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市之春及画眉达人

周末两天，加上病了两天，回到岗位一看，水仙已经开到尽，三坨存活下来的风信子开了两坨，但是都是一个颜色——我本来买了五种各不相同的。
中午本来要回家写字，沿路去相熟的花店想买点新花搁家里小李画像前，却没什么可买的，看春光正好，我于是打车直奔花市。
在地下批发区转悠，心里已有目标，还在货比三家。经过一个摊子忽然一个激灵，又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倒退三步。这家摊子深处，午睡的老板身边，一只音量不大的无线电悠悠唱着，会跳舞的文艺青年。
我好爱曹家渡！
买好了三种花，白与淡黄的西洋牡丹，紫色鸢尾，还有一种木本长枝的小白碎花不认得，雄赳赳气昂昂回家去。
出租车司机颇健谈，我才上车他就笑言，花鸟市场啊，我也刚去转了一圈。我顺口答着是么。他说是去买鸟笼子的，本来要300拿下，对方一定多要五十。“那么我一句话不说就走了，没什么好讲的，我去又不是为了吵架。”老师傅心态还挺好的。
于是一来二去聊起了鸟。
师傅说养的是画眉，一辈子就好这个，上海人，住老房子，面积不大但是搞得干干净净，用他自豪的话说，地板擦得一尘不染。
喜欢画眉是从小学时候起，邻居一个爷爷养了一头，啼声宛转，师傅每天上下学都去隔笼观望，经常被鸟主呵斥，离远点！“他让我离远点我就离远点嘛，听得到就行，那鸟叫的真是好听。”
上学时不能养，刚工作时也没有机会养，28岁准备结婚了，跟未过门的妻子交心：“一辈子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同意让我买一只鸟。”
那时候一个月工资36块，买一只鸟70。买回来骗老婆说17。
老婆雷霆大怒,"不过日子了啊，作孽啊，一只鸟17！“他连忙补充说，17是连笼带鸟，笼子10块，鸟7块。
那时困难，赚来的钱都交家用，哪里来的70？师傅说，都靠小赌怡情，一点点藏起胜利金：”上海男人都爱藏点小钱，不是拿去吃喝嫖赌抽，只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上面花花，不至于什么都问老婆拿，抬不起头。“
这只70块的鸟买来，师傅精心调教。每天下班回家自己做捕鸟的机关。时机到了，又有假，带着心爱的画眉，就去了安徽黄山。在山上，他这只画眉的叫声引来了野画眉。”这种鸟很神奇的，一座山上就只有一只鸟王，是唱的最好的。他容不下别鸟唱得比他好。听到师傅的鸟叫，野鸟王就来会他，一来就被师傅捉住了。如此这般，两年下来连捉了27个山头的野鸟王。（这用现代生物学叫法就是阿尔法male吧！）...这些鸟卖给其他人，又赚了好多钱，但是加起来也没有70。（那只鸟太出色了！）
又过了半年，女儿出世了，老婆说鸟叫打扰小孩子休息，师傅含泪把鸟拿回当初的卖家那里，卖家看了看说，折个旧，给你50。“我不亏啊！”
如今年纪大了，孩子也独立了，他又买了一只鸟，花了300多。“买的值！那原来的主人根本不会养，没养好，所以便宜。鸟是好鸟啊！”
我的目的地快到了，他还在解释：“画眉是有胆气的鸟，你看人们出来遛鸟笼子上都盖着布罩子对吧，鸟都胆小，害怕马路，害怕车子，画眉是两样的。你就站在这路边（指延安路），布罩子打开，他照样唱！什么都不怕。”
真不错。我退休也养一个试试。
下车，再见。
谢谢你。
不，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