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

        我粗鲁地拧动着刚配不久的钥匙，用尽足以缚鸡的手力，将它毫不吝惜地消耗于干涩的摩擦中。肆无忌惮地推开门，缓缓地踏入足以让感官凝滞的阴冷中，从门前绕到门后。颤微地摆起左腿，将左脚板轻轻抵在门面上，待完全契合后，用力地一踹——门关得很顺畅。这个被无数次重复的动作，待被用慢动作一板一眼地重新演绎后，我顿觉自己比离开的二位更有艺术性。
      打开灯，乜见了插在座机上的电话卡，忽记起了今天的日子。放下包，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待我宣布回家的日期后，母亲掩饰不住微笑地说了声真好。从那刻起，暖暖的心屏蔽了笼罩的阴冷，才发现被在乎、被念记的感觉真棒……电话那边滔滔地说着为我准备的东西，而我的思路却分叉地忆起那困在贵阳的舍友。在离开前的晚上，他为自己打了丰盛的饭菜，高喊道坚决不留遗憾回去。我停住机械抖动的筷子，小小地感慨道，我们究竟何时能赶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日子。
      不约而同地，我们脱口而出了那个时节，那个港湾。我外带憧憬了下未来，他呢？我不知道。如今，那个日子离我们同样近，那个港湾离我们却不一般远，但怕是我更坦然，他却焦灼。
      订的第一期的《南方周末》到了，她略带兴奋地跟我提起起刘道玉的名字，就像在过去的电话中说起在《读者》中出现的朱学勤、顾准和余杰一般。爱屋及乌吧，她爱着她的儿子，也关注他所置身的那一方土地，以及那里发生的一切。爱的话语中流淌着最贴心的温暖。
     放下电话，按下了又一串号码。耳背的爷爷接起了电话，刚拿起的话筒随即被转移到了奶奶手里。依旧是熟悉的狮吼声。我本能地挪远了话筒，将上一次的通知再度宣布，得到的是更强烈的回应。依旧是那些叮嘱，依旧是那些思念，温暖在三人间流淌。
     哪怕现实将心灵摧残地再麻木，哪怕离乡的叛逆者再渴望无羁的驰骋，却还是会时时感动。他忆起正阅读的《惶然录》，忆起佩索阿所谓“生活之奴”的“两种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