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 About Sunset Boulevard
By talich 2003/03/11
（1）
在拍摄Sunset Boulevard的每天晚上，Gloria Swason都会回到她在Mulholland Drive租的房子。那时和她住在一起的有她母亲Addie和16岁的小女儿Michelle（Gloria共有3个孩子）。
当50岁的女演员神奇凛凛的走进院子里的时候，Michelle就会转过头对祖母说：“Oh，Norma来了”。
Norma Desmond是Gloria Swanson在Sunset Boulevard里的角色。
“每天拍摄完，她会继续用Norma Desmond的腔调说话”，现年70岁的Michelle Farmer-Amon回忆道，“她在整个电影的拍摄过程中都沉浸在那个角色里”。
直到影片拍完的那一天晚上，Gloria Swanson回到家，对全家人说：“现在屋子里只有3个人了，Norma Desmond已经走了”。
Norma Desmond到底走了没有呢？
1949年，Billy Wilder和他的黄金搭档Charles Brackett在酝酿一部新片。虽然才在好莱坞拍了几年片子，Wilder和Brackett其实已经合作了12年了。
Wilder入电影这行当是1929年的德国，在一部叫People on Sunday的片子，合作者有Robert Siodmak和Fred Zinnemann等人。
Wilder在UFA写剧本，他写了一串小本子，不过UFA流水线似的生产让他从来没看过他的本子是咋拍出来的。
4年后随后他去了巴黎，这次他和Alexander Esway合作拍了Mauvaise Graine。这部有点另类的片子让人想起后来Godard的Breathless。
后来当新浪潮风行的时候，Wilder毫不掩饰的嘲弄那些片子里的场面调度和即兴表演，也难怪，Godard擅长的对好莱坞的讽刺对于Wilder来说没什么新鲜的，浪漫的幽默和玩世不恭的讽刺，向来都是Wilder的两只杀手锏，这一招，之前的Lubitsch用过，之后的Lester也用过，因为深刻的讽刺能平衡过度的浪漫。
比如Mitchell Leisen拍他和Brackett的剧本Hold Back the Dawn的时候（33年Wilder从墨西哥转行赴美，这剧本受墨西哥之行影响而诞生），男主角Charles Boyer拒绝演一段和墙上的蟑螂说话的戏，认为有失身份，Leisen就去掉了这个景。
Wilder于是在随后一年他自己拍摄的影片The Major and The Minor里插了一个景，一个不知名的小女孩让母亲买一个杂志，封面故事叫“Why Charles Boyer Hates Women”。
当然新浪潮的人也对Wilder不那么待见，他的Double Indemnity，就因为男主人公动机不清晰而被诟病。
1954年Wilder的Sabrina上映后Truffaut在电影手册上写了篇文章，认为Wilder虽然学到了Lubitsch的一点点幽默天才（学习一词，估计来自Wilder和Brackett给Lubitsch写的Ninochita剧本），却缺乏对严肃题材的整体结构把握，这篇态度含混的小文实际上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那个年代很多影评人的看法。事实上Wilder一直被人批评过于肤浅。
比如著名影评人Andrew Sarris就承认自己虽然在首轮上映时就看过25遍Sunset Boulevard，可在68年写著名的American Cinema的时候还是把Wilder放到2流里面，后来他承认，不管别人怎么想，他自己是犯了个错误。
回来说Wilder，他1937年终于在Paramount跟Brackett合作开始创作剧本。
Brackett比Wilder长14岁，毕业于Havard法学院，头衔有小说家，杂志作家（从20年代开始就专门往好莱坞兜售故事），纽约客的戏剧评论家，而且因为他笔杆子好，跟政客，金融家和上流社会关系很多。
Brackett和Wilder合作了13部片子。
据说Wilder很早就有拍关于好莱坞工业自身的想法，终于49年在一次类似头脑风暴的想点子的时候，Wilder说，咱们写个关于一个老明星在默片和有声片的过渡时期无可适从的片子吧
随后两人找来D.M. Marshman帮忙，Marshman是时代周刊的影评人，他提议：为什么不写个关于一个过气明星和一个年轻人的片子？她，那个明星，生活在过去，不承认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于是Wilder他们就加了一个写剧本营生的年轻人进去。象刚到好莱坞的Wilder一样，影片中的Joe Gills也在为生计苦苦挣扎。
于是片子的雏形这么定了，为了不招致过早的猜疑，他们给剧本取名A Can of Beans。
然后就开始选角了。别人还都好办，就是谁来演这个默片明星呢？
Mae West，是最早想到的影星。因为Wilder其实是想拍一个喜剧的，而West有他希望的性感，这样就加强了嘲讽的力量。可惜West根本不感兴趣。
于是他想到Pola Negri，著名的Valentino's woman。Wilder在圣安东尼奥找到了她，却发现她强烈的波兰口音让她的英文大打折扣。
下一个想到的是大名鼎鼎的Mary Pickford。Wilder和Brackett甚至亲自登门造访了一次。
“谈到一半的时候，我们看到她阴沉的脸更加阴沉了，好像在说：‘你们疯了么？我，Mary Pickford，美国甜心。我要去演一个引诱比自己小20岁的作家还送礼物给他的女人？’于是，在中间我们停下来，说‘Miss Pickford，我们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这不应该是我们来记起你的方式（This is certainly not the way that we remember you, the way you were at your height）。请原谅我们。’然后我们离开了她家。”
最后George Cukor提到了Gloria Swanson。Wilder并非没有和Swanson打过交道。
Billy Wilder来到好莱坞后的第一个活，是34年的Music in the Air，Wilder的名字腆列在编剧里面，这片子，恰恰也是Swanson淡出大银幕前的最后一部片子。
两人的名字在同一部片子里出现，就好像预兆着Sunset Boulevard，Wilder就是那个属于未来的编剧，Swanson，则是光芒渐逝的巨星。
Gloria Swason，1897年出生于芝加哥，15岁就开始演电影，但是直到1919年22岁才开始演主角。
她在1922年的名言：“我已经受够了做一个无名小卒的日子了。我决定当我成为明星的时候我时时刻刻都是明星。片场里从看门的到最高层的管事的都会知道我是明星”（I have decided that when I am a star I will be every inch and every moment the star! Everybody from the studio gateman to the highest executive will know it.）
Swason说这话并非吹嘘，从她给De Mille演Don't change your husband，她连着给De Mille演了6部影片，到26年，她的周薪达到两万二，是第一个年薪超过百万的演员，十足的银幕女皇，她甚至有个绰号叫Mortgage Lifer，因为只要把她的名字往那里一放，外面的投资就花花的来了。
Swanson不满足于此，Paramount的百万年薪留不住她，因为她要做自己的片子。她加盟了UA，成为独立制片人。
这时候她遇到了Joseph Kennedy，Kennedy？难道？没错，这个Kennedy就是将来的JFK的老爹，也是个政客领袖两个人都是有家室的人，所以这段长达3年的婚外恋两人一直不让外人知道。
在Kennedy的帮助下Swanson成立了Gloria Swanson Production，作为制片和主演的Swanson，她的第一部片子是The Love of Sunya，这片子本身一般般，但它在历史上却小有名气，想看的话已经有了DVD。
它青史留名是因为它是在纽约Roxy剧院首映的，这也是Roxy剧院放映的第一部影片，Roxy剧院耗资1000万，可以容纳6200人，辉煌一时。
更有名是因为数十年后的1960年，Roxy剧院行将被拆毁，Life杂志的摄影师Eliot Elisofon请来Swanson，在Roxy剧院的废墟上拍下一张经典照片。
在第二部片子Sadie Thompson (1928)里，Swanson演一个从良的妓女最后被一个疯狂教徒强奸，为她赢了第一个Oscar提名，那年她输给了Mary Pickford。
这时候Swanson发现Kennedy在骗她的钱，Kennedy用从Swanson的公司里买来的东西送给Swanson当礼物，他们俩算是结束了。
虽然Swanson发迹之作是Don't change Your husband，她自己在婚姻上却糟糕的很，到跟Kennedy约会的时候，她已经结了3次婚，最长的一次是5年，还是跟Kennedy在搞婚外恋的时候。
Swanson一共结了6次婚。Michelle回忆到，她妈妈一直在寻找能够主宰她的男人，却从来没有找到。她有着无以伦比的女人形象，却有着男人的心思。在拍摄现场她能主宰一切，灯光，摄像机，一切。她自己是主宰者，是自己的法律。
进入有声片时代后，虽然Swanson也演了几部片子，却没有再红下去，她意识到自己是个逝去的明星，已经被崇拜的太久了。
终于Wilder打电话给住在纽约的Swanson，请她来试个镜。
“我？试镜？我给恶心坏了，”Swanson回忆道，“我这辈子没试过镜...我当时对Wilder相当粗鲁。我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我试镜呢？你想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或者你怀疑我能否演戏？”
最后还是George Cukor出面，这人拍戏好像很有女人缘，给Swanson打了电话，说Wilder和Brackett是好莱坞最火的年轻人。Swanson回忆Cukor的话：“他说这个角色是我生命中最伟大的，我会永远记住它。所以我接受了试镜。”
她到底还是去试了镜。她的生活已经有点不太正常，需要需要靠炒卖一点股票维持。
当她拿到这个角色的时候，Michelle回忆道：“她真的非常激动”。
而Wilder也被Swanson的试镜迷住了，他决定修改剧本，让Swanson成为真正的主角，原来给Mae West设计的故事是讲一个过气默片女明星如何复仇的，现在，因为Swanson，故事全变了。
在Sunset Boulevard里Swanson有句经典台词：They don't make faces like that any more!
Wilder解释说：“她有一张不能被复制的脸...她知道如何用姿势来表演，那些非常难教会的东西”。
（2）
定下了女主角，Wilder又去找配角。他成功的锁定了几个客串的角色。
其中有著名的默片喜剧明星Buster Keaton，1915年就开始登台的H.B.Warner，1911年就开始拍戏，也是第一个在好莱坞Walk of Fame上留名的瑞典女星Anna Quirentia Nilsson。
另外还有著名的碎嘴的专栏记者Hedda Hopper。她当年对影星不留情面的评论深得电影老板的喜爱，随着好莱坞旧体制的解体，过了几年后，她也慢慢淡出了。
Wilder找来了Cecil B. De Mille。De Mille一手提拔起的Swanson，他们都是Paramount的电影人，不过De Mille挺谦虚，他说“The public, not I, made Gloria Swanson a star”。
当影片里De Mille亲切的称Swanson为young fellow的时候，观众也许不知道当年De Mille就是用这个昵称叫Swanson的。
当然Wilder使唤不了De Mille。他俩之间有个交易，就是两个人谁也不管谁，De Mille导演他的Samson and Delilah，Wilder导演他的Sunset Boulevard。
Wilder回忆道：“De Mille很职业。我告诉他我要做什么，他说很好，然后向我要1万块，我同意了。后来我又去找他要补拍一个特写，他说，‘毫无疑问，这个需要再付1万’。”
在影片中，Paramount片场的18 lot，De Mille在拍Samson and Delilah，那是一个美妙的时刻，当老电工将光打到Swanson身上，Swanson又成了Swanson，人们围过来，当光逝去了，Swanson还是Swanson，只是回复了平凡。
另外一个有意思的巧合是该片的艺术指导，Hans Dreier同时也是Samson and Delilah的艺术指导，而这两部影片让他捧回了两个Oscar。不过那个时候反正都是一个公司的人，很多人都是包办一堆片子的。
类似的还有大名鼎鼎的Edith Head。Edith Head是Paramount的总设计师，Samson and Delilah，Sunset Boulevard的衣服她都一手包办，尤其是Sunset Boulevard，可是给Gloria Swanson设计衣服啊，Swanson一直有世界上穿的最好的女人的说法，要知道，早在1919年，Swanson就说过她在一部戏里穿的衣服价值6万美元，而那个衣服仅仅上了几个镜头。
她说De Mille可不喜欢假的，他要真实的，把她包裹在贵重的衣服里，为了一个镜头也要买件大衣。而Swanson自己可不希望象模特一样展览完又回去穿寒酸衣服……。所以这里的服装当然要精心设计了。
而Edith Head也不是盖的，35个Oscar提名，8次获奖，她一生为1131部影片设计过服装，她的客户包括Ingrid Bergman，Gloria Swanson，Grace Kelly，Mae West，Barbara Stanwyck，Kim Novak，Dorothy Lamour，Janet Leigh，Audrey Hepburn，Natalie Wood...
比如她为Swanson设计的最后镜头里的Salome，还有模仿Senett默片里浴室女郎风格的衣服（早年Swanson在Senett的片场演戏，以至于后来这种棍棒喜剧成了她最厌恶的角色），各种裙子等等。
Head还为Swanson的大衣设计了一系列改动，以创造出不同以前的剪影效果，她认为这片子的服装会影响到后来的时尚。
Wilder另外一个决定是找来了Stroheim。Stroheim不是陌生人了，Wilder在43年的影片Five Graves to Cairo里就和他合作过。
而对于Swanson来说更是如此。
当年Swanson Production的第3部影片是1929年的Queen Kelly，就是找来Stroheim来导演，最后被Stroheim弄得超支超时，最后除了在欧洲上了，美国根本就没上映，这部影片是两个人的命运转折点。
Swanson的艺术生涯开始走下坡路，而Stroheim，除了三年后又拍了部戏，就彻底失去了导演的机会。
象Stroheim这样的人给Wilder演戏，让Wilder也觉得很有挑战性。
Stroheim会给Wilder提一些极棒的建议，比如伪造那些影迷的信啊什么的。也正是他的要求，影片里放映了让他和Swanson都有刻骨铭心的记忆的Queen Kelly。
Wilder也提到Stroheim提了很多他无法接受的建议，比如他希望自己的角色是个瘸子，更有象征意义。Wilder说，整个剧组都在看着他慢腾腾的走过去，叙事停止了，电影死了。
Stroheim还设计了一个镜头是他在倾心的洗Norma的内衣。这种镜头就更让人接受不了了。哈哈。
拍戏的时候Stroheim遇到的最大问题是，片子里Desmond的那辆Isotta-Fraschini需要他开，可是他根本不会，也完全找不到感觉。最后，是找了人用绳子拖着走的，就这样还是撞到Paramount的门上。
Wilder在拍戏的过程中有一次半恭维的对Stroheim说，“Von，你总是领先你的时代10年”。
Stroheim马上回应到，“20”。
其他演员里，只有男主角有点风波。最早锁定的是48年刚刚拿下Oscar的英俊小生Montgomery Clift。没想到里开拍前两个星期他突然不干了，他叫了自己的经纪人来说演一个和比自己大一倍岁数的女人谈恋爱，他害怕影迷的反应。
Wilder大怒，不过他事后说，对于一个好莱坞的演员这完全可能，对于一个严肃的演员，决不。
他们匆忙的在Paramount的合同演员里找替补，他们在演喜剧的人里找到了William Holden。
William Holden，也是忧心忡忡，他对自己的太太说：我吓坏了。我同意去演这片子却不知道自己演不演得来。
而Swanson则觉得31岁的Holden看上去太老了。为了表现两个人的年龄差别，她不想自己被化妆的老一些，而是向Wilder建议让化妆师把Holden化妆的年轻一点。这一定程度上是因为Swanson看上去不太老。为了这个角色最后还是硬把她的头发染灰了一点。
另外一个女主角，年轻Betty Schaefer扮演者Nancy Olson，也是片中现在唯一依然在世的主要演员，回忆道：“William Holden在拍片前一直在挣扎，他的演艺事业危机重重，婚姻也出现危机。他就是Joe Gillis。”
49年4月11号，最后影片在剧本没有定稿的时候就匆匆开拍了。
Billy Wilder开始设计的片头不是这样的。
Wilder原来的片头，发生在洛杉矶的一个停尸间里，一辆运尸车把一具新的尸体运进来，屋子里放了大约6到8具尸体，镜头一个平摇，停留在一双脚上，左脚的大拇指挂着一个牌子：“Joe Gillis，凶杀，5/17/49。”
突然这人走了起来，是William Holden，开始跟旁边的人聊天，他们一个一个讲自己是怎么死的，Holden是第3个。
胖子：你在哪里淹死的？海里？
Gillis：不，游泳池。
胖子：象你这样壮实的？
Gillis：Well，我身上还有几个窟窿，胸口有俩，肚子上还有一个。
胖子：你是被谋杀的？
Gillis：是啊，我是被谋杀的。
这个开头的剧本可以在新出的Sunset Boulevard的DVD里读到。
影片的试映会上（Evanston，Illinois，美国西北大学），当Holden的脚丫子和上面的牌子出现的时候，观众对这个片头报以歇斯底里的反应，Wilder说是他一辈子里听到的最闹的笑声：“那晚上简直糟透了。我浑身上下不舒服，绝望的坐在通往洗手间的楼梯上。我抬起头看见一位衣着讲究的女士从剧场里出来。她看见我坐在那里，说道：‘你这辈子见过这样的垃圾片子么？’”
第2次试映会反应一样，Wilder只好回去重拍片头。但是他还是坚持让死人说话，Wilder说，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他的做法倒是在50年后得到了呼应，从American Beauty开始，呼啦啦窜出来好几个类似的片子，据说，甚至有了新名词来定义它们。
最后，片头就成了那个Holden在游泳池里面泡着的镜头。
那个镜头其实摄像机不是水里拍的，而是在游泳池底下放了个镜子，从上面往下拍的。
和Wilder合作了Five Graves to Cairo，Double Indemnity和Lost Weekend的摄影师Seitz准确的把握住了影片的大部分感觉，获得了那年的ASC的摄影奖。
Seitz和Wilder都崇拜电影叙事，不喜欢花哨的东西，Wilder因此对Minnelli嗤之以鼻，认为对方只是堆砌颜色的人。
他对花哨的电影语言也不欣赏，他曾经说为什么要把镜头放到壁炉的后面透过火苗看室内，这个视角到底是谁的呢？Wilder不相信所谓的纯粹的形式美能拯救内容。
在Sunset Boulevard里，Seitz用了很写实的拍法，以和后来的室内景做对比。于是他常常选择在最没意思的正午拍摄。
而在室内，则尽量避免阳光，只留下一点点阳光的线索，制造一个全封闭的环境来模拟Norma的心理状态。
Seitz还努力使用深焦，让洛可可式的房间的空间感更强烈。为此他在洗印上用了潜影（Latensification）的办法，这为他带来了至少两档的光，有的景用普通光源就可以达到目的了。
至于夜景他都是Night for Night，制造哥特味道的效果，最精彩的莫过于埋葬猴子那段了。
而被传为佳话的看电影那段，Swanson在投影的光柱下说出了经典台词，“I am big. It's the pictures that got small!”
Seitz这里再次借鉴了他在默片时代的经验，在他拍的默片Four Horsemen of the Apocalypse(就是那个在德国不受欢迎让UFA再次被卖的片子)里，他用了强烈的背光照亮女主角Alice Terry，骑士们则在暗处。
这一典型的默片式的打光或许只有那些熟悉默片的人才能体会出其中的种种滋味。
再说说那个这个游泳池，其实它原本并不存在，是为这部片子单挖的，所以它根本没有循环水，只是个摆设。
它下一次出现在电影里是在Nicholas Ray的影片Rebel Without a Cause，同样是没有水的泳池，James Dean, Natalie Woods和Sal Mineo在里面玩耍过，在影片里它是彻底的废掉了，和那栋房子一样。
这池子应该不在了吧，因为那修于1924年的房子已经在1957年给拆掉了，现在那里是一栋22层的大楼。地址是3810 Wilshire Boulevard。在影片里，它是10086 Sunset Boulevard。
（3）
当然，片子里最棘手的当然还是Swanson。
Wilder知道Swanson的表演对影片的成败至关重要，而大家还是试图给影片一点轻松的气氛。
片中当Swanson演完一段精彩的模仿Chaplin的戏后，她突然发现所有人都拿出了一个Chaplin的礼帽戴在头上。
如果说影片的开头属于Holden，影片的结尾完全属于Swanson。
她回忆道：最后疯了的场景有很多挑战。我需要从一段华丽的楼梯上走下来，下面全是群众演员，还有一些诸如Hedda Hopper这样处于抓狂状态的。而Billy Wilder希望我从楼梯台阶最短最窄的一侧走下来。如果是穿高跟鞋我肯定就绊倒了。拍的时候我是光着脚。我想象着一根通条从我的头捅到脚指头把我连在一起，恍惚般的从上面走下来。
这段戏拍完Swanson哭了，陪伴她的是全体拍摄人员的掌声和欢呼声。
影片修改后的试映会相当成功。几天后MGM的老板L.B.Mayer为Swanson开了一个20人的晚宴。
晚宴后，大家前往Paramount的放映室，那里还有300人在等着Swanson，看她回到大银幕，其中除了片子里客串的明星，也有Mary Pickford这样的贵客。
那天晚上的放映反应不一。
L.B.Mayer显然不高兴，他评论道：Wilder，这个年轻人，怎么敢咬喂他食物的手。
他见到Wilder后更是斥责到“你这个混蛋？你让造就你养育你的电影界蒙羞。你应该被涂上焦油插上羽毛赶出好莱坞”。
Wilder的回答更直接：“我是Mr Wilder，你一边操蛋去（go fuck yourself）”。
1年后L.B.Mayer离开了MGM。好莱坞的旧体系开始解体了。
而那天晚上，人们更多的把目光对准Swanson。
Barbara Stanwyck，走到Swanson旁边亲吻了她的裙边，表示了自己的敬意。
Edith Head送来写了恭维话的纸条，不过这个恭维有点自吹自擂。
而Swanson更在乎她的同辈人的反应。她四处寻找Mary Pickford，听她的评价，却找不到。
这时一个制片跟她说：“她不能露面了，Gloria，她已经被击倒了（She's overcome）。我们都是。”
影片50年8月11号上映，次年获得11项提名，最后只得到3个次要奖项的Oscar。
Oscar之夜的聚会上，当宣布她输给了Judy Holliday的时候，所有的知情者都看着Swanson的脸。
虽然她并不显得失望，“但是人们都希望我在乎这件事，甚至不止这些，他们希望看到戏剧性的场景，看到我癫狂，发脾气。他们想看到Norma Desmond”。
她女儿Michelle始终相信Gloria输掉了Oscar是因为好莱坞后面的政治机器。“她离开好莱坞的时候几乎和所有的片场头头交恶，他们一直对她怀恨在心。而她，的确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的确，就是Gloria和Michelle的关系也不那么好，按Michelle的话说，她们之间有爱有恨。大明星没有时间照顾自己的孩子，只能找个保姆。
Gloria想让女儿也拍戏，但也是因着Sunset Boulevard，拍了一部戏后，Michelle自己最终没有走上妈妈的路，“我不想过那种疯狂的生活”。
Wilder和Brackett因为对影片中一处蒙太奇的处理意见不统一，最后分道扬镳，这成了他们最后一次合作。
Brackett继续作他的制片，在53年拍了Niagara，这部影片和那年的Gentlemen Prefer Blondes，How to Marry a Millionaire一起捧红的Marilyn Monroe。
他还做了King & I等小有名气的影片。
Swanson，在影片刚成功的时候她曾试图弄一个Sunset Boulevard的舞台版，结果最后因为Paramount拒绝提供版权，无法上演，最后整部音乐剧的录音现在保存在位于UT Austin的Gloria Swanson Achrive里。
在随后的日子里她收到了不少片约，但大多是演类似的老而疯的角色的，她甚少演出，Sunset Boulevard还是绝唱。她开始学习雕塑和设计。
Stroheim回到欧洲，演了几部戏。50年代中Swanson邀请他出演舞台版的时候他因为身体情况谢绝了，57年去世。
William Holden在53年又和Wilder合作Stalag 17，得了他唯一的Oscar，随后5年他成了美国最具票房号召力的影星，后来虽然时有败绩，但是Wild Bunch和Network让他星光不减。他酗酒太厉害，最终要了他的命。
Nancy Olson，在此后的两年里4次和Holden合作，随后她只是偶尔拍拍戏了。
在看了新修复的Sunset Boulevard后，Nancy回忆道，参与拍摄这部影片让她意识到明星效应的危险一面。她被电影女星内在的孤独和封闭击中。她在拍了几部片子后选择去纽约，养育儿女。“我在Paramount的大门外获得了比大门内更多的快乐”。
主要参考资料
Sunset Boulevard, The movie website
http://www.geocities.com/Hollywood/Theater/6980/index.htm
Andrew Wilson, Living with Norma Desmond, Sunday March 9, 2003, The Observer
http://observer.co.uk/screen/story/0,6903,910184,00.html
Andrew Sarris, "You ain't heard nothin' yet", The American Talking Film History & Memory, 1927-1949, Oxford, 1998
Sunset Boulevard
http://www.bfi.org.uk/collections/release/sunsetboulevard/index.html
Jeffrey Couchman, A pair of Aces, American Cinematographer, March, 2003
American Film Institute: "Some Like it Hot": Billy Wilder and I.A.L. Diamond
http://www.fathom.com/story/story.jhtml?story_id=122029
Arthur Hornblow, WHY GLORIA SWANSON IS ALWAYS BROKE, Theatre Magazine, Vol. 29, No. 5
http://www.theatrehistory.com/american/swanson002.html
（1）
在拍摄Sunset Boulevard的每天晚上，Gloria Swason都会回到她在Mulholland Drive租的房子。那时和她住在一起的有她母亲Addie和16岁的小女儿Michelle（Gloria共有3个孩子）。
当50岁的女演员神奇凛凛的走进院子里的时候，Michelle就会转过头对祖母说：“Oh，Norma来了”。
Norma Desmond是Gloria Swanson在Sunset Boulevard里的角色。
“每天拍摄完，她会继续用Norma Desmond的腔调说话”，现年70岁的Michelle Farmer-Amon回忆道，“她在整个电影的拍摄过程中都沉浸在那个角色里”。
直到影片拍完的那一天晚上，Gloria Swanson回到家，对全家人说：“现在屋子里只有3个人了，Norma Desmond已经走了”。
Norma Desmond到底走了没有呢？
1949年，Billy Wilder和他的黄金搭档Charles Brackett在酝酿一部新片。虽然才在好莱坞拍了几年片子，Wilder和Brackett其实已经合作了12年了。
Wilder入电影这行当是1929年的德国，在一部叫People on Sunday的片子，合作者有Robert Siodmak和Fred Zinnemann等人。
Wilder在UFA写剧本，他写了一串小本子，不过UFA流水线似的生产让他从来没看过他的本子是咋拍出来的。
4年后随后他去了巴黎，这次他和Alexander Esway合作拍了Mauvaise Graine。这部有点另类的片子让人想起后来Godard的Breathless。
后来当新浪潮风行的时候，Wilder毫不掩饰的嘲弄那些片子里的场面调度和即兴表演，也难怪，Godard擅长的对好莱坞的讽刺对于Wilder来说没什么新鲜的，浪漫的幽默和玩世不恭的讽刺，向来都是Wilder的两只杀手锏，这一招，之前的Lubitsch用过，之后的Lester也用过，因为深刻的讽刺能平衡过度的浪漫。
比如Mitchell Leisen拍他和Brackett的剧本Hold Back the Dawn的时候（33年Wilder从墨西哥转行赴美，这剧本受墨西哥之行影响而诞生），男主角Charles Boyer拒绝演一段和墙上的蟑螂说话的戏，认为有失身份，Leisen就去掉了这个景。
Wilder于是在随后一年他自己拍摄的影片The Major and The Minor里插了一个景，一个不知名的小女孩让母亲买一个杂志，封面故事叫“Why Charles Boyer Hates Women”。
当然新浪潮的人也对Wilder不那么待见，他的Double Indemnity，就因为男主人公动机不清晰而被诟病。
1954年Wilder的Sabrina上映后Truffaut在电影手册上写了篇文章，认为Wilder虽然学到了Lubitsch的一点点幽默天才（学习一词，估计来自Wilder和Brackett给Lubitsch写的Ninochita剧本），却缺乏对严肃题材的整体结构把握，这篇态度含混的小文实际上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那个年代很多影评人的看法。事实上Wilder一直被人批评过于肤浅。
比如著名影评人Andrew Sarris就承认自己虽然在首轮上映时就看过25遍Sunset Boulevard，可在68年写著名的American Cinema的时候还是把Wilder放到2流里面，后来他承认，不管别人怎么想，他自己是犯了个错误。
回来说Wilder，他1937年终于在Paramount跟Brackett合作开始创作剧本。
Brackett比Wilder长14岁，毕业于Havard法学院，头衔有小说家，杂志作家（从20年代开始就专门往好莱坞兜售故事），纽约客的戏剧评论家，而且因为他笔杆子好，跟政客，金融家和上流社会关系很多。
Brackett和Wilder合作了13部片子。
据说Wilder很早就有拍关于好莱坞工业自身的想法，终于49年在一次类似头脑风暴的想点子的时候，Wilder说，咱们写个关于一个老明星在默片和有声片的过渡时期无可适从的片子吧
随后两人找来D.M. Marshman帮忙，Marshman是时代周刊的影评人，他提议：为什么不写个关于一个过气明星和一个年轻人的片子？她，那个明星，生活在过去，不承认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于是Wilder他们就加了一个写剧本营生的年轻人进去。象刚到好莱坞的Wilder一样，影片中的Joe Gills也在为生计苦苦挣扎。
于是片子的雏形这么定了，为了不招致过早的猜疑，他们给剧本取名A Can of Beans。
然后就开始选角了。别人还都好办，就是谁来演这个默片明星呢？
Mae West，是最早想到的影星。因为Wilder其实是想拍一个喜剧的，而West有他希望的性感，这样就加强了嘲讽的力量。可惜West根本不感兴趣。
于是他想到Pola Negri，著名的Valentino's woman。Wilder在圣安东尼奥找到了她，却发现她强烈的波兰口音让她的英文大打折扣。
下一个想到的是大名鼎鼎的Mary Pickford。Wilder和Brackett甚至亲自登门造访了一次。
“谈到一半的时候，我们看到她阴沉的脸更加阴沉了，好像在说：‘你们疯了么？我，Mary Pickford，美国甜心。我要去演一个引诱比自己小20岁的作家还送礼物给他的女人？’于是，在中间我们停下来，说‘Miss Pickford，我们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这不应该是我们来记起你的方式（This is certainly not the way that we remember you, the way you were at your height）。请原谅我们。’然后我们离开了她家。”
最后George Cukor提到了Gloria Swanson。Wilder并非没有和Swanson打过交道。
Billy Wilder来到好莱坞后的第一个活，是34年的Music in the Air，Wilder的名字腆列在编剧里面，这片子，恰恰也是Swanson淡出大银幕前的最后一部片子。
两人的名字在同一部片子里出现，就好像预兆着Sunset Boulevard，Wilder就是那个属于未来的编剧，Swanson，则是光芒渐逝的巨星。
Gloria Swason，1897年出生于芝加哥，15岁就开始演电影，但是直到1919年22岁才开始演主角。
她在1922年的名言：“我已经受够了做一个无名小卒的日子了。我决定当我成为明星的时候我时时刻刻都是明星。片场里从看门的到最高层的管事的都会知道我是明星”（I have decided that when I am a star I will be every inch and every moment the star! Everybody from the studio gateman to the highest executive will know it.）
Swason说这话并非吹嘘，从她给De Mille演Don't change your husband，她连着给De Mille演了6部影片，到26年，她的周薪达到两万二，是第一个年薪超过百万的演员，十足的银幕女皇，她甚至有个绰号叫Mortgage Lifer，因为只要把她的名字往那里一放，外面的投资就花花的来了。
Swanson不满足于此，Paramount的百万年薪留不住她，因为她要做自己的片子。她加盟了UA，成为独立制片人。
这时候她遇到了Joseph Kennedy，Kennedy？难道？没错，这个Kennedy就是将来的JFK的老爹，也是个政客领袖两个人都是有家室的人，所以这段长达3年的婚外恋两人一直不让外人知道。
在Kennedy的帮助下Swanson成立了Gloria Swanson Production，作为制片和主演的Swanson，她的第一部片子是The Love of Sunya，这片子本身一般般，但它在历史上却小有名气，想看的话已经有了DVD。
它青史留名是因为它是在纽约Roxy剧院首映的，这也是Roxy剧院放映的第一部影片，Roxy剧院耗资1000万，可以容纳6200人，辉煌一时。
更有名是因为数十年后的1960年，Roxy剧院行将被拆毁，Life杂志的摄影师Eliot Elisofon请来Swanson，在Roxy剧院的废墟上拍下一张经典照片。
在第二部片子Sadie Thompson (1928)里，Swanson演一个从良的妓女最后被一个疯狂教徒强奸，为她赢了第一个Oscar提名，那年她输给了Mary Pickford。
这时候Swanson发现Kennedy在骗她的钱，Kennedy用从Swanson的公司里买来的东西送给Swanson当礼物，他们俩算是结束了。
虽然Swanson发迹之作是Don't change Your husband，她自己在婚姻上却糟糕的很，到跟Kennedy约会的时候，她已经结了3次婚，最长的一次是5年，还是跟Kennedy在搞婚外恋的时候。
Swanson一共结了6次婚。Michelle回忆到，她妈妈一直在寻找能够主宰她的男人，却从来没有找到。她有着无以伦比的女人形象，却有着男人的心思。在拍摄现场她能主宰一切，灯光，摄像机，一切。她自己是主宰者，是自己的法律。
进入有声片时代后，虽然Swanson也演了几部片子，却没有再红下去，她意识到自己是个逝去的明星，已经被崇拜的太久了。
终于Wilder打电话给住在纽约的Swanson，请她来试个镜。
“我？试镜？我给恶心坏了，”Swanson回忆道，“我这辈子没试过镜...我当时对Wilder相当粗鲁。我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我试镜呢？你想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或者你怀疑我能否演戏？”
最后还是George Cukor出面，这人拍戏好像很有女人缘，给Swanson打了电话，说Wilder和Brackett是好莱坞最火的年轻人。Swanson回忆Cukor的话：“他说这个角色是我生命中最伟大的，我会永远记住它。所以我接受了试镜。”
她到底还是去试了镜。她的生活已经有点不太正常，需要需要靠炒卖一点股票维持。
当她拿到这个角色的时候，Michelle回忆道：“她真的非常激动”。
而Wilder也被Swanson的试镜迷住了，他决定修改剧本，让Swanson成为真正的主角，原来给Mae West设计的故事是讲一个过气默片女明星如何复仇的，现在，因为Swanson，故事全变了。
在Sunset Boulevard里Swanson有句经典台词：They don't make faces like that any more!
Wilder解释说：“她有一张不能被复制的脸...她知道如何用姿势来表演，那些非常难教会的东西”。
（2）
定下了女主角，Wilder又去找配角。他成功的锁定了几个客串的角色。
其中有著名的默片喜剧明星Buster Keaton，1915年就开始登台的H.B.Warner，1911年就开始拍戏，也是第一个在好莱坞Walk of Fame上留名的瑞典女星Anna Quirentia Nilsson。
另外还有著名的碎嘴的专栏记者Hedda Hopper。她当年对影星不留情面的评论深得电影老板的喜爱，随着好莱坞旧体制的解体，过了几年后，她也慢慢淡出了。
Wilder找来了Cecil B. De Mille。De Mille一手提拔起的Swanson，他们都是Paramount的电影人，不过De Mille挺谦虚，他说“The public, not I, made Gloria Swanson a star”。
当影片里De Mille亲切的称Swanson为young fellow的时候，观众也许不知道当年De Mille就是用这个昵称叫Swanson的。
当然Wilder使唤不了De Mille。他俩之间有个交易，就是两个人谁也不管谁，De Mille导演他的Samson and Delilah，Wilder导演他的Sunset Boulevard。
Wilder回忆道：“De Mille很职业。我告诉他我要做什么，他说很好，然后向我要1万块，我同意了。后来我又去找他要补拍一个特写，他说，‘毫无疑问，这个需要再付1万’。”
在影片中，Paramount片场的18 lot，De Mille在拍Samson and Delilah，那是一个美妙的时刻，当老电工将光打到Swanson身上，Swanson又成了Swanson，人们围过来，当光逝去了，Swanson还是Swanson，只是回复了平凡。
另外一个有意思的巧合是该片的艺术指导，Hans Dreier同时也是Samson and Delilah的艺术指导，而这两部影片让他捧回了两个Oscar。不过那个时候反正都是一个公司的人，很多人都是包办一堆片子的。
类似的还有大名鼎鼎的Edith Head。Edith Head是Paramount的总设计师，Samson and Delilah，Sunset Boulevard的衣服她都一手包办，尤其是Sunset Boulevard，可是给Gloria Swanson设计衣服啊，Swanson一直有世界上穿的最好的女人的说法，要知道，早在1919年，Swanson就说过她在一部戏里穿的衣服价值6万美元，而那个衣服仅仅上了几个镜头。
她说De Mille可不喜欢假的，他要真实的，把她包裹在贵重的衣服里，为了一个镜头也要买件大衣。而Swanson自己可不希望象模特一样展览完又回去穿寒酸衣服……。所以这里的服装当然要精心设计了。
而Edith Head也不是盖的，35个Oscar提名，8次获奖，她一生为1131部影片设计过服装，她的客户包括Ingrid Bergman，Gloria Swanson，Grace Kelly，Mae West，Barbara Stanwyck，Kim Novak，Dorothy Lamour，Janet Leigh，Audrey Hepburn，Natalie Wood...
比如她为Swanson设计的最后镜头里的Salome，还有模仿Senett默片里浴室女郎风格的衣服（早年Swanson在Senett的片场演戏，以至于后来这种棍棒喜剧成了她最厌恶的角色），各种裙子等等。
Head还为Swanson的大衣设计了一系列改动，以创造出不同以前的剪影效果，她认为这片子的服装会影响到后来的时尚。
Wilder另外一个决定是找来了Stroheim。Stroheim不是陌生人了，Wilder在43年的影片Five Graves to Cairo里就和他合作过。
而对于Swanson来说更是如此。
当年Swanson Production的第3部影片是1929年的Queen Kelly，就是找来Stroheim来导演，最后被Stroheim弄得超支超时，最后除了在欧洲上了，美国根本就没上映，这部影片是两个人的命运转折点。
Swanson的艺术生涯开始走下坡路，而Stroheim，除了三年后又拍了部戏，就彻底失去了导演的机会。
象Stroheim这样的人给Wilder演戏，让Wilder也觉得很有挑战性。
Stroheim会给Wilder提一些极棒的建议，比如伪造那些影迷的信啊什么的。也正是他的要求，影片里放映了让他和Swanson都有刻骨铭心的记忆的Queen Kelly。
Wilder也提到Stroheim提了很多他无法接受的建议，比如他希望自己的角色是个瘸子，更有象征意义。Wilder说，整个剧组都在看着他慢腾腾的走过去，叙事停止了，电影死了。
Stroheim还设计了一个镜头是他在倾心的洗Norma的内衣。这种镜头就更让人接受不了了。哈哈。
拍戏的时候Stroheim遇到的最大问题是，片子里Desmond的那辆Isotta-Fraschini需要他开，可是他根本不会，也完全找不到感觉。最后，是找了人用绳子拖着走的，就这样还是撞到Paramount的门上。
Wilder在拍戏的过程中有一次半恭维的对Stroheim说，“Von，你总是领先你的时代10年”。
Stroheim马上回应到，“20”。
其他演员里，只有男主角有点风波。最早锁定的是48年刚刚拿下Oscar的英俊小生Montgomery Clift。没想到里开拍前两个星期他突然不干了，他叫了自己的经纪人来说演一个和比自己大一倍岁数的女人谈恋爱，他害怕影迷的反应。
Wilder大怒，不过他事后说，对于一个好莱坞的演员这完全可能，对于一个严肃的演员，决不。
他们匆忙的在Paramount的合同演员里找替补，他们在演喜剧的人里找到了William Holden。
William Holden，也是忧心忡忡，他对自己的太太说：我吓坏了。我同意去演这片子却不知道自己演不演得来。
而Swanson则觉得31岁的Holden看上去太老了。为了表现两个人的年龄差别，她不想自己被化妆的老一些，而是向Wilder建议让化妆师把Holden化妆的年轻一点。这一定程度上是因为Swanson看上去不太老。为了这个角色最后还是硬把她的头发染灰了一点。
另外一个女主角，年轻Betty Schaefer扮演者Nancy Olson，也是片中现在唯一依然在世的主要演员，回忆道：“William Holden在拍片前一直在挣扎，他的演艺事业危机重重，婚姻也出现危机。他就是Joe Gillis。”
49年4月11号，最后影片在剧本没有定稿的时候就匆匆开拍了。
Billy Wilder开始设计的片头不是这样的。
Wilder原来的片头，发生在洛杉矶的一个停尸间里，一辆运尸车把一具新的尸体运进来，屋子里放了大约6到8具尸体，镜头一个平摇，停留在一双脚上，左脚的大拇指挂着一个牌子：“Joe Gillis，凶杀，5/17/49。”
突然这人走了起来，是William Holden，开始跟旁边的人聊天，他们一个一个讲自己是怎么死的，Holden是第3个。
胖子：你在哪里淹死的？海里？
Gillis：不，游泳池。
胖子：象你这样壮实的？
Gillis：Well，我身上还有几个窟窿，胸口有俩，肚子上还有一个。
胖子：你是被谋杀的？
Gillis：是啊，我是被谋杀的。
这个开头的剧本可以在新出的Sunset Boulevard的DVD里读到。
影片的试映会上（Evanston，Illinois，美国西北大学），当Holden的脚丫子和上面的牌子出现的时候，观众对这个片头报以歇斯底里的反应，Wilder说是他一辈子里听到的最闹的笑声：“那晚上简直糟透了。我浑身上下不舒服，绝望的坐在通往洗手间的楼梯上。我抬起头看见一位衣着讲究的女士从剧场里出来。她看见我坐在那里，说道：‘你这辈子见过这样的垃圾片子么？’”
第2次试映会反应一样，Wilder只好回去重拍片头。但是他还是坚持让死人说话，Wilder说，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他的做法倒是在50年后得到了呼应，从American Beauty开始，呼啦啦窜出来好几个类似的片子，据说，甚至有了新名词来定义它们。
最后，片头就成了那个Holden在游泳池里面泡着的镜头。
那个镜头其实摄像机不是水里拍的，而是在游泳池底下放了个镜子，从上面往下拍的。
和Wilder合作了Five Graves to Cairo，Double Indemnity和Lost Weekend的摄影师Seitz准确的把握住了影片的大部分感觉，获得了那年的ASC的摄影奖。
Seitz和Wilder都崇拜电影叙事，不喜欢花哨的东西，Wilder因此对Minnelli嗤之以鼻，认为对方只是堆砌颜色的人。
他对花哨的电影语言也不欣赏，他曾经说为什么要把镜头放到壁炉的后面透过火苗看室内，这个视角到底是谁的呢？Wilder不相信所谓的纯粹的形式美能拯救内容。
在Sunset Boulevard里，Seitz用了很写实的拍法，以和后来的室内景做对比。于是他常常选择在最没意思的正午拍摄。
而在室内，则尽量避免阳光，只留下一点点阳光的线索，制造一个全封闭的环境来模拟Norma的心理状态。
Seitz还努力使用深焦，让洛可可式的房间的空间感更强烈。为此他在洗印上用了潜影（Latensification）的办法，这为他带来了至少两档的光，有的景用普通光源就可以达到目的了。
至于夜景他都是Night for Night，制造哥特味道的效果，最精彩的莫过于埋葬猴子那段了。
而被传为佳话的看电影那段，Swanson在投影的光柱下说出了经典台词，“I am big. It's the pictures that got small!”
Seitz这里再次借鉴了他在默片时代的经验，在他拍的默片Four Horsemen of the Apocalypse(就是那个在德国不受欢迎让UFA再次被卖的片子)里，他用了强烈的背光照亮女主角Alice Terry，骑士们则在暗处。
这一典型的默片式的打光或许只有那些熟悉默片的人才能体会出其中的种种滋味。
再说说那个这个游泳池，其实它原本并不存在，是为这部片子单挖的，所以它根本没有循环水，只是个摆设。
它下一次出现在电影里是在Nicholas Ray的影片Rebel Without a Cause，同样是没有水的泳池，James Dean, Natalie Woods和Sal Mineo在里面玩耍过，在影片里它是彻底的废掉了，和那栋房子一样。
这池子应该不在了吧，因为那修于1924年的房子已经在1957年给拆掉了，现在那里是一栋22层的大楼。地址是3810 Wilshire Boulevard。在影片里，它是10086 Sunset Boulevard。
（3）
当然，片子里最棘手的当然还是Swanson。
Wilder知道Swanson的表演对影片的成败至关重要，而大家还是试图给影片一点轻松的气氛。
片中当Swanson演完一段精彩的模仿Chaplin的戏后，她突然发现所有人都拿出了一个Chaplin的礼帽戴在头上。
如果说影片的开头属于Holden，影片的结尾完全属于Swanson。
她回忆道：最后疯了的场景有很多挑战。我需要从一段华丽的楼梯上走下来，下面全是群众演员，还有一些诸如Hedda Hopper这样处于抓狂状态的。而Billy Wilder希望我从楼梯台阶最短最窄的一侧走下来。如果是穿高跟鞋我肯定就绊倒了。拍的时候我是光着脚。我想象着一根通条从我的头捅到脚指头把我连在一起，恍惚般的从上面走下来。
这段戏拍完Swanson哭了，陪伴她的是全体拍摄人员的掌声和欢呼声。
影片修改后的试映会相当成功。几天后MGM的老板L.B.Mayer为Swanson开了一个20人的晚宴。
晚宴后，大家前往Paramount的放映室，那里还有300人在等着Swanson，看她回到大银幕，其中除了片子里客串的明星，也有Mary Pickford这样的贵客。
那天晚上的放映反应不一。
L.B.Mayer显然不高兴，他评论道：Wilder，这个年轻人，怎么敢咬喂他食物的手。
他见到Wilder后更是斥责到“你这个混蛋？你让造就你养育你的电影界蒙羞。你应该被涂上焦油插上羽毛赶出好莱坞”。
Wilder的回答更直接：“我是Mr Wilder，你一边操蛋去（go fuck yourself）”。
1年后L.B.Mayer离开了MGM。好莱坞的旧体系开始解体了。
而那天晚上，人们更多的把目光对准Swanson。
Barbara Stanwyck，走到Swanson旁边亲吻了她的裙边，表示了自己的敬意。
Edith Head送来写了恭维话的纸条，不过这个恭维有点自吹自擂。
而Swanson更在乎她的同辈人的反应。她四处寻找Mary Pickford，听她的评价，却找不到。
这时一个制片跟她说：“她不能露面了，Gloria，她已经被击倒了（She's overcome）。我们都是。”
影片50年8月11号上映，次年获得11项提名，最后只得到3个次要奖项的Oscar。
Oscar之夜的聚会上，当宣布她输给了Judy Holliday的时候，所有的知情者都看着Swanson的脸。
虽然她并不显得失望，“但是人们都希望我在乎这件事，甚至不止这些，他们希望看到戏剧性的场景，看到我癫狂，发脾气。他们想看到Norma Desmond”。
她女儿Michelle始终相信Gloria输掉了Oscar是因为好莱坞后面的政治机器。“她离开好莱坞的时候几乎和所有的片场头头交恶，他们一直对她怀恨在心。而她，的确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的确，就是Gloria和Michelle的关系也不那么好，按Michelle的话说，她们之间有爱有恨。大明星没有时间照顾自己的孩子，只能找个保姆。
Gloria想让女儿也拍戏，但也是因着Sunset Boulevard，拍了一部戏后，Michelle自己最终没有走上妈妈的路，“我不想过那种疯狂的生活”。
Wilder和Brackett因为对影片中一处蒙太奇的处理意见不统一，最后分道扬镳，这成了他们最后一次合作。
Brackett继续作他的制片，在53年拍了Niagara，这部影片和那年的Gentlemen Prefer Blondes，How to Marry a Millionaire一起捧红的Marilyn Monroe。
他还做了King & I等小有名气的影片。
Swanson，在影片刚成功的时候她曾试图弄一个Sunset Boulevard的舞台版，结果最后因为Paramount拒绝提供版权，无法上演，最后整部音乐剧的录音现在保存在位于UT Austin的Gloria Swanson Achrive里。
在随后的日子里她收到了不少片约，但大多是演类似的老而疯的角色的，她甚少演出，Sunset Boulevard还是绝唱。她开始学习雕塑和设计。
Stroheim回到欧洲，演了几部戏。50年代中Swanson邀请他出演舞台版的时候他因为身体情况谢绝了，57年去世。
William Holden在53年又和Wilder合作Stalag 17，得了他唯一的Oscar，随后5年他成了美国最具票房号召力的影星，后来虽然时有败绩，但是Wild Bunch和Network让他星光不减。他酗酒太厉害，最终要了他的命。
Nancy Olson，在此后的两年里4次和Holden合作，随后她只是偶尔拍拍戏了。
在看了新修复的Sunset Boulevard后，Nancy回忆道，参与拍摄这部影片让她意识到明星效应的危险一面。她被电影女星内在的孤独和封闭击中。她在拍了几部片子后选择去纽约，养育儿女。“我在Paramount的大门外获得了比大门内更多的快乐”。
主要参考资料
Sunset Boulevard, The movie website
http://www.geocities.com/Hollywood/Theater/6980/index.htm
Andrew Wilson, Living with Norma Desmond, Sunday March 9, 2003, The Observer
http://observer.co.uk/screen/story/0,6903,910184,00.html
Andrew Sarris, "You ain't heard nothin' yet", The American Talking Film History & Memory, 1927-1949, Oxford, 1998
Sunset Boulevard
http://www.bfi.org.uk/collections/release/sunsetboulevard/index.html
Jeffrey Couchman, A pair of Aces, American Cinematographer, March, 2003
American Film Institute: "Some Like it Hot": Billy Wilder and I.A.L. Diamond
http://www.fathom.com/story/story.jhtml?story_id=122029
Arthur Hornblow, WHY GLORIA SWANSON IS ALWAYS BROKE, Theatre Magazine, Vol. 29, No. 5
http://www.theatrehistory.com/american/swanson002.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