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川啄木短歌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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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啄木（1886-1912） 翻译：周作人
1.
对着大海独自一人，
预备哭上七八天，
这样走出了家门。
大海にむかひて一人
七八日
泣きなむとすと家を出でにき
2.
玩耍着背了母亲
觉得太轻了，哭了起来，
没有走上三步。
たはむれに母を背負ひて
そのあまり軽きに泣きて
三歩あゆまず
3.
想把爱犬的耳朵切了来看，
可哀呀，这也由于这颗心
对事物都倦了吧
愛犬の耳斬りてみぬ
あはれこれも
物に倦みたる心にかあらむ
4.
哭够了的时候，
拿起镜子来，
尽可能的做出种种脸相。
鏡とり
能ふかぎりのさまざまの顔をしてみぬ
泣き飽きし時
5.
“为这点事就死去吗？”
“为这点事就活着吗？”
住了，住了，不要再问答了！
「さばかりの事に死ぬるや」
「さばかりの事に生くるや」
止せ止せ問答
6.
不知怎的想坐火车了，
下了火车
却没有去处。
何となく汽車に乗りたく思ひしのみ
汽車を下りしに
ゆくところなし
7.
无缘无故的觉得寂寞了
就出去走走，我成了这么个人，
至今已是三个月了。
何がなしに
さびしくなれば出てあるく男となりて
三月にもなれり
8.
把发热的面颊
埋在柔软的积雪里一般，
想那么恋爱一下看看。
やはらかに積れる雪に
熱てる頬を埋むるごとき
恋してみたし
9.
在房间里，
摊开手脚躺下，
然后静静的又起来了。
手も足も
室いっぱいに投げ出して
やがて静かに起きかへるかな
10.
像从百年的长眠里醒过来似的，
打个哈欠，
没有想着什么事。
百年の長き眠りの覚めしごと
あくびしてまし
思ふことなしに
11.
想要愉快的
称赞别人一番；
寂寞啊，对于利己心感到厌倦了。
こころよく
人を讃めてみたくなりにけり
利己の心に倦めるさびしさ
12.
这些日子里
胸中有隐藏着的悔恨，——
不叫人家笑我。
この日頃
ひそかに胸にやどりたる悔あり
われを笑はしめざり
13.
听见谄媚的话，
就生气的我的心情，
因为太了解自己而悲哀啊。
へつらひを聞けば
腹立つわがこころ
あまりに我を知るがかなしき
14.
把人家敲门叫醒了，
自己却逃了来，多好玩呀，
过去的事情真可怀恋啊。
知らぬ家たたき起して
遁げ来るがおもしろかりし
昔の恋しさ
15.
举止装作非凡的人，
这以后的寂寞，
什么可以相比呢。
非凡なる人のごとくにふるまへる
後のさびしさは
何にかたぐへむ
16.
把我看作不中用的
歌人的人，
我向他借了钱。
実務には役に立たざるうた人と
我を見る人に
金借りにけり
17.
说那样也好，这样也好的
那种人多快活，
我很想学到他的样子。
それもよしこれもよしとてある人の
その気がるさを
欲しくなりたり
18.
把死当作
常吃的药一般，
在心痛的时候。
死ぬことを
持薬をのむがごとくにも我はおもへり
心いためば
19.
路旁的狗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我也学它的样，
因为羡慕的缘故。
路傍に犬ながながとあくびしぬ
われも真似しぬ
うらやましさに
20.
给性情易变的人做事，
深深的觉得
这世间讨厌了。
気の変る人に仕へて
つくづくと
わが世がいやになりにけるかな
21.
假装睡着，勉强打呵欠，
为什么这样做呢？
因为不愿让人家察觉自己的心事。
空寝入生あくびなど
なぜするや
思ふこと人にさとらせぬため
22.
停住了筷子，忽然的想到，
于今渐渐的
也看惯了世间的习气了。
箸止めてふっと思ひぬ
やうやくに
世のならはしに慣れにけるかな
23.
父母和儿子，
怀着不同的心思，静静的对着，
多么不愉快的事呀。
親と子と
はなればなれの心もて静かに対ふ
気まづきや何ぞ
24.
眼前的点心碟子什么的，
想要嘎嘎的咬碎它，
真是焦躁啊。
目の前の菓子皿などを
かりかりと噛みてみたくなりぬ
もどかしきかな
25.
很会笑的青年男子
要是死了的话，
这个世间总要寂寞点吧。
よく笑ふ若き男の
死にたらば
すこしはこの世さびしくもなれ
26.
宽大的心情到来了，
走路的时候
似乎肚子里也长了力气。
おほどかの心来れり
あるくにも
腹に力のたまるがごとし
27.
哪怕只让我低过一次头的人，
都死了吧！
我曾这样的祈祷。
一度でも我に頭を下げさせし
人みな死ねと
いのりてしこと
28.
不管怎样劳动，
不管怎样劳动，我的生活还是不能安乐：
我定睛看着自己的手。
はたらけど
はたらけど猶わが生活楽にならざり
ぢっと手を見る
29.
对自夸的友人，
随口应答者，
心里好像给予一种施舍。
うぬ惚るる友に
合槌うちてゐぬ
施与をするごとき心に
30.
那天晚上我想写一封
谁看见了都会
怀念我的长信。
誰が見ても
われをなつかしくなるごとき
長き手紙を書きたき夕
31.
可悲呀，人人都有家庭，
正如走进坟墓里似的，
回去睡觉。
人みなが家を持つてふかなしみよ
墓に入るごとく
かへりて眠る
32.
挨了骂，
哇的一声就哭出来的儿童的心情；
我也想要有那种心情。
叱られて
わっと泣き出す子供心
その心にもなりてみたきかな
33.
不想忘记那
什么事也不惦念，
匆匆忙忙度过的一天
何事も思ふことなく
いそがしく
暮らせし一日を忘れじと思ふ
34.
轻轻的叫了自己的名字，
落下泪来的
那十四岁的春天，没法再回去呀。
己が名をほのかに呼びて
涙せし
十四の春にかへる術なし
35.
说是悲哀也可以说吧，
事物的味道，
我尝得太早了。
かなしみといはばいふべき
物の味
我の嘗めしはあまりに早かり
36.
不会处世
我不是私下里
以此为荣么？
世わたりの拙きことを
ひそかにも
誇りとしたる我にやはあらぬ
37.
他说：“我打你！”
我说：“打吧！”就凑上前去，
从前的我也很可爱啊。
殴らむといふに
殴れとつめよせし
昔の我のいとほしきかな
38.
人家说的
鬓发散垂的可爱，
愿在写什么时的你身上看到。
人がいふ
鬢のほつれのめでたさを
物書く時の君に見たりし
39.
买新书来读的夜半，
这个快乐
也是长久的不能忘记。
新しき本を買ひ来て読む夜半の
そのたのしさも
長くわすれぬ
40.
从前很容易生气的我的父亲
近日不生气了，
但愿他还是生气吧。
よく怒る人にてありしわが父の
日ごろ怒らず
怒れと思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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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啄木（1886-1912） 翻译：周作人
1.
对着大海独自一人，
预备哭上七八天，
这样走出了家门。
大海にむかひて一人
七八日
泣きなむとすと家を出でにき
2.
玩耍着背了母亲
觉得太轻了，哭了起来，
没有走上三步。
たはむれに母を背負ひて
そのあまり軽きに泣きて
三歩あゆまず
3.
想把爱犬的耳朵切了来看，
可哀呀，这也由于这颗心
对事物都倦了吧
愛犬の耳斬りてみぬ
あはれこれも
物に倦みたる心にかあらむ
4.
哭够了的时候，
拿起镜子来，
尽可能的做出种种脸相。
鏡とり
能ふかぎりのさまざまの顔をしてみぬ
泣き飽きし時
5.
“为这点事就死去吗？”
“为这点事就活着吗？”
住了，住了，不要再问答了！
「さばかりの事に死ぬるや」
「さばかりの事に生くるや」
止せ止せ問答
6.
不知怎的想坐火车了，
下了火车
却没有去处。
何となく汽車に乗りたく思ひしのみ
汽車を下りしに
ゆくところなし
7.
无缘无故的觉得寂寞了
就出去走走，我成了这么个人，
至今已是三个月了。
何がなしに
さびしくなれば出てあるく男となりて
三月にもなれり
8.
把发热的面颊
埋在柔软的积雪里一般，
想那么恋爱一下看看。
やはらかに積れる雪に
熱てる頬を埋むるごとき
恋してみたし
9.
在房间里，
摊开手脚躺下，
然后静静的又起来了。
手も足も
室いっぱいに投げ出して
やがて静かに起きかへるかな
10.
像从百年的长眠里醒过来似的，
打个哈欠，
没有想着什么事。
百年の長き眠りの覚めしごと
あくびしてまし
思ふことなしに
11.
想要愉快的
称赞别人一番；
寂寞啊，对于利己心感到厌倦了。
こころよく
人を讃めてみたくなりにけり
利己の心に倦めるさびしさ
12.
这些日子里
胸中有隐藏着的悔恨，——
不叫人家笑我。
この日頃
ひそかに胸にやどりたる悔あり
われを笑はしめざり
13.
听见谄媚的话，
就生气的我的心情，
因为太了解自己而悲哀啊。
へつらひを聞けば
腹立つわがこころ
あまりに我を知るがかなしき
14.
把人家敲门叫醒了，
自己却逃了来，多好玩呀，
过去的事情真可怀恋啊。
知らぬ家たたき起して
遁げ来るがおもしろかりし
昔の恋しさ
15.
举止装作非凡的人，
这以后的寂寞，
什么可以相比呢。
非凡なる人のごとくにふるまへる
後のさびしさは
何にかたぐへむ
16.
把我看作不中用的
歌人的人，
我向他借了钱。
実務には役に立たざるうた人と
我を見る人に
金借りにけり
17.
说那样也好，这样也好的
那种人多快活，
我很想学到他的样子。
それもよしこれもよしとてある人の
その気がるさを
欲しくなりたり
18.
把死当作
常吃的药一般，
在心痛的时候。
死ぬことを
持薬をのむがごとくにも我はおもへり
心いためば
19.
路旁的狗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我也学它的样，
因为羡慕的缘故。
路傍に犬ながながとあくびしぬ
われも真似しぬ
うらやましさに
20.
给性情易变的人做事，
深深的觉得
这世间讨厌了。
気の変る人に仕へて
つくづくと
わが世がいやになりにけるかな
21.
假装睡着，勉强打呵欠，
为什么这样做呢？
因为不愿让人家察觉自己的心事。
空寝入生あくびなど
なぜするや
思ふこと人にさとらせぬため
22.
停住了筷子，忽然的想到，
于今渐渐的
也看惯了世间的习气了。
箸止めてふっと思ひぬ
やうやくに
世のならはしに慣れにけるかな
23.
父母和儿子，
怀着不同的心思，静静的对着，
多么不愉快的事呀。
親と子と
はなればなれの心もて静かに対ふ
気まづきや何ぞ
24.
眼前的点心碟子什么的，
想要嘎嘎的咬碎它，
真是焦躁啊。
目の前の菓子皿などを
かりかりと噛みてみたくなりぬ
もどかしきかな
25.
很会笑的青年男子
要是死了的话，
这个世间总要寂寞点吧。
よく笑ふ若き男の
死にたらば
すこしはこの世さびしくもなれ
26.
宽大的心情到来了，
走路的时候
似乎肚子里也长了力气。
おほどかの心来れり
あるくにも
腹に力のたまるがごとし
27.
哪怕只让我低过一次头的人，
都死了吧！
我曾这样的祈祷。
一度でも我に頭を下げさせし
人みな死ねと
いのりてしこと
28.
不管怎样劳动，
不管怎样劳动，我的生活还是不能安乐：
我定睛看着自己的手。
はたらけど
はたらけど猶わが生活楽にならざり
ぢっと手を見る
29.
对自夸的友人，
随口应答者，
心里好像给予一种施舍。
うぬ惚るる友に
合槌うちてゐぬ
施与をするごとき心に
30.
那天晚上我想写一封
谁看见了都会
怀念我的长信。
誰が見ても
われをなつかしくなるごとき
長き手紙を書きたき夕
31.
可悲呀，人人都有家庭，
正如走进坟墓里似的，
回去睡觉。
人みなが家を持つてふかなしみよ
墓に入るごとく
かへりて眠る
32.
挨了骂，
哇的一声就哭出来的儿童的心情；
我也想要有那种心情。
叱られて
わっと泣き出す子供心
その心にもなりてみたきかな
33.
不想忘记那
什么事也不惦念，
匆匆忙忙度过的一天
何事も思ふことなく
いそがしく
暮らせし一日を忘れじと思ふ
34.
轻轻的叫了自己的名字，
落下泪来的
那十四岁的春天，没法再回去呀。
己が名をほのかに呼びて
涙せし
十四の春にかへる術なし
35.
说是悲哀也可以说吧，
事物的味道，
我尝得太早了。
かなしみといはばいふべき
物の味
我の嘗めしはあまりに早かり
36.
不会处世
我不是私下里
以此为荣么？
世わたりの拙きことを
ひそかにも
誇りとしたる我にやはあらぬ
37.
他说：“我打你！”
我说：“打吧！”就凑上前去，
从前的我也很可爱啊。
殴らむといふに
殴れとつめよせし
昔の我のいとほしきかな
38.
人家说的
鬓发散垂的可爱，
愿在写什么时的你身上看到。
人がいふ
鬢のほつれのめでたさを
物書く時の君に見たりし
39.
买新书来读的夜半，
这个快乐
也是长久的不能忘记。
新しき本を買ひ来て読む夜半の
そのたのしさも
長くわすれぬ
40.
从前很容易生气的我的父亲
近日不生气了，
但愿他还是生气吧。
よく怒る人にてありしわが父の
日ごろ怒らず
怒れと思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