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大学老师比中小学老师差在哪
楚山(以终为始不计成败简洁明快,去做)
7月24日,我看书的时候又震了一下,杯子的水晃得厉害,站了起来,做好要跑的准备。好在很快恢复了平静。坐下来,有些沮丧,因为我知道自己还是不能做到镇定自若。 在这次大地震中,有很多中小学和幼儿园老师在生死之际选择了保护学生,而我的第一反应是跑。虽然地震发生时我不在课堂上,但还是为此而羞愧。据说,成都几所高校的老师不顾学生自己先逃的人不少。学生对此议论纷纷,尤其是有谭千秋老师等英雄的事迹作对照,更使人感到大学老师那“长袍下的小”来(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敝校也有几位老师立刻投入到抚慰学生心灵的工作中)。 也有人对此问题发表另一种看法,大意是说中小学生是未成年人,不能保护自己;大学生都已成年,本不需老师的保护,故老师自己逃生也没有什么好指责的。弱小的生命当然总是更易唤醒人的仁慈与怜悯。面对孩子,一个成年人的道义感可能会更强烈一些,故孟子说“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可问题是——若是一条大汉即将入井,难道人就可以不动心了吗?所以这话也只能是人家说说,自己是不能拿来搪塞的。 关键是,这是否意味着大学老师不如中小学老师善良?我想未必。今天的学者虽离知识分子的“理想型”差得甚远,但多少还保有一份读书人的心志。我们中有不少人在逃生后应会扪心自问:为什么他们做得到,我们做不到?这至少代表了一种见贤思齐的努力,不是一团漆黑。况且,说一个社会群体整体的道德素质比另外一个群体差,大约也很难成立。 地震袭来,房屋倒塌,只有短短十几秒乃至几秒,要走还是要留都不能经过缜密的思索,只能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因此,一个人成为英雄还是普通人的答案不在危险发生那一刻,而在日常生活之中。且这种日常生活也不见得就是每日面对雷锋画像悬想揣摩,“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只容高尚的情操流过内心狭窄的通道,而更多的是一种类乎穿衣吃饭这样的平常琐务。实际上,这种在生死之际不假思索的选择,基本上可算是法国社会学家和人类学家布迪厄(PierreBourdieu)所谓在一种特定文化“场域”中养成的“习性”。他在一篇讨论道德准则的文章中说:“只有当人们积极创造一种道德政治的制度手段,道德才有可能获得成功。”也就是说,这样一来,问题也就变成了,是什么样的“场域”或“制度手段”使得他们能够在关键时刻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而我们不能? 比起大学老师的“智识生活”,中小学老师的日常活动要繁琐得多。他们不得不关注课本和知识以外的事务:找学生谈话、家访,有些还要照顾学生的起居,扮演的角色里有一半是爸爸妈妈。也正因此,在中小学,师生间的关系极为密切,不管是“爱”还是“对立”,情绪都浓烈得多,这一点也很像家人。相反,大学老师多不怎么管知识以外的事情。这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大学生作为成人,不再需要长辈代为设计一切;另一方面也因为很多老师常只把自己的工作界定为知识的传播,而并不认为学生在智识之外的生活与自己有何直接的关联。社会上流传上完课就走人的大学老师形象,师生之间维持着相对客气的氛围和各自独立的生活空间,自然难以在关键时刻把学生当作子弟一样保护。 在我们目前的高等教育体系中,关注学生的心灵属于政工序列的辅导员而不是老师的工作。这一制度利弊得失牵涉极广,无法在这里展开讨论。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体制认为大学老师没有帮助学生塑造自己心灵的资格或义务。久而久之,其中的相当一部分人也就仅把自己当作了单纯的“授业”者(当然不是所有的人都如此),而这也正是“为什么我们做不到”的一个重要原因。 http://www.infzm.com/content/15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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