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1 吃新节
据说这是新米成熟的第一天，是个仅次于苗年的节日。
所以当我又照例起晚了的时候，下山到街上，看到一切照旧，游人还是如织，表演还是演完了，阿多家的牛肉粉还是卖完了，她照例带着歉意跟我说“麻烦你走这么远”，我心中的委屈奔涌而出，就像小时候最期盼着新年那一刻的鞭炮，却在醒来之后被告知“放完了”，而且“因为看你睡得很好就没有叫醒你”的那种委屈是一样的。
我只好去吃了一碗凉拌米豆腐，思考了一下之后，决定去开觉（jue）看瀑布。
从我们寨子到开觉很近，只要从鼓藏头家后面翻过一座山就是。大概只需要走一个多小时。鼓藏头就是负责祭祀的人，也就是传说中的苗王，是世袭传给小儿子的。
不过苗王也没有什么特权，还得去学校当老师正经挣工资，除了祭祀时风光一点，平时一如常人。
在一个大蓄水池前，路分成了两条，左边去开觉，右边去雷公坪，雷公坪单程要走5小时，等什么时候我能早起了再去爬。
西江这边路还有石阶，过了垭口就全是土路，我的人字拖真是很耐穿……欢迎去涠洲岛选购好穿耐走的人字拖，虽然丑了点……
一路上都有祭祀过的痕迹，一般是鸡血洒在草纸上，排列成各种样子。血腥味引来了很多虫子，嗡嗡作响。
开觉算是一个没开发而正准备开发的寨子，寨门口已经立起了牌楼，临街的房屋也有正准备翻修的迹象。问了小卖部的姑娘，她告诉我要穿到村子的另一边。
走到桥边的时候我就震惊了。
圣诞老人没有忘掉我啊！
清浅的河水里，正在举行斗牛比赛。
人群围坐在河堤上，牛陆陆续续从山上被牵下来。牛有两种，一种是黄牛，一种是黑色的水牛。水牛比黄牛个头要大很多。牛身上刷上了编号，主人们正在抽签决定比赛的顺序。
我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少年，或者说我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牛。
那是一头毛色黝黑发亮，颈项粗壮，背脊隆起的公牛，眼神沉稳，步伐矫健。那少年穿着标有7号的篮球队服，身材修长，一直在微笑着。他撩起水洗刷他的牛，抚摸它，轻轻拍打它，对着它讲话，把额头贴在它脸上。
黄牛里最漂亮的一头属于一个大叔，大叔坐在河岸，牛站在水里，他不慌不忙的抽着烟，牛也不慌不忙地打量着周围。
突然有两头牛被解开了鼻环上的绳索，头对头牵到了一起，它们立刻开始角力。公牛身上的肌肉随着每一次碰撞弹跳，阳光照在它们身上就像照在缎子上。牛角仿佛要撞出火星来了，而铁蹄下水花四溅，合着周围人群的喊声。牛越斗越勇，也勃起的越来越长……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
接着，其他牛也开始捉对厮杀。标号6和9的是一对黄牛，感觉像刚刚成年，它们精力充沛，杀红了眼，从河里冲到岸上，使围观的人群连笑带叫地四散逃开。
7号少年的牛显出大将风度，用牛角逼住另一头黑牛，一步一步将其逼上河岸，压至不能动弹。少年也回头，向桥上围观的人群笑笑。真想向他扔一束花啊。
即使是同时进行，斗牛也耗时颇久，相比之下，桥边小广场上的斗鸡真是又快又刺激，不一会就战了好几轮。
斗鸡的主人含着水口对口喂给鸡喝，又用水喷湿它们的羽毛，按摩它们的翅膀和腿。羽毛在战斗中片片飘落，有腥红的血滴下来，在人群的节日的狂欢里，动物是兴奋剂。
桥的另一边，人们正把猪从车上赶下来。用绳索套住它们的鼻子，再用绳索吊起它们的身体称重。接着用铁钩勾住它们的嘴，用通了电的铁条插入它们的背。那尖利的哀鸣突然停止，只剩下后蹄还在抽搐。
屠夫用塑料盆放在猪的颈下，用刀插入颈动脉放血，鲜血喷涌而出，很快盛满了一盆，溢出来的血滴进河里，滴进牛们的战场。
很快，动物嘈杂的声音被话筒盖过，歌唱比赛也开始了。
附近的村子都派出了由奶奶到小姑娘组成的代表队，毫不意外的都是盛装。银饰在头上叮咚作响，彩绣的裙摆翻飞。
比赛还煞有介事地打分，虽然计分板只是个硬纸板，但是评委们还是依据不知道什么标准打出了9.88这种匪夷所思的分数，是跟电视上学的么？
统计分数的时间，村里的文艺演出队也开始演出，虽然音响效果比较糟糕，时不时出现震破耳膜的“吱”声，但是在表演到游方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的老阿姨们还是发出了会心的微笑。另外，短裙苗的服装真是好看到亮瞎我的狗眼……没有打底裤的时代，这么短的裙子到底是怎么穿的啊？
所谓游方，就是在山上唱唱歌，调调情，然后做一些爱做的事。据浪总和璐总说，他们有个同学，游方的时候看中一个姑娘，然后两个人就上山游方了三天……被问到三天不要饿死么的时候，那哥们说，家里会送饭的……
总算演出的名次评了出来，奖品竟然是直接发现金，而且，竟然发一样多的钱……主持人说荣誉是荣誉，钱是拿来过节的……
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暗，街上已经开始有煮肉的香气，鞭炮劈啪作响，斗牛也结束了，我只顾着看表演，不知道那少年的名次如何。
看了看表，也该动身往回走了，一路上家家都在喝酒，免不了又被拦下喝几杯。走到垭口的时候，太阳刚好剩一个暗红色的半圆，山下有灯亮起来了。
跌跌撞撞走回我们寨，吃了碗炒粉，又吃了个糍粑，然后又吃了个糍粑，坐在风雨桥上，觉得是梦幻般的一天。没想到梦幻的还在后面。
回到住处，继续喝酒，参与人员有浪璐伉俪，还有我寨最有文化的保险业务员姑娘及其男友，还有我寨手艺最好的木匠阿宝，还有我，黄总打电话来表示一会也上山来喝酒，虽然他已经喝了三轮了。
月色明亮，在新鲜稻米的香气中，寨子几近失控。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们也一杯一杯的喝着，木匠和浪总合唱加州旅馆，业务员和我讨论咖啡厅的前景，接着木匠要和我去游方，璐总哈哈大笑，业务员的男友下山去接朋友，结果又在那边喝得久久不能归来，黄总终于上得山来，惊魂未定地说路上有个姑娘扑他，姑娘说我好喜欢你啊，然后上下其手，接着就醉倒在了水渠边，黄总意犹未尽地说：姑娘戴着花的发髻好香。
当一切归于平静，我坐在床上醒酒。
想着还是要记下来吧这一天。
又想起来，我还是没有看到瀑布。
所以当我又照例起晚了的时候，下山到街上，看到一切照旧，游人还是如织，表演还是演完了，阿多家的牛肉粉还是卖完了，她照例带着歉意跟我说“麻烦你走这么远”，我心中的委屈奔涌而出，就像小时候最期盼着新年那一刻的鞭炮，却在醒来之后被告知“放完了”，而且“因为看你睡得很好就没有叫醒你”的那种委屈是一样的。
我只好去吃了一碗凉拌米豆腐，思考了一下之后，决定去开觉（jue）看瀑布。
从我们寨子到开觉很近，只要从鼓藏头家后面翻过一座山就是。大概只需要走一个多小时。鼓藏头就是负责祭祀的人，也就是传说中的苗王，是世袭传给小儿子的。
不过苗王也没有什么特权，还得去学校当老师正经挣工资，除了祭祀时风光一点，平时一如常人。
在一个大蓄水池前，路分成了两条，左边去开觉，右边去雷公坪，雷公坪单程要走5小时，等什么时候我能早起了再去爬。
西江这边路还有石阶，过了垭口就全是土路，我的人字拖真是很耐穿……欢迎去涠洲岛选购好穿耐走的人字拖，虽然丑了点……
一路上都有祭祀过的痕迹，一般是鸡血洒在草纸上，排列成各种样子。血腥味引来了很多虫子，嗡嗡作响。
开觉算是一个没开发而正准备开发的寨子，寨门口已经立起了牌楼，临街的房屋也有正准备翻修的迹象。问了小卖部的姑娘，她告诉我要穿到村子的另一边。
走到桥边的时候我就震惊了。
圣诞老人没有忘掉我啊！
清浅的河水里，正在举行斗牛比赛。
人群围坐在河堤上，牛陆陆续续从山上被牵下来。牛有两种，一种是黄牛，一种是黑色的水牛。水牛比黄牛个头要大很多。牛身上刷上了编号，主人们正在抽签决定比赛的顺序。
我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少年，或者说我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牛。
那是一头毛色黝黑发亮，颈项粗壮，背脊隆起的公牛，眼神沉稳，步伐矫健。那少年穿着标有7号的篮球队服，身材修长，一直在微笑着。他撩起水洗刷他的牛，抚摸它，轻轻拍打它，对着它讲话，把额头贴在它脸上。
黄牛里最漂亮的一头属于一个大叔，大叔坐在河岸，牛站在水里，他不慌不忙的抽着烟，牛也不慌不忙地打量着周围。
突然有两头牛被解开了鼻环上的绳索，头对头牵到了一起，它们立刻开始角力。公牛身上的肌肉随着每一次碰撞弹跳，阳光照在它们身上就像照在缎子上。牛角仿佛要撞出火星来了，而铁蹄下水花四溅，合着周围人群的喊声。牛越斗越勇，也勃起的越来越长……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
接着，其他牛也开始捉对厮杀。标号6和9的是一对黄牛，感觉像刚刚成年，它们精力充沛，杀红了眼，从河里冲到岸上，使围观的人群连笑带叫地四散逃开。
7号少年的牛显出大将风度，用牛角逼住另一头黑牛，一步一步将其逼上河岸，压至不能动弹。少年也回头，向桥上围观的人群笑笑。真想向他扔一束花啊。
即使是同时进行，斗牛也耗时颇久，相比之下，桥边小广场上的斗鸡真是又快又刺激，不一会就战了好几轮。
斗鸡的主人含着水口对口喂给鸡喝，又用水喷湿它们的羽毛，按摩它们的翅膀和腿。羽毛在战斗中片片飘落，有腥红的血滴下来，在人群的节日的狂欢里，动物是兴奋剂。
桥的另一边，人们正把猪从车上赶下来。用绳索套住它们的鼻子，再用绳索吊起它们的身体称重。接着用铁钩勾住它们的嘴，用通了电的铁条插入它们的背。那尖利的哀鸣突然停止，只剩下后蹄还在抽搐。
屠夫用塑料盆放在猪的颈下，用刀插入颈动脉放血，鲜血喷涌而出，很快盛满了一盆，溢出来的血滴进河里，滴进牛们的战场。
很快，动物嘈杂的声音被话筒盖过，歌唱比赛也开始了。
附近的村子都派出了由奶奶到小姑娘组成的代表队，毫不意外的都是盛装。银饰在头上叮咚作响，彩绣的裙摆翻飞。
比赛还煞有介事地打分，虽然计分板只是个硬纸板，但是评委们还是依据不知道什么标准打出了9.88这种匪夷所思的分数，是跟电视上学的么？
统计分数的时间，村里的文艺演出队也开始演出，虽然音响效果比较糟糕，时不时出现震破耳膜的“吱”声，但是在表演到游方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的老阿姨们还是发出了会心的微笑。另外，短裙苗的服装真是好看到亮瞎我的狗眼……没有打底裤的时代，这么短的裙子到底是怎么穿的啊？
所谓游方，就是在山上唱唱歌，调调情，然后做一些爱做的事。据浪总和璐总说，他们有个同学，游方的时候看中一个姑娘，然后两个人就上山游方了三天……被问到三天不要饿死么的时候，那哥们说，家里会送饭的……
总算演出的名次评了出来，奖品竟然是直接发现金，而且，竟然发一样多的钱……主持人说荣誉是荣誉，钱是拿来过节的……
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暗，街上已经开始有煮肉的香气，鞭炮劈啪作响，斗牛也结束了，我只顾着看表演，不知道那少年的名次如何。
看了看表，也该动身往回走了，一路上家家都在喝酒，免不了又被拦下喝几杯。走到垭口的时候，太阳刚好剩一个暗红色的半圆，山下有灯亮起来了。
跌跌撞撞走回我们寨，吃了碗炒粉，又吃了个糍粑，然后又吃了个糍粑，坐在风雨桥上，觉得是梦幻般的一天。没想到梦幻的还在后面。
回到住处，继续喝酒，参与人员有浪璐伉俪，还有我寨最有文化的保险业务员姑娘及其男友，还有我寨手艺最好的木匠阿宝，还有我，黄总打电话来表示一会也上山来喝酒，虽然他已经喝了三轮了。
月色明亮，在新鲜稻米的香气中，寨子几近失控。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们也一杯一杯的喝着，木匠和浪总合唱加州旅馆，业务员和我讨论咖啡厅的前景，接着木匠要和我去游方，璐总哈哈大笑，业务员的男友下山去接朋友，结果又在那边喝得久久不能归来，黄总终于上得山来，惊魂未定地说路上有个姑娘扑他，姑娘说我好喜欢你啊，然后上下其手，接着就醉倒在了水渠边，黄总意犹未尽地说：姑娘戴着花的发髻好香。
当一切归于平静，我坐在床上醒酒。
想着还是要记下来吧这一天。
又想起来，我还是没有看到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