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七日记
早晨五点五十分，起床，洗漱，早饭。
六点三十分，出门。10路转97路。有机会欣赏到新加坡从漆黑到黎明的过程。
七点十分，到达金沙酒店之会议地点。同时到达的还有马积廉小妹妹。二人被要求将已经入袋的全部文件运往主会场门口。
七点半，全数七人到齐。因开玩笑说好久未如此早起，而被工作人员凯莉告诫说，你们是拿了三十块钱的volunteer，不该哟所怨言，并且再次提醒，我们都希望把会议办好，言下之意——老实点，不要捣乱。
八点整，到达金沙楼。接与会者从酒店前往会场。沿途被诸位老师连声致谢，甚感惭愧——这是我们的职责。
九点，大会正式开始。
十点：茶叙。国大六人被要求将所有与会者轰出会场，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摆好六十把椅子。然后，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再将与会者赶回会场，拍集体大合照。有很多人嘴巴里的叉烧包还正吃着，香烟抽了一半，咖啡刚刚凉到可以入口。当然，驱赶人群这样吃力不讨好的的事情，也是我们volunteer的，因为，我们是付费的"volunteer"。
十点十分，将拍完照的与会者再次全部赶出会场，重新排列桌椅。不到十分钟，再次将与会者赶回会场。开始主题演讲。
约十点半，因未进早餐，六人均已饥肠辘辘，头晕眼花。但有感于会展公司的严令——茶叙你们是不能吃的，所以即使黄主任指着让我们吃，我们也没敢动手，生怕作出不合适的举动，被与会者及会展公司嘲笑国大中文系的学生毫无素质。
约十一点，戴琦饿到无法支撑，取虾饺一粒垫饥。终引发全体六人无法忍受辘辘之煎熬，各取茶叙所剩之食物，暂填空腹。
十一点二十，被要求前往办公室，将剩余的大会论文及日程等文件分别入袋。但全部四中文件，三种短缺。所有文件入袋后，被要求返回会场门口stand by。刚走到会场门口，被要求返回办公室取五份文件。为防止再次变故，我们决定将全体入袋文件抬至会场门口，以免多次往返。
十二点半，主题演讲结束，引导与会者进入餐厅进餐。作为volunteer，国大六人被要求站在餐厅外strand by。其间巧遇大会主持薛力清小姐和廖祥福先生，寒暄一阵。
一点整，被要求全体返回办公室，不得站在餐厅外，有碍观瞻。
一点二十：因下午场小组讨论开始于一点半，戴琦担心时间仓促，故询问某会展公司高层男主管，何时吃饭。此男主管极其不耐烦的回应：you wait。这是从十二月一日首次会展公司迟到了一个钟头的briefing 之后，到目前为止，该主管第一次直接与我们语言交流，其余时间，均有其下属转达该主管之命令，即使我们就在对面。当然，眼神是绝对不可能对着我们这些小人物的。人家要伺候的，是嘉宾贵客。虽然在我们一度被fire之后将与会者带的团团转而找不到会场。国大六人自然也是明白的，像我们这样的volunteer，是不值得用眼睛看的，否则，不啻为有辱尊目啊。不过，此时的我们尚不知后面的精彩好戏，受宠若惊之余继续wait。
下午一时三十分，新加坡国立大学中文系六名被志愿者，与二十一世纪中华文化论坛新加坡站之承办会展公司之矛盾，全面爆发。情况如下：
一点三十二分，我们被会展公司职员陈凯丽小姐领到餐厅门口，要求我们轮换进入餐厅用餐。然后迅速进入分会场开始工作。从早晨七点半奔波到下午一点半的各位都接无比。但是，此时要留下谁继续工作而让另一部分人进餐，却是谁也不愿意的事情。我们是一个团队，有苦，大家一起吃，有福，大家也一起享。更何况此时静姐姐还在为一位与会者指路，尚未返回。所以，我们站在了餐厅门口，希望等静姐姐回来，一起决定。而这位小姐，显然不耐烦我们的决定，犹如耶和华降生，赐予我们圣餐和美酒。居高临下的告诉我们，作为volunteer，你们可以进入与会者散去的餐厅，使用残剩之buffe，已然是莫大的恩赐了。快快领旨谢恩吧。然而，不识好歹的我们竟然不领情面，不仅没有在脸面上作出兴奋不已，且欢呼雀跃的神情，并且严正告知该圣母：我们不是自愿的volunteer，我们是被request来的。（此言由我而出，我对此负责。特此声明）然后，本人试图缓和气氛，告知其a hungry man is an angry man. 此时，瑜瑶鉴于会展公司混乱的安排以及恶劣的态度，要求面见更高层主管，以传达我们的心声。凯莉小姐甚为不快，先言辞恐吓，最高层为某某教授和某某会长，地位尊贵，你们是不能随便觐见的。后而软声哀求——这样的小事，没有必要闹到最高层那里。最后，推卸责任，自称所有安排及其变更全部由于高层以及嘉宾的心血来潮和突发奇想，与他们下层毫无关系。
一点四十分，我们进入餐厅进餐，巧遇劳老师，老师询问是否进餐。我们老是回答：否。劳老师甚为不满，出面与凯莉交涉，于是，我们六人陆续被批准从工作的分会场返回，开始进餐。但此时餐具早已撤去，只好恳求酒店工作人员为我们取出。其间，瑜瑶因牛肉久置干硬，而无法下咽。后据说是人大副主席的徐先生，携保镖及秘书前来狼吞虎咽，狼狈不堪的进食者面前表示慰问。对此，深表感激。
（上半场完，中场休息。精彩待续）
一点五十分，我们以迅雷之速解决午餐，然后进入分会场开始各自的工作。
约两点三十分，本人被陈凯丽小姐从分会场叫出，同时塞入；另外一不明人士，要求返回办公室待命。返回办公室，从静姐姐口中得知，我们我们已经被fire 了，此时的理由是，与会展公司产生摩擦，未免影响工作情绪，大家互相回避。于是六人各自更衣收拾，准备离开。临走之时，想起劳老师就在隔壁的分会场，于是前去与之道别。顺便感谢中午的照应。劳老师闻之我们的情况，甚为震惊。先是与要求陈凯莉小姐给出合理解释。但此人含糊其辞，完全不着主题。后会展公司男主管走上来，开始与劳老师飚英文。劳老师不甘示弱，严正发问：为什么解雇她们。你通知国大中文系了么。这是你个人行为还是大会主办方的决定。请给出合理的解释。当然，全部用英文进行，不论是语音语调，还是气场人格，全部压住该主管。以至于我们在一旁，一面如同得了救星一般稍感安逸，一面不禁叫道——劳老师，你好帅啊！！！此男主管见势不妙，突然间，扯出了会长林某某。一位长发垂肩的艺术家老爷爷。老爷爷说，我得到消息，你们觉得很苦。之后，是劳老师和男主管的一段!@#$#$%^^&*(*()),,，会长强行压住了他们的各自陈述，开始对我们进行思想教育，忆苦思甜，自己当年在法国如何如何苦，我们应该要吃苦，我们应该感到荣幸，能参与这样的会议。并且批评我们没有奉献精神。我不明白，这场会议，除了我们，还有谁最有奉献精神，难道是一面大把捞钞票，一面拼命克扣我们，一面又在会长面前装可怜，说自己三天没睡觉的会展公司男主管？当他说出自己三天没睡觉时，我真的很想顶回去——你自己怎么做会展的，自己事先没安排好，临时抱佛脚，怪的别人么。话说该公司自称已做过六七年会展，竟然如此混乱，我只能说，你们太没水准了。这种大型的国际学术会议，念到博士的我们，哪个没有在各自的系里经历过一两回，从来没有请会展公司的说法，也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当然，也从来没有如此毫无尊严的，莫名其妙的忙碌过。并且，在如此辛苦的忙碌过之后，还被人说不能吃苦。当然，会长再说了一大堆不着边际又句句讽刺的话之后，把皮球再次踢给了我们。刚才由陈凯莉小姐亲口传达的解雇命令就此失效，去留，由我们决定。很显然，会长面前，已经有人给我们下了药。无论我们说什么，不能吃苦还不停抱怨的罪名是背定了。其间，会长秘书站出来解释午餐问题，而我试图澄清事实，但是，她是会长秘书，仗着会长的后台，一次次阻断我说话，最后，以至于我完全无法开口。如此激烈的争夺话语权，说老实话，除了学术辩论之外，我还是第一次遭遇。我承认，我没有经验，我气场不够强大，我不能压着她一句句说出我想表达的意思。同样，如此严重的存在危机，作为一个人的人权危机，尊严危机，也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撞击我的灵魂。以至于我不得不深刻反省自己的身份——在新加坡，我究竟是什么？我是来此读书的博士候选人，我是仰赖新加坡纳税人生活的留学生，我对新加坡的社会毫无贡献，我就是寄人篱下的一只畜生——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甚至于，连畜牲都不如——饥饿不可叫嚷，生存需要拜谢。好吧，好吧，既然你们觉得这条狗不够听话，挥一挥手，我就会离去。这是我能保存的最后一点点尊严，最后一点点空间。
但是，我们不能走。我自己的心里话：被人赶走却还要自请留下，更何况是在如此没有地位的情况下，我是不能容忍的。但是，我们如果真的走了，半途而废的行为既成事实，我们不再介入，也就彻底丧失了话语权。以后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走，就全部交由会展公司来解释了。那么，如前所述，怕苦怕累，就是唯一的理由。我们都是学文的，历史由胜利者书写的道理，我们不是第一天知道。如果离开，那么，就是走进了会展公司的另一个陷阱，一个令我们的声誉和尊严完全丧失的陷阱。更何况，我们六个人身上，还背负着国大中文系的名誉。我知道，我们六个人，每人都在忍受，忍受，再忍受。但是，我们的忍受，究竟能换来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所谓科系的荣耀，所谓个人的光彩。是的，会展公司真的很有面子，带路的志愿者都是博士，彬彬有礼，言谈风雅。可是，亲爱的老师们，亲爱的官员们，亲爱的与会者们，你们在夸赞我们的同时，是否知道，我们是在忍受怎样的生活。我承认，我没用。我哭了。我哭，不是因为委屈，而是用眼泪，祭奠我失去的尊严——已经容忍的一次又一次的迟到以及今天发生的种种。既然决定留下，男主管已然示威，以后的两天，情况只会更糟糕。也就是说，任何事情，都要忍耐。更可笑的解释是，公司职员对我们颐指气使，居高临下的讲话，是因为没有把我们当外人，而是，当做家人。如此言论，我听得浑身发抖——对不起，我没有如此毫无家教，不懂最起码的礼貌以及尊重人的家人。如果有，绝对是家门不幸，家门之耻。
未来的两天，我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唯有对自己说，忍耐，忍耐，再忍耐。然后，尽快离开这个从来不知道尊重文人的文化论坛。
六点三十分，出门。10路转97路。有机会欣赏到新加坡从漆黑到黎明的过程。
七点十分，到达金沙酒店之会议地点。同时到达的还有马积廉小妹妹。二人被要求将已经入袋的全部文件运往主会场门口。
七点半，全数七人到齐。因开玩笑说好久未如此早起，而被工作人员凯莉告诫说，你们是拿了三十块钱的volunteer，不该哟所怨言，并且再次提醒，我们都希望把会议办好，言下之意——老实点，不要捣乱。
八点整，到达金沙楼。接与会者从酒店前往会场。沿途被诸位老师连声致谢，甚感惭愧——这是我们的职责。
九点，大会正式开始。
十点：茶叙。国大六人被要求将所有与会者轰出会场，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摆好六十把椅子。然后，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再将与会者赶回会场，拍集体大合照。有很多人嘴巴里的叉烧包还正吃着，香烟抽了一半，咖啡刚刚凉到可以入口。当然，驱赶人群这样吃力不讨好的的事情，也是我们volunteer的，因为，我们是付费的"volunteer"。
十点十分，将拍完照的与会者再次全部赶出会场，重新排列桌椅。不到十分钟，再次将与会者赶回会场。开始主题演讲。
约十点半，因未进早餐，六人均已饥肠辘辘，头晕眼花。但有感于会展公司的严令——茶叙你们是不能吃的，所以即使黄主任指着让我们吃，我们也没敢动手，生怕作出不合适的举动，被与会者及会展公司嘲笑国大中文系的学生毫无素质。
约十一点，戴琦饿到无法支撑，取虾饺一粒垫饥。终引发全体六人无法忍受辘辘之煎熬，各取茶叙所剩之食物，暂填空腹。
十一点二十，被要求前往办公室，将剩余的大会论文及日程等文件分别入袋。但全部四中文件，三种短缺。所有文件入袋后，被要求返回会场门口stand by。刚走到会场门口，被要求返回办公室取五份文件。为防止再次变故，我们决定将全体入袋文件抬至会场门口，以免多次往返。
十二点半，主题演讲结束，引导与会者进入餐厅进餐。作为volunteer，国大六人被要求站在餐厅外strand by。其间巧遇大会主持薛力清小姐和廖祥福先生，寒暄一阵。
一点整，被要求全体返回办公室，不得站在餐厅外，有碍观瞻。
一点二十：因下午场小组讨论开始于一点半，戴琦担心时间仓促，故询问某会展公司高层男主管，何时吃饭。此男主管极其不耐烦的回应：you wait。这是从十二月一日首次会展公司迟到了一个钟头的briefing 之后，到目前为止，该主管第一次直接与我们语言交流，其余时间，均有其下属转达该主管之命令，即使我们就在对面。当然，眼神是绝对不可能对着我们这些小人物的。人家要伺候的，是嘉宾贵客。虽然在我们一度被fire之后将与会者带的团团转而找不到会场。国大六人自然也是明白的，像我们这样的volunteer，是不值得用眼睛看的，否则，不啻为有辱尊目啊。不过，此时的我们尚不知后面的精彩好戏，受宠若惊之余继续wait。
下午一时三十分，新加坡国立大学中文系六名被志愿者，与二十一世纪中华文化论坛新加坡站之承办会展公司之矛盾，全面爆发。情况如下：
一点三十二分，我们被会展公司职员陈凯丽小姐领到餐厅门口，要求我们轮换进入餐厅用餐。然后迅速进入分会场开始工作。从早晨七点半奔波到下午一点半的各位都接无比。但是，此时要留下谁继续工作而让另一部分人进餐，却是谁也不愿意的事情。我们是一个团队，有苦，大家一起吃，有福，大家也一起享。更何况此时静姐姐还在为一位与会者指路，尚未返回。所以，我们站在了餐厅门口，希望等静姐姐回来，一起决定。而这位小姐，显然不耐烦我们的决定，犹如耶和华降生，赐予我们圣餐和美酒。居高临下的告诉我们，作为volunteer，你们可以进入与会者散去的餐厅，使用残剩之buffe，已然是莫大的恩赐了。快快领旨谢恩吧。然而，不识好歹的我们竟然不领情面，不仅没有在脸面上作出兴奋不已，且欢呼雀跃的神情，并且严正告知该圣母：我们不是自愿的volunteer，我们是被request来的。（此言由我而出，我对此负责。特此声明）然后，本人试图缓和气氛，告知其a hungry man is an angry man. 此时，瑜瑶鉴于会展公司混乱的安排以及恶劣的态度，要求面见更高层主管，以传达我们的心声。凯莉小姐甚为不快，先言辞恐吓，最高层为某某教授和某某会长，地位尊贵，你们是不能随便觐见的。后而软声哀求——这样的小事，没有必要闹到最高层那里。最后，推卸责任，自称所有安排及其变更全部由于高层以及嘉宾的心血来潮和突发奇想，与他们下层毫无关系。
一点四十分，我们进入餐厅进餐，巧遇劳老师，老师询问是否进餐。我们老是回答：否。劳老师甚为不满，出面与凯莉交涉，于是，我们六人陆续被批准从工作的分会场返回，开始进餐。但此时餐具早已撤去，只好恳求酒店工作人员为我们取出。其间，瑜瑶因牛肉久置干硬，而无法下咽。后据说是人大副主席的徐先生，携保镖及秘书前来狼吞虎咽，狼狈不堪的进食者面前表示慰问。对此，深表感激。
（上半场完，中场休息。精彩待续）
一点五十分，我们以迅雷之速解决午餐，然后进入分会场开始各自的工作。
约两点三十分，本人被陈凯丽小姐从分会场叫出，同时塞入；另外一不明人士，要求返回办公室待命。返回办公室，从静姐姐口中得知，我们我们已经被fire 了，此时的理由是，与会展公司产生摩擦，未免影响工作情绪，大家互相回避。于是六人各自更衣收拾，准备离开。临走之时，想起劳老师就在隔壁的分会场，于是前去与之道别。顺便感谢中午的照应。劳老师闻之我们的情况，甚为震惊。先是与要求陈凯莉小姐给出合理解释。但此人含糊其辞，完全不着主题。后会展公司男主管走上来，开始与劳老师飚英文。劳老师不甘示弱，严正发问：为什么解雇她们。你通知国大中文系了么。这是你个人行为还是大会主办方的决定。请给出合理的解释。当然，全部用英文进行，不论是语音语调，还是气场人格，全部压住该主管。以至于我们在一旁，一面如同得了救星一般稍感安逸，一面不禁叫道——劳老师，你好帅啊！！！此男主管见势不妙，突然间，扯出了会长林某某。一位长发垂肩的艺术家老爷爷。老爷爷说，我得到消息，你们觉得很苦。之后，是劳老师和男主管的一段!@#$#$%^^&*(*()),,，会长强行压住了他们的各自陈述，开始对我们进行思想教育，忆苦思甜，自己当年在法国如何如何苦，我们应该要吃苦，我们应该感到荣幸，能参与这样的会议。并且批评我们没有奉献精神。我不明白，这场会议，除了我们，还有谁最有奉献精神，难道是一面大把捞钞票，一面拼命克扣我们，一面又在会长面前装可怜，说自己三天没睡觉的会展公司男主管？当他说出自己三天没睡觉时，我真的很想顶回去——你自己怎么做会展的，自己事先没安排好，临时抱佛脚，怪的别人么。话说该公司自称已做过六七年会展，竟然如此混乱，我只能说，你们太没水准了。这种大型的国际学术会议，念到博士的我们，哪个没有在各自的系里经历过一两回，从来没有请会展公司的说法，也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当然，也从来没有如此毫无尊严的，莫名其妙的忙碌过。并且，在如此辛苦的忙碌过之后，还被人说不能吃苦。当然，会长再说了一大堆不着边际又句句讽刺的话之后，把皮球再次踢给了我们。刚才由陈凯莉小姐亲口传达的解雇命令就此失效，去留，由我们决定。很显然，会长面前，已经有人给我们下了药。无论我们说什么，不能吃苦还不停抱怨的罪名是背定了。其间，会长秘书站出来解释午餐问题，而我试图澄清事实，但是，她是会长秘书，仗着会长的后台，一次次阻断我说话，最后，以至于我完全无法开口。如此激烈的争夺话语权，说老实话，除了学术辩论之外，我还是第一次遭遇。我承认，我没有经验，我气场不够强大，我不能压着她一句句说出我想表达的意思。同样，如此严重的存在危机，作为一个人的人权危机，尊严危机，也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撞击我的灵魂。以至于我不得不深刻反省自己的身份——在新加坡，我究竟是什么？我是来此读书的博士候选人，我是仰赖新加坡纳税人生活的留学生，我对新加坡的社会毫无贡献，我就是寄人篱下的一只畜生——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甚至于，连畜牲都不如——饥饿不可叫嚷，生存需要拜谢。好吧，好吧，既然你们觉得这条狗不够听话，挥一挥手，我就会离去。这是我能保存的最后一点点尊严，最后一点点空间。
但是，我们不能走。我自己的心里话：被人赶走却还要自请留下，更何况是在如此没有地位的情况下，我是不能容忍的。但是，我们如果真的走了，半途而废的行为既成事实，我们不再介入，也就彻底丧失了话语权。以后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走，就全部交由会展公司来解释了。那么，如前所述，怕苦怕累，就是唯一的理由。我们都是学文的，历史由胜利者书写的道理，我们不是第一天知道。如果离开，那么，就是走进了会展公司的另一个陷阱，一个令我们的声誉和尊严完全丧失的陷阱。更何况，我们六个人身上，还背负着国大中文系的名誉。我知道，我们六个人，每人都在忍受，忍受，再忍受。但是，我们的忍受，究竟能换来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所谓科系的荣耀，所谓个人的光彩。是的，会展公司真的很有面子，带路的志愿者都是博士，彬彬有礼，言谈风雅。可是，亲爱的老师们，亲爱的官员们，亲爱的与会者们，你们在夸赞我们的同时，是否知道，我们是在忍受怎样的生活。我承认，我没用。我哭了。我哭，不是因为委屈，而是用眼泪，祭奠我失去的尊严——已经容忍的一次又一次的迟到以及今天发生的种种。既然决定留下，男主管已然示威，以后的两天，情况只会更糟糕。也就是说，任何事情，都要忍耐。更可笑的解释是，公司职员对我们颐指气使，居高临下的讲话，是因为没有把我们当外人，而是，当做家人。如此言论，我听得浑身发抖——对不起，我没有如此毫无家教，不懂最起码的礼貌以及尊重人的家人。如果有，绝对是家门不幸，家门之耻。
未来的两天，我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唯有对自己说，忍耐，忍耐，再忍耐。然后，尽快离开这个从来不知道尊重文人的文化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