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奥利弗:诗歌写作怎样学?(五)过去的诗与现代诗
来自:闫子
过去的诗歌,呈现出一种特别的、有时难以超越的问题。你能猜到那是什么问题:格律。 格律诗必须押韵,按照严格的格律写成,这对于我们来说,显得陌生甚至“反常”,对我们的祖先来说则并非如此。他们从儿时开始就听到那样的诗歌——怀特的诗,坡的诗,吉卜林的诗,朗费罗的诗和鹅妈妈摇篮曲。他们的文学创作必然会模仿他们已经听过的,写出来的自然就是格律诗。你必须承认,这是自然而然的。 另一方面,从小没有那种诗歌经验的我们必须学习格律诗的作诗法,如同学习一种外语。它对我们来说并非自然而然。我们也通过模仿写出我们最早听到的诗歌。这些诗往往是左对齐的格式,有一个或两个意象,没有格律的形式。 熟悉英语诗歌的主要主体非常重要——这显然是一整块蛋糕,而近百年以来的无韵诗歌不过是一个冰淇淋涂层。我不是指真正完全地了解——我的意思是要对格律诗有一个大体的了解,如果没有对诗的构架、韵律和回环往复的声音的了解和感受,就难以掌握必要的技巧,难以达到诗人梦寐以求的境界。说到底,无韵诗也是从格律诗发展而来的,它们之间的差异并非那么绝对,只不过一个受到了严格限制,另一个没有限制而已。但是两者都要选择句子的长短、偶尔的回行、轻重音,等等。 当然,我并不建议退回到格律诗的形式,我也不是说现代诗歌比古典诗歌更简单,我更不会提倡学生们去写格律诗作为一种弥补。我很想这样做,但如果真的这样做,只会招致一种失败的开端。成长环境对我们的影响是强大的,我们对我们不熟悉的语境会有抵触。有时,一个幸运的学生可能会爱上格律诗的形式,但大多学生在努力回到过去时会感到内心的冲突。 通常而言,对英国和美国文学的研究按编年史——根据历史阶段——进行,无疑这是最好的研究方式,从一个时期到另一个时期,根据不断变化的中心主题和观点,以连续的顺序来进行思考。但是这种编年史的顺序对于学习写作的学生而言并非完全必要。——事实上,首先让格律诗出场,经常令人不愉快,有必要让它固定在其轨道上。从阅读、探讨、模仿当代——我指的是当下时代的——诗歌为开端,余地会更大。当学生们有了信心、野心更大、技巧更为复杂之后,再建议他们回头去模仿格律诗。 每首诗都包含着与日常语言的本质差异,无论最初看上去多么接近口语。我们可以称其为正式的、压缩的、规范化的、想象的——无论称它是什么,这种差异都是本质的,这足以让学生去思考。学生必须理解,日常语言和文学之间的距离既不那么深刻也不那么遥远,但的确存在一种重要的差别——在意图上和强度上。为了让学生能领会这种核心差异,并遵守差异,在结构或叙述上不陷入迷津,学生必须对两者都进行掌握。语言——如同一个人自然而然所掌握的——是敏锐而生动的中介,是一个人的思想可以采用的原材料。在本质上并不是崭新的。
现代诗歌——也即是说,以“自由形式”写成的诗歌——没有使我们脱离格律诗的轨道。这些诗歌的创作看上去是我们可以胜任的,其特质和可变的形式使我们以为我们能成功地“模仿”它:不存在我们难以了解从而不能正确使用的明确规则。对这种语言——与我们的日常语言并无明显差异——的熟悉带给我们信心。此外,其中的一些诗很短——哪怕写一首诗很困难,那么至少可以迅速地完成它! 这种自信是有用的,能鼓励学生不要退缩,而是投身其中。这样很好,一个人可以通过思考写作、谈论写作来学习提高,但是最主要的途径只能是通过练习写作来提高。 模仿那样的诗歌是一种很好的学习方式,可以帮助我们认识到它们终究是不一样的,其内部包含着差异,这些差异是不变的、精致的、强烈的、非常有趣的。让学生们去模仿约翰•海恩诗歌中的那种简单的温柔;让他们尝试写写惠特曼的长诗节奏,将肉体的愉悦和精神的好奇紧紧结合起来;让他们模仿伊丽莎白•毕肖普,连同她观察得细致入微的眼睛;让他们模仿罗伯特•海登或者琳达•霍根热情的喷发,或者露西•克利夫顿苦涩的机智。让他们模仿再模仿——学习再学习。 当我写到这里时,我不禁又想起了视觉艺术专业的学生们的训练方式:难道我们没有看见过一个年轻的画家在美术馆临摹维米尔或者梵高,并且相信自己正在进行一种有价值的学习方法吗? 某个人自身作品的情感自由、完整性和独特性——这些不是在写作初期就具备了的,而是到最后才能具备的。只有通过耐心、勤奋以及激励,才能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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