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电影1
这是一个幽静而阴森的庄园,女仆每日都在花瓶上换上新摘的鲜花,好让女主人扑在花上哭泣。病床上是一张因极度憔悴而变得恐怖的女人的脸,她正受着梦的差遣和折磨,而这无疑也是对观众和世界的一种折磨,你不希望她把眼睛睁开,不希望她把她的痛苦和恶意,对这个世界的报复,全部射到你的脸上,仿佛你必须为此负责。当她眼睛睁开的那一刻,时间像一滴麻风病人的血,悬空,停在这个空荡而幽暗的房间里,你整个人也被提起来。然而,当她真正睁开的时候,你发现她眼睛中的理智和脆弱,而这加起来几近等于一种温柔,她的眼光朝向屏幕,却并不与你直接对视,而是落在了你的身后,穿透你身后的热水瓶、衣柜、墙壁、走廊……落入实在和虚无。这种眼光,看得出来是头号主角才有的眼光,而你原本以为她只是一个装饰,一个怪物,像《简爱》里住在阁楼里的女疯子。此刻,她掌管了电影,出于对主角的信任或谄媚?你悬空的心落到了地上。每个人物都像被痛苦涨满即将破裂的果实,而压制这种破裂才是更深的痛苦,但痛苦让她们变成了三维的图像,而不再是大多数电影中的漫画人物。她们携带着自己的阴影走动,低语,呼喊,唯独不祈祷,将红色的背景涂抹到每个角落,淡入淡出。这抹红色像一条透息管道插入电影的腰间,似乎要将生命导向救赎,然而,最终证明它不过是另一种拥堵。女病人弥留之际的干嚎,用里尔克的话说,这是死亡本身的叫喊,是死亡透过她而发声。这声音,将电影提升为了文学,令人想起《安娜·卡列琳娜》中尼古拉斯的死,托尔斯泰立下的标杆,使这里的通向文学几乎相当于通向真实。影片似乎要说明他人是地狱,然而,这意味着他人又何尝不是天堂?否则如何才能找到一种与地狱有足够深度的匹配物?而这个地狱在空间上阈于自身,地狱总是我自己的地狱,我只能待在自己的地狱里,哪怕这个地狱是他人为我所打造的。冲破地狱也就是冲破自身,但自身如何突破自身?最终解救我的还是他人。这就是影片的结尾和女仆安娜的幸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