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从编剧专业的角度,谈谈《苍兰诀》的结尾部分
丛兰浥露
从编剧的专业来说,本剧犯了一个几乎是致命的错误。我不想说它烂尾,但真的非专业了。学过编剧的人都知道,《苍兰诀》就是最经典的三段式编剧法。《琅琊榜》和《士兵突击》是这种编剧方式典型的成功案例。
按照这个程式,一般是首尾呼应,中间是重要的三个环节,最后一个大结局。《琅琊榜》的三段分别是跟谢玉斗、跟誉王斗、跟皇帝斗,最后大结局是梅长苏病逝梅岭、萧景琰登上皇位;《士兵突击》的三段分别是三班、七连和老A,最后大结局是大演习,三多受伤、成才加入老A。那么说到《苍兰诀》,这三段就是水云天、苍盐海和云梦泽,一目了然,但观众为什么不认为前两部剧有烂尾之嫌呢?就是因为编剧遵循了编剧规律。《苍兰诀》的三段式我个人认为有问题但问题不大,所有的大问题都出现在“大结局”部分。三段式走完之后,故事情节、情感发展都应该完成了,所谓大结局,就是根据前面三段的铺陈,给出一个明快的结果,这个时候不可以再繁文缛节、添加枝叶了,除非是想凑集数。《琅琊榜》男主角死了,就是明快的死了,他为什么会死,前面三段铺陈得足够清楚了,观众接受这个结局是一种情感上的痛快洗礼;三多成长为优秀特种兵,成才跟他在老A汇合了,为什么会有这个理想的结局,前面三段也铺陈得非常清楚了,这个结局对观众来说就是一种精神上的感动。你会发现,在这两部成功之作中,所有导向大结局的情节和情感,在前三段中都铺陈完善了,大结局中没有再加入任何斜枝旁杈的情节,人物命运也不再有大波折,只是走向宿命的观众可预期的结局(愿不愿意接受,舍不舍得梅长苏是情感话题,不做讨论)。而《苍兰诀》呢,却在应该大结局时,加入了过多我认为是不必要的情节,仿佛整个剧的节奏突然被混乱了、情节被打散了,观众似乎也难以预期了,造成的结果就是茫然失措的感觉。不论东方青苍、小兰花还是其他重要角色,因为在三段式之后还在加塞情节,突然都不如前三段鲜明生动和有性格发展了,原因就是违反了编剧的规律,即三段式过后,人物大体完成,最后一个明快结局。海晏是专攻英国戏剧的,非常熟悉莎士比亚;兰晓龙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毕业,而且《士兵突击》本来就是话剧,所以这两位编剧显示出了深厚的专业技能。我并不是贬低或指责《苍兰诀》的编剧,事实上他们改编的非常好,但正是因为如此,更为他们明明把三段式运用得很经典,怎么就在大结局上就不那么专业了呢而遗憾。
依据编剧法,我个人觉得不如这样大结局:东方青苍、小兰花、长珩、商阙四人合力战太岁,容昊过来自爆元神,在苦战中最后帮了长珩一次;在四人力竭之际,小兰花以爱的名义把神女之力(通过息兰圣印)全部给了东方青苍,这次是给了他完美的自我和自由,他的业火在千钧一发之际复燃并升华为琉璃火。他们终于战胜了太岁,但小兰花却衰竭,东方青苍用琉璃火救护她,直到琉璃火燃尽、他自己消失。最后,小兰花以息兰圣印之主的名义呼唤东方青苍,她彻底点亮了息兰圣印,类似于开头,但这次她是在息兰圣印之火的指引下,穿过浩瀚星空,看到了东方青苍的一缕灵识,不过这次他穿着一袭白衣,凌空浮于天宇之下,美得如同神祇,他额上的息兰圣印一明一暗的回应着在小兰花手中放射光芒的息兰圣火,像是在回应主人不可抗拒的召唤,东方青苍慢慢神魂凝聚,小兰花这次是有意飞向他、亲吻他,两人相拥……全剧终。这样首尾呼应,而息兰圣印是贯穿全剧的要素之一,观众通过前面三段,对这个要素不陌生,而且可以预期到息兰圣印之主以息兰圣火的力量召唤月尊大人,他一定会听从,只要还残存一缕灵识,这样他们的幸福结局也就顺理成章了。
当然,还有无数可能的大结局,我只是说了自己编出的一个,希望看到同好的高见。但万变不离其宗,一定要是一个明快且富有深意、首尾还要有些呼应的结局,这会让整个剧作有一种均衡的美感。五幕是话剧的常规范式,开头、结局,中间三场,应该是从古希腊戏剧时代就开始这个模式了。
有人说息兰圣印在结尾时秒闪过,质疑我的大结局,再次声明一下,我只是说出了我设想的大结局而已,并且坚持最后结局时强调一下息兰圣印这个重要道具。把我给他(她)的答复贴在下面,我欢迎同好的高见:
依前面三段式对息兰圣印的铺陈,不应在结局时如此一闪而过。息兰圣印,是小兰花早期具有神性而不自知的象征,我们知道息兰圣印,都是通过男主角东方青苍的视角,而女主角小兰花是毫无所知的,所以最后收尾时,必须让她知道。既然小兰花成为了神女,那还有什么比息兰圣印更能展现她的神力呢?如此能把东方青苍压制到毫无反抗之力的神力,当有意赋予东方青苍时,不应该有个恢宏瑰丽的大场面吗?否则就是编剧的纰漏。因为我依据编剧原理认为大结局应呼应开头,那么息兰圣印就是最好的道具,否则小兰花突然拿出一个法宝召唤东方青苍,观众会觉得突兀,也不知道这法宝的力量,而息兰圣印的力量观众是熟悉的。 金红的琉璃火和息兰圣火融汇,在前方引路,小兰花从息山之巅、以和开头相似的情景在浩瀚星空下飞起来,观众自然就知道大团圆的结局来了,享受吧、感动吧、欣赏吧……,结束吧。
关于十万将士解封的情节,是不是可以这样简单明了的安排:赤地女子被容昊解脱后,回归神位,放下了水云天的一切,朔风剑也随之风化,剑魂回到赤地女子身边,交代清楚即可。但以下的情节可以……在疫情三年的情况下,触动一下观众的情感。十万将士苏醒过来,互相包扎好伤口,搀扶起受伤的战友,排出延绵的队伍,哼唱着故乡的歌谣,有人说我们要这样走三四个月才能到家呢,但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悦的笑容,行走过的土地从荒芜渐渐绿意葱笼。
回到家之后,一个士兵来到自家院子里,开门出来的女性亲人都没有认出他,眼神平淡冷漠,后来一凝神认出了,眼中瞬间充满了爱,接着眼泪盈溢于眼眶,两人欢叫着相拥——许多人很久没回家了,可以拍一拍观众心中对回家欢聚的渴望。
PS:我是看了一个叫阿福的德国up主的视频后受到了启发,他因疫情两年没回家了。事先没有告诉亲人,他突然出现在自家小院里,他姐姐的反应堪比好莱坞名演员的演技,虽然只是普通人。情到真处自然动人,这段情节也预示着小兰花和东方青苍也将要重聚。大地春回,万木争荣,这就是一个重逢团聚的季节呵。
说几句不是规律,但我发现却是惯例的创作方法:男女主角若是主谈恋爱,他们的贴身人若非谈恋爱不可,直接写结果,别写过程,对,我说的就是结黎和商阙。
我小时候看《红楼梦》,一直奇怪,秦钟不是隐喻“情种”吗?而且他当时是宝玉最好的朋友,两人都处在少男欲望萌生期,曹雪芹怎么就没写一笔秦钟和智能儿恋爱的过程呢?秦钟可是因此把小命都弄丢了——我想这就是主角贴身人不写恋情过程;伊丽莎白和达西谈恋爱,宾利和简的恋爱就极少写过程,所有零星过程全是通过伊丽莎白的眼睛,然后宾利突然走了、又突然回来了,不再有任何过程,真的是极简落笔了——这其实还是主角贴身人不写恋爱过程;巴萨尼奥和随从格莱西安诺分别娶了鲍细娅和尼丽莎主仆两个,巴萨尼奥和鲍细娅的爱情详写,格莱西安诺就是直接告诉鲍细娅,我像我主人爱上你一样爱上了你的Handmaid,然后四个人就在同一天结婚了,后者完全没有过程。所以,结黎当时是小兰花的贴身人、商阙一直是东方青苍的贴身人,苍兰主谈恋爱,那编剧就不应写结黎和商阙的恋爱过程,因为这会分散观众情绪。何况简和尼丽莎谈恋爱是剧情必不可少的需要,结黎和商阙的恋爱对剧情没有这么重要,那么或者不写、或者直奔结果。即使非要写恋爱过程,编剧也应想到那些典范作品是如何及为什么留空白的,然后克制的写,而《苍兰诀》的编剧有些水漫金山了。
最近在看“光渊”,虽然只有8集,但我觉得编剧手法娴熟流畅,遵循了编剧规律,让我看得相当舒服。陶泽和唐凝之恋就完全是为昭溯情感进展而附属而生的。相亲之夜,骆溯在剧中第一次坐下来不斗嘴好好吃顿饭(虽然裴溯还是挑食别扭),剧中给了全部过程。但其实陶泽在这次相亲中偶遇高中时暗恋过的女生唐凝,这场相亲却没有给一个镜头。唐凝的出现还因为她的外甥女是第二个案件的受害人,这是必须有陶唐之恋的理由,他俩当然也是直奔结果的。
讲真,我看不出商阙和结黎恋爱的充分剧情理由,更不用说还添加如此之多的细节了,简直有点喧宾夺主、工具人要有独立人格了,这都是编剧的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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