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之维(关于《尼采反对瓦格纳》,作者李阿慧)
来自:牧谦
“书的时代结束,演员的时代开始了。” 这句话不知是否尼采所说,没有细查,一位讲授德国哲学的老师曾经提到过。但按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尼采说的吧。前几天看《尼采反对瓦格纳》,在很多人看来,这本书写得混乱而无头绪,因此会觉得尼采的反对很不牢靠,甚至说成是尼采诽谤瓦格纳。我猜,尼采的这本书如果不是在一百多年前出版,而是在现在出版,也许也能够成为畅销书,因为这很符合如今的潮流以及大众们的口味——对一种“不务正业”充满浓厚的探究兴趣。试想,一个哲学家反对一个音乐家,正如同现在的那些所谓学者偶尔客串一下娱乐明星,今天在讲堂教书明天又去参加烹饪节目。这一点也不奇怪,看看现在的学界就知道了,这个领域一向默默无闻,而一旦有什么大事发生,必然是以一种“非正常”的方式出现的。那么,这又和尼采反对瓦格纳有什么关系。 尼采为什么要反对瓦格纳?虽然哲学与艺术或诗之争古已有之,阿里斯多芬和柏拉图的作品里面都有。但尼采并不决然反对艺术,他自己也曾是一位忧郁的诗人,“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飘泊”,并且他在少年时还想当一个音乐家。可以说哲学家尼采一度还是诗人尼采或音乐家尼采,但诗人的脆弱软多情跟超人的强力意志是有很深的内在矛盾,“深自缄默”和“如云漂泊”的诗人性总归是为了“声震人间”和“点燃闪电”的超人性。尼采的分裂或许体现在这里,在他的作品中处处都有一种对理想人格或神性的描摹,这种描摹往往又是带有对比性的,比如精神的三种变形——骆驼、狮子与孩童,比如说超人对于人类,就像人类对于猿猴——是一个笑柄或是一个痛苦的耻辱。但遗憾的是,尼采终生也仅仅是一个人,他追求超人性的完美永远也无法实现。 “比才的音乐是我现在唯一能够忍受的音乐”,尼采说“忍受”,可以看出他对音乐乃至艺术的失望,而瓦格纳甚至“只是一个演员,而不是一个音乐家”。比才的音乐让尼采“变得宽容、快乐、普通,而又安宁”,“在这大胆音乐带来的恐惧面前我颤抖了,那些欢快的场面让我欣喜不已,这些甚至是比才自己也不能驾驭得了的”。相比较于比才的这种“健康”和令人振奋的音乐,在尼采看来,瓦格纳的音乐或者说瓦格纳的演出是“野蛮、做作的”。且让笔者一一将这些词语挑出来,瓦格纳是一个“颓废的艺术家”,“他使音乐生病”,“神经衰弱者”,“瓦格纳的艺术是病态的艺术”,“瓦格纳是个女神经病人”,“瓦格纳是一个伟大的音乐破坏者”。尼采对其批评几乎上升为人身的攻击,如果当年瓦格纳要状告尼采侵犯名誉权,那么这本书是最好的证据。 很多尼采研究者都会说,尼采反对瓦格纳其实是反对一种“颓废的基督精神”和现代的欧洲精神。并且将尼采视为现代性的预言者,这种现代性被认为是“病态”和“堕落”的,“丑陋、怪诞、强烈的刺激占了上风”。很多人对尼采的印象也许停留在“疯狂”、“极端”、“脆弱”这几个形容词上面。其实尼采最终渴望的还是一种典雅、庄重、从容、浩大、崇高的古典精神,他崇尚古希腊的那种原始淳厚、无遮无碍、充满力量与激情的精神。在我看来,尼采又要失望了,就像他追求超人精神而不得一样。如果他生活在现代社会也许会这么说——舞台上最多的还是演员而不是艺术家,大众的精神只是被演员所塑造,而那帮演员简直就是小丑,只有虚伪堕落的美德和无比精湛的表演天分。在他的时代里,尼采就说,“我彻底地了解索福克勒斯的发展道路,即对浮华虚饰的深恶痛绝”。 那么,“书的时代结束”意味着什么?“演员的时代开始”又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