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故事

故事一
每次有人敲门，他都不做声，静悄悄呆在屋子里。任凭门外敲得天昏地暗，他就是不开门，管你是物业、邮差、送水电煤气单还是发广告的人。
有一天下午，敲门声响起。
他不应答。
敲门人锲而不舍，足足敲了一刻钟。
第二天下午，敲门人又来了，依然一声不吭，曲起指关节，敲得铁门又脆又响。
他不应答。
一直到一刻钟后，敲门人终于放弃，他才蹑手蹑脚，走到猫眼处向外窥探，走廊空无一人——但空荡荡的走廊里似乎还回荡着敲门声。
第三天，同一时刻，敲门声如约而至。
他等了五分钟，确定这种又响又脆的敲法是同一人，于是脱了鞋蹑手蹑脚走到门边，从猫眼里窥探究竟是什么人，这样耐心、沉默的日日来访。
门外没有人，只有咚咚咚的敲门声震动着他的耳膜。
故事二
他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那声音似乎是凳子倒在地板上。他翻一个身，不胜其烦。楼上的邻居又开始半夜活动了。
自从搬到这个小区，万事如意，唯有楼上的住家，总喜欢半夜不睡，弄出种种动静。
高跟鞋喀喀穿过客厅——这家的女主人估计是个高跟鞋狂热爱好者，连半夜在家也舍不得脱下；皮球嘭嘭砸着地板——家里可能有孩子吧，男孩，篮球打得不错，可他为何偏要半夜拍球玩儿呢？沉重的脚步声吧唧吧唧从书房传向卫生间，哗哗冲水声——这种脚步，应该是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高大。有时候，天花板传来哒、哒、哒的声音，不紧不慢，从这头挪向那头——他想了很久这是什么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用木棍子故意戳着地板，按照某种奇怪的节奏。后来他想，应该是老人，拄拐杖走路的声音。
他翻了个身，咕噜噜，空瓶子从头顶滚过去；哗啦啦，像是学步车被顽皮的孩子推得满地跑；椅子拖来拽去，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沙沙沙，某种动物柔软的爪子抓挠着地板。
他坐了起来，披上衣服，拿好钥匙，出门。摁下电梯，上到楼上，摁响门铃。叮铃铃，叮铃铃，铃声在夜里响亮得刺耳。铃声停息后，耳膜还残留着针尖刺过的感觉。没人应答。他用手敲门，先是曲起指关节，轻轻的敲，一下两下。然后伸开五指，用力的拍，啪啪啪，啪啪啪。里面的人装聋作哑，阒无声息。
他装出离开的样子，转到电梯边等了几分钟，再蹑手蹑脚走到门边，侧耳细听。寂静如同有形的手，从门缝里伸出来捂住他的耳朵。
他直起身子，走廊的灯光昏暗而惨白。怒气渐渐凉下去，他觉得脊背有冷汗渗出来。
想要坐电梯下去，但是用力拍按键，电梯门也没有开。
于是摸索着爬楼梯下去。
回到家里，睡衣已经湿透了。哒、哒、哒，拄拐杖的老人又开始踱步子了。
他忍气吞声，次日找到物业投诉。
“楼上的邻居每天半夜两点弄出很大响动，搞得人根本没法睡觉！”
物业记录下他的投诉：“请问您住在几号楼几零几房间？”
他报出房间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