了嘲讽。
“太辣了，但是是你做的，你做得很好吃。”上帝，这样的回答没脑子透了。
“那行。”Torsten把椅子向后挪了挪然后站了起来，“你介意洗碗吗？我切牛肉的时候手被割了一个口子，我想伤口不能沾水了。”
“好的。”Miro感受到从胸腔升腾起异常的兴奋感。他认为Torsten让自己帮着洗碗代表着自己重新拥有了Torsten的信任，又一次拿到了通向Torsten世界的大门钥匙，他把Torsten给予的信任和爱当成玻璃盘子摔坏过不止一次了。
Torsten的身体完完整整地陷在沙发里，柔软的茶金色卷发耷拉在椅背。Miro觉得这个屋子是紧密联系的整体，而他是破坏这一切格格不入的来客，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失去跨越以厨房为起点电视机前为终点的垂直距离与Torsten接吻的勇气。
“要把碗放进消毒碗柜消毒吗？”Miro举着一个盘子问。
“不用了，我昨天才消毒过它们。”Torsten搭腔。
“要把碗放进消毒碗柜消毒吗？”和“不用了，我昨天才消毒过它们”，Miro但愿时间轴在这两句话中循环到死，在“要把碗放进消毒碗柜消毒吗？”里Miro能够静静观察Torsten的侧脸，Torsten能够假装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窥视。在“不用了，我昨天才消毒过它们”中Torsten能够试探出Miro的内心，Miro能够将自己的内心平摊在Torsten面前。他们的主安排了这出剧目，目的是看着他俩像驴子和木桩一样彼此折磨。驴子想要离开的却被木桩拉回，木桩想要解脱也被驴子牵制。
没人会为了这个而乐此不疲。
Twitter和新闻对Miro因伤离开国家队的事情喋喋不休地报道，对Miro的伤病影响提及得知之甚少。国家队的人关心欧洲杯预选赛，罗马城的人关心德比，没多少人真正关心着Miro，Miro与另一边大脑的自己辩论。Torsten从窗口远眺多伦多市区的边缘，天空变成了荧光般的蓝色，毫无疑问，跟Miro在一起任何物体都会被作为酝酿噩梦的床榻，一个接着一个，一年接着一年。在此之中，许多事情变了，就是这么变了。
Miro关上了厨房的灯，坐在Torsten对面的沙发上。节目结束了，字幕一行行陈列出，Miro确定Torsten没有耐心等着字幕放完。
“你什么时候开始看烹饪节目了？”Miro又问。一整个晚上他都在对Torsen的生活发问，没完没了的。
“我得学着自己弄吃的，按照你的理论，既要有营养，又能填饱肚子，还不能发胖。”Torsten说了谎。事实上他并不经常在家里吃饭，他更爱去训练场旁的中餐厅，厨房之所以应有尽有不过是他特意在Miro打开他家的门前准备好的布景。
“是嘛，我刚才还想问你该怎么关上抽油烟机。”
“按红色的那个按钮。”Torsten压根不确定是不是该按红色的按钮，他只是觉得绿色让他感觉不那么舒服。
“你变了。”
我知道你变了，我看到了你的变化，我甚至深刻地察觉到了。我也变了。我们的变化都很大。我们以为这样的改变能让对方喜欢，我们错了。
Miro才注意到客厅仅仅开了一盏落地灯，灯光将屋子照成了暖黄色，Miro和Torsten都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像两只彼此试探的怪兽在低吼。
“我得去洗澡了，洗完澡我就睡觉去。你介意睡沙发吗？”Torsten赤着脚朝浴室走。
Miro在犹豫该不该告诉Torsten他订的返程机票是明天的，他们没有时间能浪费。
“我不明白你对什么仍然没法子释怀。”Miro抬高了声音，一种宣誓自己是上位者的音调在Torsten耳膜边炸裂。
“我离开Werder已经四年了，现在你也不在Werder踢球了，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四年前的决定？你觉得我们能拥有多少个四年？在四个钉子全部钉进我棺材里的那一秒吗？”不来梅口音没有了，波兰口音重新攻占Miro的胸腔。
“我从来没有因为你离开Werder怪你。”Torsten的声音还是那样软嗒嗒的，跟他的性格一点儿也不符合。
“可你从来没有原谅我！你把我像晒衣服一样晾在一边，这就是你惩罚我的方法，你至少要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Miro踢翻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椅子，椅背“哐”地一声砸在地砖上。
Torsten没吭声。你可以认为他在思索着该怎么面对失去理智的Miro，也可以认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谈话上，总之他就是没吭声。
厚重的湿气笼罩在他们的头顶，Miro没有把椅子扶起来，他坐在了凳腿上，Torsten消失在沙发背后。黑夜中，传来了多伦多广场上鸽子扑腾翅膀的声音，还有流动人潮与轮胎压过沥青的涌动声，Miro却突然开始怀念不来梅。
“我从来因为你离开Werder怪你。”Torsten重复。“你永远这么混蛋，你想做一件事情你就会去做，你从来不顾及其他人的感受。赛季刚结束，球队需要你，球迷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但是你还是走了。你说你想变成真正的世界级前锋，捧回德劳内杯和大力神杯，你没有想到08年之后我再也没能入选国家队。没有人能比你再混蛋了Miro，没有人。”
“对不起。”Miro没经过思考。
“这没用。”
“对不起Torsten，我很抱歉。”Miro站起来，伸出双手紧紧贴着Torsten的脸颊，他的手指几乎要烙进Torsten的骨头，他凝视着Torsten的眸子，又说了一遍。“对不起Torsten，我很抱歉。”
Torsten试着挣脱Miro的双手，他失败了。Miro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Torsten掌握在手里。
抱歉，抱歉，无休无止的抱歉。Torsten为此感到厌倦，疲惫甚至恐惧，抱歉意味着裂痕。他们没有超能力能将裂缝一次次拼合。他们能做的仅仅是看着彼此间的空隙被拉得更深。
“你用不着说对不起，什么也弥补不了。”Miro总能轻易说出“抱歉”，他不曾想过那是否真的伤害到了Torsten，他的抱歉能在怎样的程度上抚慰Torsten的伤口。
Miro松开了手，坐在了Torsten头先坐过的沙发上。Miro的手指修长有力，关节分明。他的脸消失在手掌里，以一种非常懊恼的姿势撑着自己的脸庞。Miro崩溃了，可这怎么可能呢？Miro是行家，更像逢场做戏的高手。
“我不知道会这样，我让你这么难过……”Miro的嗓子很沙哑，一瞬间的事儿，“我想四年的时间足够让所有伤口都愈合，相互疏远能让我们彻底冷静下来，你能原谅我做的一切，因为你也做错了很多事情，你也亏待了我。”
“你从来不是天真的人，Miro……你只是自私。”Torsten喘着粗气，像刚刚哭泣完的小男孩。
“我来多伦多找你不是为了乞求你的原谅，我想跟你重新开始，我知道这听起来就是个笑话，我想你明白我是认真的，我会常来看你，你也能去意大利看我，就算你不答应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这的确是个笑话。”Torsten突然想伸手摸一摸Miro的眼角纹，太深了。
“Torsten，我爱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倾尽我全部的生命去爱你，如果我的承诺还值钱，那么我发誓。”
发誓？对我们的神吗？我们的神反对同性之间的爱情，能够承受你的誓言的人只有我，Miro，难道你不知道吗？只有我。
“噢……该死……”Torsten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说的东西有很多。原谅，拒绝，宽恕和爱。
最终他选择了用身体，他把Miro抱在了怀里，Miro的呼吸扫得他的锁骨发痒，他不介意。
“我们彼此亏欠。”Torsten说，“我们还有很多个四年。”
Miro吻了吻Torsten的下巴。他想或许自己已经听见了Torsten的答案。
“我爱你。”Miro说。
“我知道。”Torsten放开了Miro，他没用多少力气。然后他转身朝浴室的方向走。
“今晚不许跟我抢被子你知道吗？”Torsten补充。
没有任何能再将他们分开了。他们都明白。从一开始就明白。
Fin
CP:Torsten.Frings&Miroslav.J.Klose
Rating: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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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应付接下来的比赛了。和队友告别前他收到教练的短信，平静又温和，是教练的风格。“我并不是认为拥有了Mario我们就足够强大无敌了，恰恰相反，因为我们明年会把德劳内杯捧回家，因为你今年已经33岁了。而我们都明白你才是最能被依靠的那个球员。”他不清楚勒夫是怎么猜透他心思的，或许压根不用猜测，但这条短信来得很及时。
他收拾好行李准备登上回意大利的飞机，下一轮就是德比，无论罗马还是拉齐奥都蓄势待发。那些善意的恶意的目光贴在他背后，他去哪儿踢球都摆脱不了。跟土耳其的比赛前他对记者说自己不害怕与Mario竞争。他的确是不怕。一个33岁的前锋只会畏惧自己，他的韧带和身体其他部位的伤，以及半夜从中惊醒的噩梦，大多是关于世界杯和欧洲杯的。
但即使是清醒，也不代表就能安逸。有时候他看见从前的照片，尤其是他和Torsten并排站在一起，他说不清那种感受，也无法写下来。有什么东西一直撞击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一次又一次。直到他失去力量辩驳他想念那些过往几乎要丧心病狂了。媒体和多数人都认为他谦逊，甚至有点儿过头了，只有Torsten理解他骨髓里埋藏了多强烈的存在感。
他在Torsten面前是透明的。
登机的一刹那他差点儿以为Torsten就在自己身后，他们随意开玩笑然后飞往客场比赛。那段每天都能见面一起训练打闹的日子像沧海瞬间变成桑田。他们之间的距离曾是北部波德平原上的不来梅到南方巴伐利亚高原上的慕尼黑，现在他只剩下Goole Earth计算从西欧大陆到亚平宁半岛那段在他脑海里计算活无数次的虚线。
今年的生日他收到了Torsten家的钥匙，作为礼物。但他仍在等待Torsten向他发出正式的邀请。他永远不是个懂得给予惊喜能为冷却恋情增温的男人，他循规蹈矩，他不渴望浪漫，他不善言辞。
回到意大利后对他伤势的观察期有48个小时，这决定他是否能在德比中登场。48个小时对他来说很漫长，Torsten曾说过给他7个小时他就能创造一个世界，他决定不能把这些时间白白浪费在还看不明白字幕的意大利电视剧上。联想到被自己放在钱包里的Torsten公寓的钥匙，他拿起手机订了往返多伦多的机票，行李是现成的，用不着收拾。他需要让Torsten知道自己会来多伦多，这就够了。
比起每说一句话前都要花半天时间组织语言的直接通话，他觉得发短信会更好。于是他小心翼翼输入“我会去多伦多，你想吃意大利特产吗？”然后发送出去。没过多久Torsten回复他，“I got it.No.”
他把手机扔进裤子口袋。
Chapter 2
浴室里没开灯，黑乎乎的，除了镜子时不时反光还有热水器显示水温的蓝色液晶屏幕，只有热水滚动的声音和几乎听不见的呼吸，除此之外没什么动静。
他泡在热水里，像刚拯救完世界一样疲惫，细胞里都是水分，挪动一毫米都十分困难，浴缸大概是考虑到了Torsten的身材，非常大，他的膝盖根本碰不到缸壁，除了胸口以上的身体统统藏在液体之下。Torsten没在家。他犹豫了一会儿就脱光了泡进浴室坐进了浴缸，想象着Torsten打开浴霸时的表情让他笑出了声。他忘了自己就这么泡在水里有多久，但Torsten家的淋浴设备太棒了,他慢慢有了睡意。
意识间于清醒与模糊的分叉界限时他脑子里涌出许多没头绪胡乱的念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登上从罗马到多伦多的飞机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儿。这些年，他是指以他宣布转会拜仁为开始到决意到意大利踢球为结束的这四个年头，他们互相亏欠的足够多，非常多。在床上的时候Torsten是绝对的主导，但一段感情不可能把全部的时间都花在床上，他是床下所有时间的主导者。他有让Torsten跟着自己打转的能力，他会利用Torsten的脆弱。关键在于他们都不想要放手。彼此纠缠在一起消耗对方的生命，即使忘记决定在一起的初衷是让对方开心自己也开心，他们执着到了固执的地步。
“Torsten……Torsten……Torsten你的腰真粗……”他吃吃地笑了出声，仿佛下一秒Torsten就会踏进浴缸跟他做爱。
Torsten打开门就看见了横在鞋柜旁的拉杆箱还有一双不属于他的皮鞋，“居然还穿老土的高帮皮鞋。”他心里想。他轻轻叫了几声Miro，没人回答他，他开始紧张人生地不熟英语还非常滑稽的Miro会跑到哪里去。以至于在他拍亮浴室的灯看见歪着头枕肥皂盒上的Miro被吓了一大跳几乎要尖叫出声。那样Miro会笑话他的。
“Miro,Miro……”他的手掌托着Miro的后脑勺，把肥皂盒取走换成自己的毛巾。“你睡着了？”噢，废话，不是睡着了难道是死了吗？他想给自己一巴掌，这并不足矣他在将Miro与死亡联系时产生的巨大恐慌。
Miro还是一动不动的，婴儿一样的蜷缩着身体。Torsten决定把他抱回房间的大床上，至少他醒来脊椎不会疼。
完成这一切之后，Torsten才想起了买回来做午饭的鳟鱼三文治和海鲜沙拉，就算有冰箱这两样东西也不能储存地太久，而且自己根本不爱吃鳟鱼，拿去付账完全是为了迎合Miro的口味。“该死，我干嘛要让自己去适应他的胃？”Torsten又打算给自己一巴掌了。
Miro醒来时是多伦多的20点，夜晚降临了。飞机从罗马城起飞时那儿是傍晚，在Torsten家睡了一觉后是彻底的黑夜。好像他无论怎么奔跑都跑不出夜幕，速度多快都不行。
Torsten在厨房做饭，Miro不敢想象Torsten居然学会自己做东西吃了。他光着脚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Torsten正往锅里倒油，他看上去没什么精神，背也有些驼。“你又做高热量食物了？”Miro的声音喜气洋洋的。
“我给你买了鳟鱼三文治和海鲜沙拉，但是你坐了这么久飞机那点儿东西可能填不饱肚子，所以我给你做咖喱炒饭，你最爱的吃的。”Torsten伸手取来一个盘子，盘子里盛着胡罗卜，土豆和牛肉丁。
Miro突然间被负罪感撑得不能呼吸了。他记得Torsten喜欢吃肉，最好是油炸的，他也只记得这些。至于Torsten在吃牛排的时候偏爱几成熟，洒什么酱汁，他统统不知道。他在一次采访时说过自己爱吃咖喱，那次采访距离现在已经过去5年了，他根本没想到Torsten居然没忘记这回事儿。
“让我来做吧，你去看看电视，现在有Forever Rock N’Roll，今天放Nirvana的专题片。”Miro打算赤脚踩进厨房，瓷砖不像是油光发亮。
“我自己来就行，你没吃过我做的东西。”Torsten还是背对着他，没有要转过来的意思。
“那行，你小心手别被油烫到。”随后Miro就听见了Torsten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还有愤愤不平的牢骚。
“该死的你这个乌鸦嘴！”
Chapter 3
“盐放多了，辣椒也放多了，油放得太少了……”Miro在心里挑着海鲜炒饭的茬儿，Torsten在饭桌的另一头一直低着脑袋，他们都没说话。Miro不能忍受这样的相处方式，如同他们压根没有熟悉过。
“你觉得怎么样？”Tosten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Miro觉得单词里塞满了嘲讽。
“太辣了，但是是你做的，你做得很好吃。”上帝，这样的回答没脑子透了。
“那行。”Torsten把椅子向后挪了挪然后站了起来，“你介意洗碗吗？我切牛肉的时候手被割了一个口子，我想伤口不能沾水了。”
“好的。”Miro感受到从胸腔升腾起异常的兴奋感。他认为Torsten让自己帮着洗碗代表着自己重新拥有了Torsten的信任，又一次拿到了通向Torsten世界的大门钥匙，他把Torsten给予的信任和爱当成玻璃盘子摔坏过不止一次了。
Torsten的身体完完整整地陷在沙发里，柔软的茶金色卷发耷拉在椅背。Miro觉得这个屋子是紧密联系的整体，而他是破坏这一切格格不入的来客，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失去跨越以厨房为起点电视机前为终点的垂直距离与Torsten接吻的勇气。
“要把碗放进消毒碗柜消毒吗？”Miro举着一个盘子问。
“不用了，我昨天才消毒过它们。”Torsten搭腔。
“要把碗放进消毒碗柜消毒吗？”和“不用了，我昨天才消毒过它们”，Miro但愿时间轴在这两句话中循环到死，在“要把碗放进消毒碗柜消毒吗？”里Miro能够静静观察Torsten的侧脸，Torsten能够假装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窥视。在“不用了，我昨天才消毒过它们”中Torsten能够试探出Miro的内心，Miro能够将自己的内心平摊在Torsten面前。他们的主安排了这出剧目，目的是看着他俩像驴子和木桩一样彼此折磨。驴子想要离开的却被木桩拉回，木桩想要解脱也被驴子牵制。
没人会为了这个而乐此不疲。
Twitter和新闻对Miro因伤离开国家队的事情喋喋不休地报道，对Miro的伤病影响提及得知之甚少。国家队的人关心欧洲杯预选赛，罗马城的人关心德比，没多少人真正关心着Miro，Miro与另一边大脑的自己辩论。Torsten从窗口远眺多伦多市区的边缘，天空变成了荧光般的蓝色，毫无疑问，跟Miro在一起任何物体都会被作为酝酿噩梦的床榻，一个接着一个，一年接着一年。在此之中，许多事情变了，就是这么变了。
Miro关上了厨房的灯，坐在Torsten对面的沙发上。节目结束了，字幕一行行陈列出，Miro确定Torsten没有耐心等着字幕放完。
“你什么时候开始看烹饪节目了？”Miro又问。一整个晚上他都在对Torsen的生活发问，没完没了的。
“我得学着自己弄吃的，按照你的理论，既要有营养，又能填饱肚子，还不能发胖。”Torsten说了谎。事实上他并不经常在家里吃饭，他更爱去训练场旁的中餐厅，厨房之所以应有尽有不过是他特意在Miro打开他家的门前准备好的布景。
“是嘛，我刚才还想问你该怎么关上抽油烟机。”
“按红色的那个按钮。”Torsten压根不确定是不是该按红色的按钮，他只是觉得绿色让他感觉不那么舒服。
“你变了。”
我知道你变了，我看到了你的变化，我甚至深刻地察觉到了。我也变了。我们的变化都很大。我们以为这样的改变能让对方喜欢，我们错了。
Miro才注意到客厅仅仅开了一盏落地灯，灯光将屋子照成了暖黄色，Miro和Torsten都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像两只彼此试探的怪兽在低吼。
“我得去洗澡了，洗完澡我就睡觉去。你介意睡沙发吗？”Torsten赤着脚朝浴室走。
Miro在犹豫该不该告诉Torsten他订的返程机票是明天的，他们没有时间能浪费。
“我不明白你对什么仍然没法子释怀。”Miro抬高了声音，一种宣誓自己是上位者的音调在Torsten耳膜边炸裂。
“我离开Werder已经四年了，现在你也不在Werder踢球了，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四年前的决定？你觉得我们能拥有多少个四年？在四个钉子全部钉进我棺材里的那一秒吗？”不来梅口音没有了，波兰口音重新攻占Miro的胸腔。
“我从来没有因为你离开Werder怪你。”Torsten的声音还是那样软嗒嗒的，跟他的性格一点儿也不符合。
“可你从来没有原谅我！你把我像晒衣服一样晾在一边，这就是你惩罚我的方法，你至少要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Miro踢翻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椅子，椅背“哐”地一声砸在地砖上。
Torsten没吭声。你可以认为他在思索着该怎么面对失去理智的Miro，也可以认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谈话上，总之他就是没吭声。
厚重的湿气笼罩在他们的头顶，Miro没有把椅子扶起来，他坐在了凳腿上，Torsten消失在沙发背后。黑夜中，传来了多伦多广场上鸽子扑腾翅膀的声音，还有流动人潮与轮胎压过沥青的涌动声，Miro却突然开始怀念不来梅。
“我从来因为你离开Werder怪你。”Torsten重复。“你永远这么混蛋，你想做一件事情你就会去做，你从来不顾及其他人的感受。赛季刚结束，球队需要你，球迷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但是你还是走了。你说你想变成真正的世界级前锋，捧回德劳内杯和大力神杯，你没有想到08年之后我再也没能入选国家队。没有人能比你再混蛋了Miro，没有人。”
“对不起。”Miro没经过思考。
“这没用。”
“对不起Torsten，我很抱歉。”Miro站起来，伸出双手紧紧贴着Torsten的脸颊，他的手指几乎要烙进Torsten的骨头，他凝视着Torsten的眸子，又说了一遍。“对不起Torsten，我很抱歉。”
Torsten试着挣脱Miro的双手，他失败了。Miro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Torsten掌握在手里。
抱歉，抱歉，无休无止的抱歉。Torsten为此感到厌倦，疲惫甚至恐惧，抱歉意味着裂痕。他们没有超能力能将裂缝一次次拼合。他们能做的仅仅是看着彼此间的空隙被拉得更深。
“你用不着说对不起，什么也弥补不了。”Miro总能轻易说出“抱歉”，他不曾想过那是否真的伤害到了Torsten，他的抱歉能在怎样的程度上抚慰Torsten的伤口。
Miro松开了手，坐在了Torsten头先坐过的沙发上。Miro的手指修长有力，关节分明。他的脸消失在手掌里，以一种非常懊恼的姿势撑着自己的脸庞。Miro崩溃了，可这怎么可能呢？Miro是行家，更像逢场做戏的高手。
“我不知道会这样，我让你这么难过……”Miro的嗓子很沙哑，一瞬间的事儿，“我想四年的时间足够让所有伤口都愈合，相互疏远能让我们彻底冷静下来，你能原谅我做的一切，因为你也做错了很多事情，你也亏待了我。”
“你从来不是天真的人，Miro……你只是自私。”Torsten喘着粗气，像刚刚哭泣完的小男孩。
“我来多伦多找你不是为了乞求你的原谅，我想跟你重新开始，我知道这听起来就是个笑话，我想你明白我是认真的，我会常来看你，你也能去意大利看我，就算你不答应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这的确是个笑话。”Torsten突然想伸手摸一摸Miro的眼角纹，太深了。
“Torsten，我爱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倾尽我全部的生命去爱你，如果我的承诺还值钱，那么我发誓。”
发誓？对我们的神吗？我们的神反对同性之间的爱情，能够承受你的誓言的人只有我，Miro，难道你不知道吗？只有我。
“噢……该死……”Torsten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说的东西有很多。原谅，拒绝，宽恕和爱。
最终他选择了用身体，他把Miro抱在了怀里，Miro的呼吸扫得他的锁骨发痒，他不介意。
“我们彼此亏欠。”Torsten说，“我们还有很多个四年。”
Miro吻了吻Torsten的下巴。他想或许自己已经听见了Torsten的答案。
“我爱你。”Miro说。
“我知道。”Torsten放开了Miro，他没用多少力气。然后他转身朝浴室的方向走。
“今晚不许跟我抢被子你知道吗？”Torsten补充。
没有任何能再将他们分开了。他们都明白。从一开始就明白。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