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场谋杀案》抢先试读!

99读书人

来自:99读书人
2011-02-15 18:0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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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9读书人 楼主 2011-02-16 10:00:11

    卡瓦略似乎觉得加斯汀露出了讽刺的微笑,还不合时宜地吹了声口哨。他暗自想,你可过了吹口哨的年龄了,再说看外表你也不是吹口哨的那种人啊。可加斯汀的确吹了口哨。 “您在这里也有任务吗?” “没有。我刚才已经和您说了,我来这儿是为了休养生息。我需要戒烟戒酒,控制饮食,摆脱恶习。” “您的身体会感激您的。要知道,身体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卡瓦略将目光移向窗外,以免自己的回答引出医生的又一番道德教化。于是,他望见了那座浴场。浴场建在河边,血一样红的河水从它旁边湍流而过。整个建筑是钢铁结构的,外面漆上了颜色,屋顶是赭石红色。越过医生的肩膀,卡瓦略看见了老浴场的穹顶,它那前阿拉伯式的风格给这片地方蒙上了一层中世纪的色彩。曾几何时,阿卜杜拉曼家族,倭马亚王朝的后裔,曾统治西班牙科尔多瓦等地区。阿尔曼佐家族,阿尔穆塔米德家族,甚至还有霍梅尼家族,他们正是用河中的硫化水治愈了自己的疮疹。老浴场中那座带穹顶的浴堂经过修缮后仍在继续使用。它成了老年风湿患者向往的庇护所,他们至少每年一次像朝圣一般从乡下赶来,在瓷砖浴室里用泉水和泥巴洗去身上的疮痂,乐此不疲。但其实这不过是一种美化了的说辞罢了。老浴场早已无法和法贝尔和法贝尔公司建造的新浴场相媲美。这两位法贝尔是亲生兄弟,瑞士人,同是素食主义者,推崇全面节食及靠素食补充机体所需营养而保持身体健康的做法。老浴场实际上已经成了对古老的健康概念的一种追忆,如今只剩下一些从乡下来的客人,当然,价格也是乡下的价格,这些老年风湿病患者仿佛将来此地沐浴当成了祭祀仪式。至于淤泥浴治疗他们是很少做的,这样的项目是专为那些被现代生活恶习毒害了的肥胖富人们开设的。这些人中有德国人,瑞士人,法国人,比利时人,还有来自马德里或者加泰罗尼亚富人区的心宽体胖者。负责接待他们的餐厅一片其乐融融,四处弥漫着新鲜奶酪和香草的味道,还混杂着大麦茶和草药的芬芳。初期食物以水果和米饭为主。接下来便要开始服用泻药了,还要被迫坐在保健室那冷冰冰、硬邦邦的石头板凳上。日复一日,只能愚蠢地期盼着每日那一丁点儿的食物,午餐只能喝一碗配有西芹的蔬菜汤,而晚餐只能喝一杯果汁,除此之外别无其他食物。每天还必须喝至少两至三升水,当然,这是原则上的要求。浴场里随处可见一箱一箱的饮用水,仿佛想借此来显示饮水的重要似的。饮水是为了增加小便,以便使脂肪以及其他一些身体中的毒素随之排出体外。 “喝水,多喝水。要随时随地利用一切机会喝水。要习惯于将自己的一切需要跟水联系起来。饿的时候,喝水;情绪低落的时候,喝水;想家了,喝水;产生了性欲,也要喝水。” “来这里疗养的人还会有性欲吗?” “每个人情况不同,有些人的确是有性冲动的,尽管大部分过于肥胖的患者会尽可能地克制自己,但总是有例外的时候,他们偶尔会产生对性的渴望。” “在这个修道院似的地方,胖子们难道是男女混住的吗?” “我再说一次,住在这里的并不全是胖子。” 加斯汀以一种优雅的姿势用手礼貌地指了指卡瓦略的肝脏。只见他的手指十分修长,仿佛表现主义雕塑家手中的艺术品一般,强健而有力,轻巧而又执着。 “您就是因为您的肝才来这里的,饮酒过度。” “但我享受了人生。” “人生就是喝酒吗?” “为什么不呢?” “如果您坚持这样一种自我毁灭性的人生观,那么我们将很难达到良好的效果。人年轻的时候——我指的是生理上的年轻——或许还可以自欺欺人,无视身体的感觉。而您呢,虽然您也还算年轻,但只是从统计学的角度上讲,也就是说,您可以算年轻,因为乐观地计算,您还可以活二十五到三十年,可您已经绝非可以随意享受快乐的年龄了。您扪心自问:我究竟为何来到这里?然后您对自己实话实说:因为我害怕自己的身体,因为我为自己感到害怕。” 继而,从害怕到轻视。于是,心甘情愿地把自己送到医生们花言巧语地推荐的治疗机构。最令人惊心动魄的恐怕当数清肠治疗和称体重活动了。前者其实就是以前人们使用的泻药治疗的一种委婉叫法,个中滋味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后者则是人们起床之后的第一件事,女士们穿着内衣裤,男士们则穿着短裤纷纷赶来称重。清肠治疗令人回想起儿时的痛苦记忆,回想起那些初尝疼痛的时刻:打针,接种牛痘,打流感疫苗,吃打虫药,等等。清肠的那天,仿佛某种儿时的教育仪式一般,护士一大清早便会来通知,用她手中的圆珠笔尖指着你的脸,说:今天轮到您清肠了,就好像病人的脸变成了屁股似的。在卫生间里,清洁内脏的药水在肚子里翻江倒海,肠道被势如破竹般地打开,排泄物即将从那道大自然专门设计的紧闭关卡倾泻而出。这时,护士便会前来,用悦耳的声音发出可怕的号令。她会走进卫生间,可想而知,病人会使劲夹着屁股,肛门紧闭,颜面冲着墙壁。于是,当你看到护士小姐向你的床位步步逼近时,你就会像一只即将受到攻击的虫子一样如临大敌。你会感到幽门处热浪翻滚,你会试图想用体内的小便冲刷黏着的污秽之物。时间沉重得仿佛一只装满污水的口袋,你的思想一直在和你的括约肌进行着斗争,试图阻止它们张开,期望让这令人羞愧的一幕发生在时空以外。护士当然知道这种头脑与臀部之间的矛盾斗争,于是宣布自己暂且离开,还嘱咐说不要将污物溅得到处都是——要知道,如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真的会毫不客气。于是,病人闭起双眼,同时也关闭了身体的一切孔穴,仿佛在探寻这场表演中的那个特殊的洞穴。护士银铃般的声音渐渐远去,肚子里波涛汹涌,激流蓄势待发,寻找着出口,头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就这样,三分钟,四分钟,五分钟之后,波涛找到了出口,病人奔向便池,将身体的同时也是灵魂的污秽倾泻而出,他会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一分为二,一边是近似于分娩的痛苦,而另一边则是摆脱了肮脏的污秽之后的快乐。如果说这样的经历有伤大雅,那么可以说最令人兴奋的就应是每日清晨的称体重活动了。每个人都期盼着严格遵守规定后能卓有成效:对于胖子来说,是体重能够下降,而对于瘦子来说,则是体重得以升高,以保持血压不要越过界限。病人站在磅秤上,或是手臂绑着血压器的带子,等待着护士读数。训练有素的护士还会反复说一些鼓励的话语,表扬情况好转者,尽管他们的好转通常是微乎其微的,根本无法和他们为此投入的钱财以及他们放纵自己所造成的后果相提并论。走出称重室时,那些受了表扬的仿佛头戴桂冠,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而那些没受表扬的则垂头丧气,恨不得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甚至还有的冲着镜子捶胸顿足,痛骂自己的消化系统。由于他们来自五湖四海,绝望时的样子也不尽相同。西班牙人的表现大都一致,因为他们从小受到这样的教育,认为事物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自己身体和灵魂的密码是无法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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