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物语》29工人村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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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初秋,却不觉一丝秋凉儿,即便是真老虎也无可奈何秋老虎,更何况烟火中的凡人。知了虽已藏身,黑虫儿白虫儿正和时令一起撒欢儿。借着月光,我漫步在工人村的老巷里,望着孤寐的灯光,恰看到许多嗡嗡的小虫儿盘旋飞舞。
忽然听到肆意的笑声,便停下脚步细细端量,原是一群耐不住酷热的男人在打滚子。几个半裸的汉子,手里拎着启瓶的烟台啤酒,一边喊着,一边用力将手中的牌狠狠地摔到桌子上,那架势像是要把它打破一般。似乎是打错牌了,旁边观战的汉子连连叫臭;实在看不过眼,就一仰脖将剩余的啤酒吹掉。因为玩得起劲儿,所以他们都未在意那舶来的美国蚊子。皮厚耐实,蚊子也奈何不得他们,我却禁不住,一会儿便是几块红肿大包。
观战累了,那些赤裸的汉子踱到路边寻着飘着膻味的烧烤继续喝酒。可能是馋虫勾起,我也跟随过去,握着几串烧烤,把着一瓶啤酒,观赏起路边的夜景。听老人们说,1955年前后才建设这片当时大连地区规模最大的工人区。工人村的居民多是造船厂职工,我是大船人的后代,所以心底便感到几分亲切。虽说这几年尘土太多,工人村也有几分脏,还是守着老话儿,“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管哪都没大连好。”
酒过半瓶,有些醉意,不时看有美人儿傍着男人走过,就胡思乱想琢磨他们的关系。琢磨累了,馋虫犹在,继续就着烧烤喝着啤酒,听那些放纵的琐事和笑话。有人戏说起拆迁,有人勃然大怒,也有人把酒言欢,还有人难耐感慨。或是喝大了,某位仁兄借着酒话回忆起童年糗事。童年的故事总是清晰,连哪一年偷过谁家咸菜他都没忘。说着说着,又想起了故去的父辈和婶子大娘们。男人终是男人,依然记得自己曾有过的光荣事迹,那就是酒瓶一晃,怒目横视,打过流氓,活生生三国演义里的黑张飞。
我没做过工人,不会有他们的情怀,不过,我的父亲是工人,所以我能理解他们的生活。酒无需茅台,菜无需龙虾,只要那份心情。心情好了,不给钱他们也累死累活地工作,心情不好,市长来了也没辙,虽说不再是大锅饭,照样给你撂挑子。
秋风拂面,还是那般酷热,槐叶随风落到脚面上,就拾在手里把玩。心情畅了,纵情地把槐叶再丢到风中,看它飘荡的样子。一叶知秋,人生莫非就是一场漂流,我们将去向何处?心中默然,轻轻哼起《落叶》,“我是一片小小的落叶,总是随风四处飘泊,风停到那里我就伏在大地。”眼中的泪滑落到嘴角,借着醉意肆无忌惮地继续喝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