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还未再不三不四 (1)

我养了一条蛇，时不时它就窸窸窣窣地弄出点声响。本来以为也就是象偶尔让人给闹一下或者恼一下，如此而已，但不知为何，往往会出现反衬的效果。有时在半夜它响一下，遽然间象置身闹市，茫然不知所往。有时在人群中它动一下，骤然间便如伫旷野，更是不知所向。它可以瞬间唤起所有美好的瞬间，情感的伟大，也可以暗涌起所有潜藏着的卑微，个体的渺小。
它就这样窸窸窣窣地陪伴着我，不管我关心与否。
昨晚，我却被咬了一下。完全不再是平日里贴地逶迤的样子，参差的獠牙，凶猛的喷射，顿时眼前一片模糊。毒液，幻想的愉悦和不堪的现实，贲张直立的身子，轰然倒下的眩晕。其实这个日子不用算，也早晚会来。湿鞋固然难免，溺毙也绝非耸人听闻。眼看就要四十了，我早就不二了，在朝着不三不四的路上我也已趟过了一半。留给我“如三如四”的日子里，我该被咬了。我想我倒地的时候正好磕着了石头，那尖锐的疼痛拉了我一把，幻听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就这么措手不及地给咬了吗？这是真的吗？
一瞬间，我感到对这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它早就该在我还二的时候就露出它狰狞的面貌了。现在，它狰狞尤甚。它先让我习惯于旮旯角落的咬啮，习惯于日渐消融的防备。我自以为皮坚肉糙不怕丢盔卸甲的时候，它的针头却沿着我的毛发瞬间贯穿了所有皮下组织。我时时刻刻在修筑壁垒，却时时刻刻站在那壁垒之外。
我就这么倒下去了。
我不能不甘。用不着运筹帷幄，这一切也应在意料之中。
我终于感觉到我的渺小，是那么地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它不再是窸窸窣窣响声引发的另一场思想斗争，它本身就是切肤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