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同人】【YE】「Rosarium 蔷薇园」EP2（虐文慎入）
Episode 2 罗斯玛丽
无名小姐，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吗？你怯懦，你没有勇气，你害怕挺起胸膛说：“是的，生活就是这样。人们相爱，互相属于对方，因为这是获得真正快乐的唯一机会。”你自称你有一个自由的灵魂，是一个“野东西”，却害怕别人把你关在笼子里，其实你已经身在笼子里了，这是你亲手建起来的，不管你在西方还是在东方，它都会一直紧随着你，不管你往哪去，你总受困于自己。
——《蒂凡尼的早餐》
第三天早上伊顿是被门铃吵醒的。
门铃像叫魂一样响个不停，他揉揉眼睛起床，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长的一觉。看了看闹钟，已经是早上9点多了。他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糟了迟到了……”伊顿喃喃道。把闹钟放回去的时候瞥到旁边的照片，才想起亚瑟为自己请了一段时间的长假。
他发了几秒钟的呆，门铃仍然不依不饶地响着。他啧了一声，起身披了件衣服去开门。
当看到那张过于闪亮华而不实的脸时，伊顿的第一个反应是关门。
“喂等等……！本少爷坐早班飞机专程过来的待遇就是闭门羹吗！小公主你不要太过分！”门外的闪亮星人早在一秒前看穿他的意图，死死扒住了门框。
伊顿二话不说松开了手，结果用力过猛的布兰特被门框撞到了脑门，踉跄着倒退了几步。
“你……真是让人忍无可忍哦？！”他捂着自己的脑门面目狰狞。
“是你叫我松手的。”伊顿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走进屋里。布兰特吃了个哑巴亏，满脸苦相地跟他进门。
“你要喝茶？”伊顿皱着眉头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有起床气了，布兰特有些心悸，连忙摆手说不用。他又如释重负地把架子上的茶叶放回去，抱着胸不耐烦地问：
“你是来干嘛的。”
“当然是来看你的。”布兰特胡乱挥了两下手，作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顺便当一下信差。”
伊顿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信。你等的不就是这个吗。”他掏出一封信，伊顿盯了他两秒，生怕他骗他似地把信抢过来。他迫不及待地把信封拆开，布兰特看着他的举动，眼神略带怜悯。
“做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吗？”
伊顿没有理他，以最快的速度看完了整封信。
“从一开始我就无法理解这件事……这不是纯粹往伤口上撒盐吗？如果是本少爷的话，是绝对不会做二次伤害的事的。”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给我闭嘴。”伊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有过跟你一样身份，跟你在一起很多年的人死了的经历吗？”
“我没有，可我也曾有过看着重视的人死去的经历……她还是被你们杀的。”
“不要拿人类来跟我们相提并论！”伊顿好像被戳中了痛处，气势汹汹地爆发起来。“如果让你尝尝看某个同等身份的重要的人去世的滋味，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这种事有可比性吗！”布兰特被激怒了。他用眼神与对方对峙。“不要炫耀痛苦！他死去已成事实，你有什么办法！你能挽回吗？不能。一个任由别人伤心痛苦，捧着自己的回忆入睡；一个拿这个作为借口逃避现实，还真是绝配啊——我听说你没去上班吧，请了长假？你真的需要那么长时间的休假吗？伊顿•柯克兰，我看错你了，我以为你是那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冷静面对的人，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躲起来低落——”
他的长篇大论被一个耳光强行中止。法国人不可置信地瞪着甩了他一巴掌的少年。他墨绿色的瞳仁里浮动着浅浅的水光，看起来随时都会掉下。
“不是人类就没资格悲伤了吗！我也有感情，我也是个生物。重要的人死了，我自然要伤心，自然要低落，这又有什么不对！你又凭什么制止我！”
布兰特哑口无言。他隐约记得这个对他嘶吼着“我也有感情”的人，在几百年前用恶魔般的表情告诉自己，对相信人类的自己表示无比失望。
这千百年来，他真的变了很多。这大概都要归功于死去的那个家伙吧。
“我说你啊……”他感到喉咙干涩，半晌才发出声音，“你是不是觉得这世界很过分？觉得上帝夺走了你的一切？”
“……”
“好吧，看来我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嘲讽似地挑起嘴角，起身准备离开。走到大门时他想起什么，回过头说：“不过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如果死的那个人是你，我是绝•对不会伤心的。”
“真巧，我也是。”
他甚至没回头看他一眼。
「伊顿，这几天感觉还好吗？好吧，我想应该不太好。虽然我知道你不想出门，不过你可以去一个地方吗？」
只是两天没出门，伊顿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有一个世纪没有看到人群了。尽管不是周末，街上的人也算不上很多，但无论是车水马龙的道路，红绿灯的交岔口，抑或是人烟稀少的小道，都让伊顿切实意识到，他开始变得不习惯人群了。置身于人群之中，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只让他感觉被抛置在荒野上，四周没有鲜花，只有荒芜绵延不绝。而逐渐缩小包围圈的喧闹声只让他无所适从。
他强装镇定，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和街道，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一直控制不住地发抖。
此刻他唯一清醒的念头，就是不能当众哭出来。
他来到那个约克所说的地方，是一间位于商店街最深处的不起眼的小店子。他在橱窗外站了好一阵子，听见从店里飘出的音乐，心里不由得一惊，推门走进店子里。
店门把手挂着的风铃一阵叮铃铃乱响，“欢迎光临”的清脆少女音随之响起。伊顿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店门口，环顾着店里的摆设。
这是一间普通的精品店，店里一个顾客都没有，碎花的墙纸和暖黄的灯光给店内平添了几丝温馨，橱窗和货架上摆放的尽是些玩偶、沙漏、玻璃制的摆设和木头猫咪，都是小女生喜欢的小玩意。伊顿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约克要自己来这里。
“请问要找点什么吗？”店员绕过收银台来到他跟前，那是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少女，扎着柔顺的马尾，脸上洋溢着和气的微笑。
伊顿有些尴尬地望向别处。“呃……我其实只是……随便看看。对了，音乐很不错。”
少女歪着头端详了他一会，然后恍然大悟地击掌：“你是伊顿吗？”
“诶？”伊顿愣住了。
少女笑着说：“两个星期前有一位叫约克的先生在我们店里订了一样东西，说要送给伊顿。他说他一定会亲自过来。”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伊顿呢。”
“那个啊，他之前拜托我天天放这首歌。说伊顿肯定会对这首歌有所反应。”
伊顿无语了。约克到底还是个会麻烦别人的家伙啊。但他已经懒得计较这些了。
“他要给我的是什么？”
“稍等一下。”少女跑进柜台里翻了一下，最后拿出一个正方形的盒子。“就是这个。前两天才刚做好送过来的，时间掐得真准呢。”
伊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肯定不知道她手里拿着的，正是订制者最后送给他的遗物。
“这是什么？”他接过那个包装好的盒子，直接拆掉了丝带和包装纸。当打开盒子的时候，他哑然了。
盒子里躺着一个椴木的钢琴八音盒。店员将它拿出来上好发条，钢琴开始弹奏起那支令人怀念的歌谣——
“等等伊顿——犯得着那么生气吗——只是说你做的蔷薇饼干稍微难吃了那么一点……哎你别走那么快——”金发青年在纽约第五大道上快步追着前面同样快步走的少年，一边说着令人消不了气的话。
“给我闭嘴！你懂什么——那可是我亲手栽培的蔷薇！你知道种得有多辛苦吗！”走在前面的少年叫道，根本不想回头看他一眼。
“我不都吃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啊！”
“闭嘴，我生气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哪件事……哎哟！”话音未落便迎面撞上了电线杆。约克捂着鼻子蹲在地上龇牙咧嘴。“好痛……”
伊顿停下脚步，踌躇了两秒又没辙地折回去。
“你个笨蛋，眼睛长哪去了。……没事吧？”他弯下身子，却没料到对方一把将自己拉过，毫不犹豫地堵上了嘴唇。
“唔、唔……！”伊顿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并推开得逞的青年，后者笑得一脸愉悦，他则很没骨气地红了脸。
“简……简直不敢相信！” 居然在第五大道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干出这种事！伊顿捂着自己的嘴，恨不得将对方的头摁在电线杆上。
约克站起来，将少年瘦弱的身躯逼到电线杆上，双手搭在那上面，几乎是要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
还不如抱着呢，至少别人就看不到他的窘样了。伊顿几乎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但无奈约克不肯放过他，而是把脸凑得更近了。
“你、你想干嘛！”伊顿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一下这里是公众场合，而不是该死的可以随时调情的地方。
“我想吻你。”约克坦诚道。伊顿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刚刚不是已经……等等这里是第五大道！”
“那又如何？第五大道也是我家的一部分啊？”
“我根本没法跟你沟通啦！……唔唔！”
结束了这个带有强迫性质的吻后，约克一手将脸红得已经派不上用场的对方勾进怀里。“喂，你在生什么气啊。如果不是为那见鬼的饼干。”
“……不准说它是‘见鬼的’。”
“好好，所以说到底是怎样？”约克失笑地叹气。
“……不听人说话的家伙。你这样迟早会死的。”沉默了一会，伊顿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说。
“哈？”
“干嘛老跟人对着干，我不止一次提醒你了吧——最近他们很不安分，首领死了后更是像疯了一样。那股疯狂劲真让人害怕。你已经有前车之鉴了，为什么还学不乖？”
约克愣了愣，然后他挂肚搜肠想起了伊顿之前警告过他的话，却被他当作耳边风。原来是为了这个在生气啊。
“什么嘛，我可是很强的，不要小看我啊。”
“这才是我想说的。不要那么自大，总把自己当作无敌的会遭到报应。”伊顿推开他，眉头深深皱起。
金发青年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一脸没心没肺。
“伊顿你想太多了。何况我也没跟别人对着干啊，那都是阿尔的主意，我也不过是个经济中心罢了——”
“你到底有没有搞清状况？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没有直接参与政策和计划，但你是这个国家最显眼的目标啊！”
“哈哈哈那真是躺着也中枪……”
“不要笑！还有，你并没躺着！”
约克看着恨铁不成钢的炸毛少年笑了。那笑就像是调和了金箔的阳光，有着能驱散一切黑暗的琐碎温暖。
“谢谢你担心我，伊顿。”
“既然知道让人担心的话，就好好听人说话啊……老是这样一意孤行，如果死了怎么办。”
“不会死的啦，城市哪有那么容易死。”
这时，两人身后的商店响起了悠扬的歌声，那歌声带着甜蜜的忧伤，在喧闹的商店街上犹如一股不合时宜的清泉静静流淌。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
I'm crossin' you in style some day
Old dream maker,
You heartbreaker,
Wherever you're goin'
I'm goin' your way...
他们停止了对话，静静听着歌声，直到一曲结束。
“这首歌是……那部电影里的。”（*2）
“是啊。我们就站在蒂凡尼的旗舰店前呢。”他们刚刚只顾着争吵，没有发现自己一直站在那间久负盛名的珠宝店前。蒂凡尼蓝的优雅包装和银制饰品，与奥黛丽赫本的美丽面庞一起，已经成为人们对这家珠宝店的刻板印象了。
“我喜欢这部电影，尤其是这首歌。”伊顿似乎忘了他们刚刚谈话的内容。
“我也喜欢。尤其是奥黛丽，她太美了。……我是说，她很有贵族气质不是吗，不愧有你家以前皇室的血统。”约克多此一举地解释。
“虽然最后还是在你们这儿生根了。”伊顿有些局促不安地环顾着四周。“我们走吧？”
约克思索了一会，突然兴奋而神秘地说：“说起来，伊顿想要钻戒吗？”
“钻戒？谁要啊那种东西。……喂你不会吧，喂！”被约克拉住手往店里走的伊顿惊恐地叫了起来。开什么玩笑，两个男人去买钻戒不是很奇怪吗？！
“没关系。电影里也说了，在蒂凡尼一定会遇上好事。”金发青年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进店里。
八音盒的声音戛然而止，将伊顿沉浸在过往里的思绪拔出来。他收回自己呆滞的目光，对店员勾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真不错。”
“啊，对了。”店员姑娘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脸神秘地说：“把钢琴盖打开的话，会发现宝物哦。”
伊顿接过那架八音盒，颤抖着手将钢琴盖打开，那里面是中空的，塞满了天鹅绒，可以当作首饰盒。绒布的缝隙中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他将那个东西拿起来，眼眶顿时红了。
平躺在他掌心的，是一枚散发着温柔光芒的银质钻石戒指。蒂凡尼最经典的朴素样式，是当初他们没有买下的那一枚。
当时虽然约克拉着他进店里试戒指，可他最后还是碍于面子没有要。原来他后来又偷偷去把它买下来了吗……伊顿习惯性地在心底为他的行为叹了口气，心情悲喜交加。
很快他发现钢琴内部还夹着一张纸条。他打开来扫了一眼，捏着纸条的手战栗不已。
「伊顿surprise~?现在的心情如何？开心吗？兴奋吗？感动吗？想哭吗？上次的事真是对不起啦，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不应该那样批评你的蔷薇饼干的。我相信你练习多几次就会做得很好吃，希望下次我吃到的会比较容易入口一点……。
总之我还是买下来了这个戒指，因为伊顿戴上它的样子很好看哟。不过当作赔罪的礼物似乎也有点隆重了对吗……所以呢，其实这个八音盒才是赔罪的礼物，而那个戒指嘛……可以的话就当作订婚信物如何？XD
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不要那么生气。还有，期待你给我的答复，关于那枚戒指。
爱你的 约克•N•琼斯 」
“为什么不买啊……不要因为我没带现金就信不过我呀。”
“才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伊顿停下脚步，天边的火烧云将他的脸映得红彤彤的。身后的金发青年双手插在裤袋里，表情显得有些焦躁，又混杂了某种忐忑的情绪。长不大的家伙。伊顿在心底诟病，却又蓦地心软下来。
“……给我点时间。”
“诶？”
“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
望着那个家伙的表情由坏牛奶变成跟晚霞一样灿烂的颜色，少年无法控制自己的唇角扬起一个温暖的弧度。
“那那那也就是说——”声音跳跃起来。
“我可没有答应你哦。”伊顿突然板住了脸，“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我一定会努力做到的！”
“不要惹麻烦，不要逞强，”他停顿了一秒，用干涩嘶哑的嗓音道着郑重的告诫与祈愿。
“不要死。”
他的表情严肃得让一向乐天开朗的约克也明白了话语的重量。他的双手垂在身边，静静地握住了拳头。夕阳的射线亮得刺眼，仿佛能将成形或不成形的东西全都切割得棱角分明。
“我答应你。我不会死的，伊顿，我会一直活着和你在一起。”
“骗子。”
一滴，两滴，泪水，坠落在那张写满了对不可能的未来充满憧憬的字句的纸上。
事到如今还给我看这样的东西做什么。给我这些已经实现不了的承诺，到底有什么用呢。
喂，告诉我啊。
曾答应我不会死的约克•琼斯。
城市都是无神论者。按理来说是这样的。
每当伊顿遇到后悔的事和痛苦的事，都不愿相信这个世上有神明。如果有神明的话，他岂不是太坏心眼了吗。为什么身为神明却不让人们活得幸福，而是要给他们诸多考验，让他们狂奔，绊倒，站起又狂奔。
后来他慢慢懂得，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人们总是不去珍惜到手的事物，追逐看不见的幻影。这是为了提醒他们要珍惜，要去爱，从而明白原来天暗透了反而更能看见星光。
他一度以为自己失去了那片星光，而约克的出现让他重拾了希望。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再度失去了那片星光。
云层已经黑透了，还有茫茫大雾遮住了它们。
永不再来的星光。
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
There'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
We're after the same rainbow's end
Waitin' round the bend,
My huckleberry friend,
Moon River and me……
一边哼着歌一边回到家的伊顿，不出意料地发现家里依然没人。亚瑟还在上班。他站在门口，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
“我回来了，约克。”
可以把面具摘下来了吧。
他脱掉鞋和外套踏入房间，坐在床边发了会呆，然后将读了一半的信展开。
「……拿到了东西看到这里的你，心情更难受了对吧。你一定会想，约克琼斯你真他妈是个浑球，老让我想起这些事到底想干嘛。其实呢，伊顿在我眼中就跟霍莉一样，是个看起来很坚强实际上很脆弱的人。你不敢接受我的爱情，就跟你从来都不敢接受痛苦的事实一样。你看起来对一切都冷淡置之，却总是患得患失。你一直都很害怕别人关住你，实际上把你关住的正是你自己。勇敢一点，伊顿，什么事都做得彻底一点，不要让自己后悔。我相信你现在一定很后悔没及时对我说“我爱你”，以及当时没买下那枚戒指。
对不起，伊顿，我没有遵守诺言。亏我当时还想像电影里的英雄一样夸下豪言壮语，给你一个可以依靠的明天。现在我觉得自己简直傻透了。如果当时能更听你的话就好了。那枚戒指，现在只能当作赔罪礼物了。
还有，我猜你现在一定很不适应人群。但不幸地，哪怕你深陷在多可怕的境地里，有时候你就是不得不去面对世界。实在无法逃避的话，就尝试给自己的心灵放个假吧。如果必须出门去面对人群的时候，就对我说“我出门了，我现在戴上面具了哦”。等回到家后，你对我说“我回来了，面具我摘下了哦”。……只有两个星期，听着，只有两个星期可以允许你暂时逃避。我想这段时间你会很难熬，可你会挺过来的。我相信。
我爱你。
约克 」
——如今回想起来，当时说出“不要死”的自己，是不是隐约预感到了什么呢。
月亮从云朵中悄然浮现。伊顿将手中的信读了三遍，然后慢条斯理地叠好放回信封，将它放入摆着相框的那个床头柜抽屉。他又拿出那个钢琴八音盒，拧紧了发条，任由它叮叮咚咚地敲击起略带寂寞的悠远旋律。他在熟悉的乐曲中呆坐了半天，终于泪如雨下。
他想他已逐渐接受了他离开的事实。
八音盒的清脆旋律像升起的月光湮没了他的思绪。潮汐的味道向他席卷而来，漫过四肢，越过头顶。静谧的水面放逐着冷白的月光，以及散发着月光的无名指。
他枕着月河沉沉睡去。河水很咸。
注1：罗斯玛丽（Rosemary）：是指一种水红色的玫瑰，它代表对死者永恒的怀念。
注2：电影指《蒂凡尼的早餐》，奥黛丽•赫本主演。霍莉则是赫本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赫本的国籍是英国，为多国混血儿，同时是英王爱德华三世和苏格兰玻斯威尔第四代侯爵詹姆士•赫本（即苏格兰玛丽女王的第三任丈夫）的后裔。蒂凡尼（Tiffany）是诞生于纽约的著名珠宝品牌，以钻石和银制首饰闻名，早期的银餐具也十分有名。文中出现的歌曲《moon river》是该电影的主题曲，曾获得过第34届奥斯卡最佳电影歌曲奖。
歌词翻译如下：
月亮河，宽不过一英里。
总有一天我会优雅地遇见你。
织梦的人啊，那伤心的人。
无论你将去何方，我都会追随着你。
两个流浪的人想去看看这世界。
有如此广阔的世界让我们欣赏。
我们跟随同一道彩虹的末端。
在那弧线上彼此等候。
我那可爱的老朋友。
还有月亮河和我。
>>他所依赖的现在，说不定是我想埋葬掉的回忆。
无名小姐，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吗？你怯懦，你没有勇气，你害怕挺起胸膛说：“是的，生活就是这样。人们相爱，互相属于对方，因为这是获得真正快乐的唯一机会。”你自称你有一个自由的灵魂，是一个“野东西”，却害怕别人把你关在笼子里，其实你已经身在笼子里了，这是你亲手建起来的，不管你在西方还是在东方，它都会一直紧随着你，不管你往哪去，你总受困于自己。
——《蒂凡尼的早餐》
第三天早上伊顿是被门铃吵醒的。
门铃像叫魂一样响个不停，他揉揉眼睛起床，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长的一觉。看了看闹钟，已经是早上9点多了。他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糟了迟到了……”伊顿喃喃道。把闹钟放回去的时候瞥到旁边的照片，才想起亚瑟为自己请了一段时间的长假。
他发了几秒钟的呆，门铃仍然不依不饶地响着。他啧了一声，起身披了件衣服去开门。
当看到那张过于闪亮华而不实的脸时，伊顿的第一个反应是关门。
“喂等等……！本少爷坐早班飞机专程过来的待遇就是闭门羹吗！小公主你不要太过分！”门外的闪亮星人早在一秒前看穿他的意图，死死扒住了门框。
伊顿二话不说松开了手，结果用力过猛的布兰特被门框撞到了脑门，踉跄着倒退了几步。
“你……真是让人忍无可忍哦？！”他捂着自己的脑门面目狰狞。
“是你叫我松手的。”伊顿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走进屋里。布兰特吃了个哑巴亏，满脸苦相地跟他进门。
“你要喝茶？”伊顿皱着眉头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有起床气了，布兰特有些心悸，连忙摆手说不用。他又如释重负地把架子上的茶叶放回去，抱着胸不耐烦地问：
“你是来干嘛的。”
“当然是来看你的。”布兰特胡乱挥了两下手，作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顺便当一下信差。”
伊顿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信。你等的不就是这个吗。”他掏出一封信，伊顿盯了他两秒，生怕他骗他似地把信抢过来。他迫不及待地把信封拆开，布兰特看着他的举动，眼神略带怜悯。
“做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吗？”
伊顿没有理他，以最快的速度看完了整封信。
“从一开始我就无法理解这件事……这不是纯粹往伤口上撒盐吗？如果是本少爷的话，是绝对不会做二次伤害的事的。”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给我闭嘴。”伊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有过跟你一样身份，跟你在一起很多年的人死了的经历吗？”
“我没有，可我也曾有过看着重视的人死去的经历……她还是被你们杀的。”
“不要拿人类来跟我们相提并论！”伊顿好像被戳中了痛处，气势汹汹地爆发起来。“如果让你尝尝看某个同等身份的重要的人去世的滋味，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这种事有可比性吗！”布兰特被激怒了。他用眼神与对方对峙。“不要炫耀痛苦！他死去已成事实，你有什么办法！你能挽回吗？不能。一个任由别人伤心痛苦，捧着自己的回忆入睡；一个拿这个作为借口逃避现实，还真是绝配啊——我听说你没去上班吧，请了长假？你真的需要那么长时间的休假吗？伊顿•柯克兰，我看错你了，我以为你是那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冷静面对的人，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躲起来低落——”
他的长篇大论被一个耳光强行中止。法国人不可置信地瞪着甩了他一巴掌的少年。他墨绿色的瞳仁里浮动着浅浅的水光，看起来随时都会掉下。
“不是人类就没资格悲伤了吗！我也有感情，我也是个生物。重要的人死了，我自然要伤心，自然要低落，这又有什么不对！你又凭什么制止我！”
布兰特哑口无言。他隐约记得这个对他嘶吼着“我也有感情”的人，在几百年前用恶魔般的表情告诉自己，对相信人类的自己表示无比失望。
这千百年来，他真的变了很多。这大概都要归功于死去的那个家伙吧。
“我说你啊……”他感到喉咙干涩，半晌才发出声音，“你是不是觉得这世界很过分？觉得上帝夺走了你的一切？”
“……”
“好吧，看来我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嘲讽似地挑起嘴角，起身准备离开。走到大门时他想起什么，回过头说：“不过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如果死的那个人是你，我是绝•对不会伤心的。”
“真巧，我也是。”
他甚至没回头看他一眼。
「伊顿，这几天感觉还好吗？好吧，我想应该不太好。虽然我知道你不想出门，不过你可以去一个地方吗？」
只是两天没出门，伊顿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有一个世纪没有看到人群了。尽管不是周末，街上的人也算不上很多，但无论是车水马龙的道路，红绿灯的交岔口，抑或是人烟稀少的小道，都让伊顿切实意识到，他开始变得不习惯人群了。置身于人群之中，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只让他感觉被抛置在荒野上，四周没有鲜花，只有荒芜绵延不绝。而逐渐缩小包围圈的喧闹声只让他无所适从。
他强装镇定，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和街道，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一直控制不住地发抖。
此刻他唯一清醒的念头，就是不能当众哭出来。
他来到那个约克所说的地方，是一间位于商店街最深处的不起眼的小店子。他在橱窗外站了好一阵子，听见从店里飘出的音乐，心里不由得一惊，推门走进店子里。
店门把手挂着的风铃一阵叮铃铃乱响，“欢迎光临”的清脆少女音随之响起。伊顿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店门口，环顾着店里的摆设。
这是一间普通的精品店，店里一个顾客都没有，碎花的墙纸和暖黄的灯光给店内平添了几丝温馨，橱窗和货架上摆放的尽是些玩偶、沙漏、玻璃制的摆设和木头猫咪，都是小女生喜欢的小玩意。伊顿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约克要自己来这里。
“请问要找点什么吗？”店员绕过收银台来到他跟前，那是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少女，扎着柔顺的马尾，脸上洋溢着和气的微笑。
伊顿有些尴尬地望向别处。“呃……我其实只是……随便看看。对了，音乐很不错。”
少女歪着头端详了他一会，然后恍然大悟地击掌：“你是伊顿吗？”
“诶？”伊顿愣住了。
少女笑着说：“两个星期前有一位叫约克的先生在我们店里订了一样东西，说要送给伊顿。他说他一定会亲自过来。”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伊顿呢。”
“那个啊，他之前拜托我天天放这首歌。说伊顿肯定会对这首歌有所反应。”
伊顿无语了。约克到底还是个会麻烦别人的家伙啊。但他已经懒得计较这些了。
“他要给我的是什么？”
“稍等一下。”少女跑进柜台里翻了一下，最后拿出一个正方形的盒子。“就是这个。前两天才刚做好送过来的，时间掐得真准呢。”
伊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肯定不知道她手里拿着的，正是订制者最后送给他的遗物。
“这是什么？”他接过那个包装好的盒子，直接拆掉了丝带和包装纸。当打开盒子的时候，他哑然了。
盒子里躺着一个椴木的钢琴八音盒。店员将它拿出来上好发条，钢琴开始弹奏起那支令人怀念的歌谣——
“等等伊顿——犯得着那么生气吗——只是说你做的蔷薇饼干稍微难吃了那么一点……哎你别走那么快——”金发青年在纽约第五大道上快步追着前面同样快步走的少年，一边说着令人消不了气的话。
“给我闭嘴！你懂什么——那可是我亲手栽培的蔷薇！你知道种得有多辛苦吗！”走在前面的少年叫道，根本不想回头看他一眼。
“我不都吃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啊！”
“闭嘴，我生气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哪件事……哎哟！”话音未落便迎面撞上了电线杆。约克捂着鼻子蹲在地上龇牙咧嘴。“好痛……”
伊顿停下脚步，踌躇了两秒又没辙地折回去。
“你个笨蛋，眼睛长哪去了。……没事吧？”他弯下身子，却没料到对方一把将自己拉过，毫不犹豫地堵上了嘴唇。
“唔、唔……！”伊顿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并推开得逞的青年，后者笑得一脸愉悦，他则很没骨气地红了脸。
“简……简直不敢相信！” 居然在第五大道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干出这种事！伊顿捂着自己的嘴，恨不得将对方的头摁在电线杆上。
约克站起来，将少年瘦弱的身躯逼到电线杆上，双手搭在那上面，几乎是要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
还不如抱着呢，至少别人就看不到他的窘样了。伊顿几乎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但无奈约克不肯放过他，而是把脸凑得更近了。
“你、你想干嘛！”伊顿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一下这里是公众场合，而不是该死的可以随时调情的地方。
“我想吻你。”约克坦诚道。伊顿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刚刚不是已经……等等这里是第五大道！”
“那又如何？第五大道也是我家的一部分啊？”
“我根本没法跟你沟通啦！……唔唔！”
结束了这个带有强迫性质的吻后，约克一手将脸红得已经派不上用场的对方勾进怀里。“喂，你在生什么气啊。如果不是为那见鬼的饼干。”
“……不准说它是‘见鬼的’。”
“好好，所以说到底是怎样？”约克失笑地叹气。
“……不听人说话的家伙。你这样迟早会死的。”沉默了一会，伊顿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说。
“哈？”
“干嘛老跟人对着干，我不止一次提醒你了吧——最近他们很不安分，首领死了后更是像疯了一样。那股疯狂劲真让人害怕。你已经有前车之鉴了，为什么还学不乖？”
约克愣了愣，然后他挂肚搜肠想起了伊顿之前警告过他的话，却被他当作耳边风。原来是为了这个在生气啊。
“什么嘛，我可是很强的，不要小看我啊。”
“这才是我想说的。不要那么自大，总把自己当作无敌的会遭到报应。”伊顿推开他，眉头深深皱起。
金发青年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一脸没心没肺。
“伊顿你想太多了。何况我也没跟别人对着干啊，那都是阿尔的主意，我也不过是个经济中心罢了——”
“你到底有没有搞清状况？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没有直接参与政策和计划，但你是这个国家最显眼的目标啊！”
“哈哈哈那真是躺着也中枪……”
“不要笑！还有，你并没躺着！”
约克看着恨铁不成钢的炸毛少年笑了。那笑就像是调和了金箔的阳光，有着能驱散一切黑暗的琐碎温暖。
“谢谢你担心我，伊顿。”
“既然知道让人担心的话，就好好听人说话啊……老是这样一意孤行，如果死了怎么办。”
“不会死的啦，城市哪有那么容易死。”
这时，两人身后的商店响起了悠扬的歌声，那歌声带着甜蜜的忧伤，在喧闹的商店街上犹如一股不合时宜的清泉静静流淌。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
I'm crossin' you in style some day
Old dream maker,
You heartbreaker,
Wherever you're goin'
I'm goin' your way...
他们停止了对话，静静听着歌声，直到一曲结束。
“这首歌是……那部电影里的。”（*2）
“是啊。我们就站在蒂凡尼的旗舰店前呢。”他们刚刚只顾着争吵，没有发现自己一直站在那间久负盛名的珠宝店前。蒂凡尼蓝的优雅包装和银制饰品，与奥黛丽赫本的美丽面庞一起，已经成为人们对这家珠宝店的刻板印象了。
“我喜欢这部电影，尤其是这首歌。”伊顿似乎忘了他们刚刚谈话的内容。
“我也喜欢。尤其是奥黛丽，她太美了。……我是说，她很有贵族气质不是吗，不愧有你家以前皇室的血统。”约克多此一举地解释。
“虽然最后还是在你们这儿生根了。”伊顿有些局促不安地环顾着四周。“我们走吧？”
约克思索了一会，突然兴奋而神秘地说：“说起来，伊顿想要钻戒吗？”
“钻戒？谁要啊那种东西。……喂你不会吧，喂！”被约克拉住手往店里走的伊顿惊恐地叫了起来。开什么玩笑，两个男人去买钻戒不是很奇怪吗？！
“没关系。电影里也说了，在蒂凡尼一定会遇上好事。”金发青年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进店里。
八音盒的声音戛然而止，将伊顿沉浸在过往里的思绪拔出来。他收回自己呆滞的目光，对店员勾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真不错。”
“啊，对了。”店员姑娘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脸神秘地说：“把钢琴盖打开的话，会发现宝物哦。”
伊顿接过那架八音盒，颤抖着手将钢琴盖打开，那里面是中空的，塞满了天鹅绒，可以当作首饰盒。绒布的缝隙中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他将那个东西拿起来，眼眶顿时红了。
平躺在他掌心的，是一枚散发着温柔光芒的银质钻石戒指。蒂凡尼最经典的朴素样式，是当初他们没有买下的那一枚。
当时虽然约克拉着他进店里试戒指，可他最后还是碍于面子没有要。原来他后来又偷偷去把它买下来了吗……伊顿习惯性地在心底为他的行为叹了口气，心情悲喜交加。
很快他发现钢琴内部还夹着一张纸条。他打开来扫了一眼，捏着纸条的手战栗不已。
「伊顿surprise~?现在的心情如何？开心吗？兴奋吗？感动吗？想哭吗？上次的事真是对不起啦，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不应该那样批评你的蔷薇饼干的。我相信你练习多几次就会做得很好吃，希望下次我吃到的会比较容易入口一点……。
总之我还是买下来了这个戒指，因为伊顿戴上它的样子很好看哟。不过当作赔罪的礼物似乎也有点隆重了对吗……所以呢，其实这个八音盒才是赔罪的礼物，而那个戒指嘛……可以的话就当作订婚信物如何？XD
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不要那么生气。还有，期待你给我的答复，关于那枚戒指。
爱你的 约克•N•琼斯 」
“为什么不买啊……不要因为我没带现金就信不过我呀。”
“才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伊顿停下脚步，天边的火烧云将他的脸映得红彤彤的。身后的金发青年双手插在裤袋里，表情显得有些焦躁，又混杂了某种忐忑的情绪。长不大的家伙。伊顿在心底诟病，却又蓦地心软下来。
“……给我点时间。”
“诶？”
“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
望着那个家伙的表情由坏牛奶变成跟晚霞一样灿烂的颜色，少年无法控制自己的唇角扬起一个温暖的弧度。
“那那那也就是说——”声音跳跃起来。
“我可没有答应你哦。”伊顿突然板住了脸，“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我一定会努力做到的！”
“不要惹麻烦，不要逞强，”他停顿了一秒，用干涩嘶哑的嗓音道着郑重的告诫与祈愿。
“不要死。”
他的表情严肃得让一向乐天开朗的约克也明白了话语的重量。他的双手垂在身边，静静地握住了拳头。夕阳的射线亮得刺眼，仿佛能将成形或不成形的东西全都切割得棱角分明。
“我答应你。我不会死的，伊顿，我会一直活着和你在一起。”
“骗子。”
一滴，两滴，泪水，坠落在那张写满了对不可能的未来充满憧憬的字句的纸上。
事到如今还给我看这样的东西做什么。给我这些已经实现不了的承诺，到底有什么用呢。
喂，告诉我啊。
曾答应我不会死的约克•琼斯。
城市都是无神论者。按理来说是这样的。
每当伊顿遇到后悔的事和痛苦的事，都不愿相信这个世上有神明。如果有神明的话，他岂不是太坏心眼了吗。为什么身为神明却不让人们活得幸福，而是要给他们诸多考验，让他们狂奔，绊倒，站起又狂奔。
后来他慢慢懂得，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人们总是不去珍惜到手的事物，追逐看不见的幻影。这是为了提醒他们要珍惜，要去爱，从而明白原来天暗透了反而更能看见星光。
他一度以为自己失去了那片星光，而约克的出现让他重拾了希望。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再度失去了那片星光。
云层已经黑透了，还有茫茫大雾遮住了它们。
永不再来的星光。
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
There'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
We're after the same rainbow's end
Waitin' round the bend,
My huckleberry friend,
Moon River and me……
一边哼着歌一边回到家的伊顿，不出意料地发现家里依然没人。亚瑟还在上班。他站在门口，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
“我回来了，约克。”
可以把面具摘下来了吧。
他脱掉鞋和外套踏入房间，坐在床边发了会呆，然后将读了一半的信展开。
「……拿到了东西看到这里的你，心情更难受了对吧。你一定会想，约克琼斯你真他妈是个浑球，老让我想起这些事到底想干嘛。其实呢，伊顿在我眼中就跟霍莉一样，是个看起来很坚强实际上很脆弱的人。你不敢接受我的爱情，就跟你从来都不敢接受痛苦的事实一样。你看起来对一切都冷淡置之，却总是患得患失。你一直都很害怕别人关住你，实际上把你关住的正是你自己。勇敢一点，伊顿，什么事都做得彻底一点，不要让自己后悔。我相信你现在一定很后悔没及时对我说“我爱你”，以及当时没买下那枚戒指。
对不起，伊顿，我没有遵守诺言。亏我当时还想像电影里的英雄一样夸下豪言壮语，给你一个可以依靠的明天。现在我觉得自己简直傻透了。如果当时能更听你的话就好了。那枚戒指，现在只能当作赔罪礼物了。
还有，我猜你现在一定很不适应人群。但不幸地，哪怕你深陷在多可怕的境地里，有时候你就是不得不去面对世界。实在无法逃避的话，就尝试给自己的心灵放个假吧。如果必须出门去面对人群的时候，就对我说“我出门了，我现在戴上面具了哦”。等回到家后，你对我说“我回来了，面具我摘下了哦”。……只有两个星期，听着，只有两个星期可以允许你暂时逃避。我想这段时间你会很难熬，可你会挺过来的。我相信。
我爱你。
约克 」
——如今回想起来，当时说出“不要死”的自己，是不是隐约预感到了什么呢。
月亮从云朵中悄然浮现。伊顿将手中的信读了三遍，然后慢条斯理地叠好放回信封，将它放入摆着相框的那个床头柜抽屉。他又拿出那个钢琴八音盒，拧紧了发条，任由它叮叮咚咚地敲击起略带寂寞的悠远旋律。他在熟悉的乐曲中呆坐了半天，终于泪如雨下。
他想他已逐渐接受了他离开的事实。
八音盒的清脆旋律像升起的月光湮没了他的思绪。潮汐的味道向他席卷而来，漫过四肢，越过头顶。静谧的水面放逐着冷白的月光，以及散发着月光的无名指。
他枕着月河沉沉睡去。河水很咸。
注1：罗斯玛丽（Rosemary）：是指一种水红色的玫瑰，它代表对死者永恒的怀念。
注2：电影指《蒂凡尼的早餐》，奥黛丽•赫本主演。霍莉则是赫本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赫本的国籍是英国，为多国混血儿，同时是英王爱德华三世和苏格兰玻斯威尔第四代侯爵詹姆士•赫本（即苏格兰玛丽女王的第三任丈夫）的后裔。蒂凡尼（Tiffany）是诞生于纽约的著名珠宝品牌，以钻石和银制首饰闻名，早期的银餐具也十分有名。文中出现的歌曲《moon river》是该电影的主题曲，曾获得过第34届奥斯卡最佳电影歌曲奖。
歌词翻译如下：
月亮河，宽不过一英里。
总有一天我会优雅地遇见你。
织梦的人啊，那伤心的人。
无论你将去何方，我都会追随着你。
两个流浪的人想去看看这世界。
有如此广阔的世界让我们欣赏。
我们跟随同一道彩虹的末端。
在那弧线上彼此等候。
我那可爱的老朋友。
还有月亮河和我。
>>他所依赖的现在，说不定是我想埋葬掉的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