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的土气

这里楠竹文渊，一竹一泉

农民的土气 玄清 谈到农民，尤其是那种没有或少被现代文明晕染的农民，我们总愿意用一个词来形容——乡巴佬。换个词来说，就是土气。若搁在那些讲究原生态生活的人身上，这土气定是个好词，土鸡，土鸭，野菜，满满土气，却因土出原生态，土出无污染而大受欢迎。颇为讽刺的是，这用于禽畜和蔬果上的褒义词，在置于农民草帽上时，贬义之意却不言自明。 一切事物之发展自有其原因，而这土气二字，必也有所依凭，不然，向来号称文明人的城市子弟也不会对仰其衣食的农民出此下语。我是向来讨厌考据的，故而对于城里人何时何故将这两个字贴在农民的额头，无多大的兴趣。但想来，不出意外的话，盖亦不出于两点。一乃外貌土，想来也是土，你看这农民，站在你身边，痩似锄头杆，黑如磨磨驴。整天价顶着个火球不嫌热，还宝贝似得挂着他们那几身破衣烂衫，顶着个灰了吧唧的草帽，佝偻了弧形的身躯，钉在三分地里，汗不下脸，土不离身，仿佛这臭汗、这脏土就是他孙子，半刻离不了身！是呀，我都要说了＂真他妈土气！＂ 外貌土是土，但还似乎不是土的关键，真正扣动了城里人心头那根弦的，恐怕是另一点。何之谓也，那就请看官细细瞧来。在火车站售票处，农民竟不识‘’身份证件’六个大字，在售票窗口里那双由不屑和不满混合发酵而成的古怪眼神的打量下，怀着莫大的愁苦，红着黑脸面，张大了嘴巴，使了烈日下耕田的力气在某个破包裹里倒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殊不知那张身份证就握在自己不识字的手里，不过被汗水浸透了罢。言语上，他们依然执着地操着‘’俺们，中，闺女‘’等词汇，这一半是由于习惯，另一半，大概是他们以为这词亲切，平实，有益于打消城里人对于他们的固有芥蒂吧。完全打开话匣子之后，娘希匹，娘叉叉，叉叉娘等字眼，也就加入到表达他们手舞足蹈还不能够表达感情的队伍中了，但自个是高兴了，笑了，却似乎又完全忘记了他面前那一个，或那一群挂着古怪神情的城里人。 呵！这没规矩的农民！文明的城里人屡屡白眼无效后，也便丧失了文明的姿态，转过身，小小地向地上摔下一句‘’真他妈土气，乡巴佬！‘’ 看了前面说的，估计有些害了‘’抗议地域歧视症‘’的人就会跳出来嚷了，‘呸！这该死的土气的农民’，抑或，‘吓！这自高自大的城里人’。写了篇文章，却引起些毫无意义的骂仗，这可不是我的本意。我的本意乃在土气的农民作点辩解也或顺带这消点城市人的气。但在这之前，咱谈谈咱中国人的性格，这东西与咱要讨论的话题有关。 我们总是说中国人讲中庸，中庸之道不偏不倚，这似乎是对的，但是中庸的中国人却也时常不中庸，要不然怎么会有‘扬州三日’，‘’比干剜心‘’，‘三寸金莲’种种奇观。而佐证不中庸的另一点，便是乐滋滋地活在自己的口井里，甘心地做一只蛙，而对于外界的事物，无论有何不同，统统扔进这口井里探查之的城里人。这时有些看客会说了，这和农民的土气有半毛钱关系么。于是我敢打赌这些看客必是城里人，何故？一急，说句话总是要听结果，讲效率，这农民断不会这样，你想，种田你能急得来吗。二钱，一句话离不开个钱字，农民断不会这样，因为农民没钱。 故而这些看客一定是城里人。 当然了，这只是个小笑话。但这口井却实在和农民的土气有几毛钱关系的，我没骗你。你想要不是城里人自觉不自觉地喜欢把农民扔进城市这口井里，用其规矩加以衡量，他们怎会被贴上‘土气’这样的标签，这‘土气’二字又从何而来。这群农民，原来就如同小野兽一样，活在他们的世界里，虽然有生活之劳苦，但整个生命于这山川草木之间活动，幼时于这地里捉蚂蚱，于这池塘里捉鱼，壮时于这土地上劳作娶妻生子，老死之时则长睡于土地的某个角落，他们业已和这方土地融为一体了。在这个世界里，他们有他们的规矩，而这诸如随处撒痰，说话难听等等城市人以为的恶意，在他们的世界里确是很自然的规矩。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如牛在地里稀稀拉拉撒尿，或者这牛觉得身上脏了，痒痒，然后就着某棵树磨蹭了一下，在磨蹭的时候因为觉得舒坦，又叫了几句，你会觉得这奇怪吗？我想不会吧，这农民又何常不是如此呢？但很多人还是没能摆脱那口井，依旧把一个个闯入他们世界的农民狠狠地扔进这井里，然后揪住他们的种种罪行，‘啪’地一声在他们的脑门上贴上‘土气’二字。可怜的农民无钱，又无话语权，也只能默默地忍受城市人的欺侮了。 我是农民的儿子，我现在要为农民们说几句话了！ 你们为什么不可以一种欣赏的态度或者至少是包容的态度来对待这些农民？为什么不可以在他们随地吐痰的时候，和他们好好地讲？或者就让他们吐去，他们能吐多少！你嫌脏，但殊不知你们的城市现在最需要的是人情味，而不仅仅是一份冷冰冰的压抑的干净。为什么在他们穿着破衣烂衫出现在堂而皇之的城市时，当他们满口‘俺们村，闺女’抑或者是娘希匹，叉叉娘的时候，你们不能满怀欣喜地与他们打成自然，也满口‘俺们市，俺弟’地说话！要知道你们现在的城市多了虚伪而滑稽的礼仪，而少了披着‘’非礼‘’的行头却足以拧出一把把水灵灵真诚的话语。一句话，在你们这个越来越城市化的社会里，物质已经不再是问题，而重新审视何为人，何为城市，或者说何为正真的人，何为让我们感觉到我们是真正人的城市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问题。 最后劝劝那些顽固的你们，所谓的城里人！珍惜珍惜这土气的农民！未来的中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穿着‘破衣烂衫’，头戴黑不拉几的草帽的农民，突然拉一下你的衣襟，憨憨地问∶＂大兄弟，你晓得火车站售票处在哪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