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日，我的小天使离去了…

杰利，最漂亮乖巧灵性的小橘猫，我永远的小宝贝，2017年4月28日（或29日）-2020年1月1日（约14:30）。一生温暖活泼，粘人羞怯，坚韧宽容，单纯美好。这一生从不给我添任何麻烦，带给我无数快乐和力量。

打盹的杰利

一、杰利的到来

2017年6月4日，在豆瓣领养小组里，我一眼看中了你，乘着夜车，你来到我们家。五周大的你，0.48kg，一只手掌便能托住，双手便能捧在手心里。

6月5日，我给你取了名字，杰利，是从音乐剧《猫》里一只叫Jellylorum的猫那里简化来的。Jellylorum在剧里只是一只近乎“跑龙套”的猫，我想我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人，你来做我的猫，也只会是一只平凡的猫，在浩瀚历史里，也不会有星点的闪耀世人的光芒吧。

可是渐渐的，我知道了你不是一只普通的猫，你聪明到我时常觉得你是有灵性的，你的坚强宽容和勇气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感动我激励我。

初来乍到的杰利，只有一个巴掌大小，2017年6月

你躲在床底下嗷嗷叫了两天两夜后，终于慢慢安静下来，开始在屋里四处走走嗅嗅，像一个小探险家一样。

我想，你终于开始摆脱与亲生母亲分离的痛，开始尝试融入这个新家，开始记住我给你的名字。我想，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小猫咪。

我管自己叫你的“小妈”，也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做我的“小姑娘”。

我时常感恩你的亲生妈妈，她受了很多辛苦和疼痛把你带到这个世界，让我的生命拥有天使的温暖。

杰利和她的同胞兄妹们，2017年5月

二、杰利的离开

2020年1月1日，元旦放假。我带杰利去洗澡，距离上次洗澡2个月。之前杰利都在一家连锁动物医院南城的分店洗澡，已经洗了一年多了，这里的美容师、大夫和工作人员都对杰利非常照顾和喜爱。

因为洗澡通常需要等位，几乎每次我都是把杰利送过去之后，稍稍安抚她，就离开去不太远的地方做其他事了，等1-2个小时后宠物医院来电话我再去接她。美容师说她洗澡、剪指甲还不是很闹，但是极其害怕吹风。这次因为特殊原因需要换个地方，出于对南城店的好感，我选择了去这家连锁动物医院在北城的一家分店洗澡。路上我边小声跟杰利说话，边从背猫包的透气孔里给杰利喂肉条，她吧唧吧唧吃得香。

到动物医院后，我请大夫帮她简单检查了耳朵和外表，和店里的大夫、工作人员聊了会天。跟他们说我两天前给杰利做了体外驱虫，一周前做了体内驱虫，粪便没有异常；告诉他们我带了杰利之前治疗皮肤的药，如果大夫觉得需要可以给她再做一次药浴。

他们说我可以把杰利放在这里，一个多小时后会联系我来接。我像往常一样，离开了。

过了大概20分钟（通话记录显示是14:13分），我接到动物医院的电话，说杰利指甲已经剪好了，跟我商量今天是否需要在洗完澡之后给她做药浴。

14:23分，动物医院又给我打来一个电话，响铃一两声就挂断了。我立马拨回去，响了四五声后，电话那头一个男工作人员告诉我：“你们家猫洗澡的时候应激反应很强，抽搐了，现在在抢救”。我几乎懵了，着急上火连问：“什么情况？怎么抽搐了？现在怎么样？”动物医院说在抢救，问我能不能过去一趟。我挂掉电话赶紧往回赶，路上又给他们打了一个电话问情况，说还在抢救。

大概14:45分，我冲进了动物医院。看见杰利侧躺在洗浴室的操作台上，带着氧气面罩，一位青年男性大夫在给她做心脏按压，旁边有一台关着的心率监测仪，监测仪的几根线搭在操作台上，操作台上还有三支打空了的注射器，屋里还站了一位美容师、一个工作人员。杰利一动不动，睁着的眼睛已经黯淡了。

美容师说剪完指甲后把她放进浴池，还没有开始洗澡，刚开喷头淋了点水她就开始抽搐了，于是就关了水叫大夫来抢救了。我摸了摸，杰利只有后背、尾巴和爪子是湿的，身上、腹部的毛都是干的，确实是刚淋上水的样子。

我轻轻抚摸她的额头，一遍遍喊她的名字，可是她没有任何反应，小爪子冰凉，四肢僵硬。

我喊着喊着，总觉得她能听见，也许她听见我的声音会醒过来。

喊着喊着，我知道我很可能永远失去她了，眼泪唰唰淌下。

我实在看不下去她躺在操作台上被抢救的样子，把脸别向门外，待了一会。大夫又监测了一次心率，完全没有心跳，强心针已经打了两针，再打也不会有作用了。我去前台质问工作人员为什么不联系总院、请更有经验的大夫、调更好的设备过来，他们很懵地说没有谁可以联系到。

我想到即便杰利已经停止心跳了，也许她还没有脑死亡，还能听见我和她说话。于是又蹲下来，从她的鼻子上方到额头一遍遍抚摸她，以前每次我这样抚摸她，她就会安稳地待着，微微伸着脖子抬着头迎合我的手指，非常享受。我轻声跟她说话，喊她的名字，握握她冰凉的爪子。

大夫确认杰利已经去世，不再抢救了。我把杰利身上监测心率的夹子一个个取下来，捋了捋她的毛，肚子上的毛还是那么白那么柔软，肚子也还是软软的，就像昨天摸她的感觉一样。我给她盖上毛巾，合上眼睛，把她伸出来的舌头收回嘴里，轻合了合嘴，眼和嘴都不能完全合上。

我抬头问站在旁边的一位工作人员，你们几点就知道她已经走了。他说大概半小时前，我看了看时间，推测杰利大概是14:30离开我们这个世界了。

2020年1月1日14:30，我的天使走了。

杰利离开前最后一个月的照片，2019年12月

我在接待室跟大夫详细问了情况，然而还是没有人能解答为什么会这样。动物医院没有监控录像，我无从知道我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夫说猫的应激反应很强烈，确实有可能出现意外。可是杰利之前洗了一年多澡了，虽然害怕但是从来没有抽搐过；除了得过一次耳螨、长过一次虫，都在好几个月以前了，也从来没有发现有任何其他疾病；换了新环境确实会加剧恐惧，但是我好难接受只是剪指甲、淋水引起的应激反应就能致死……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几经周折，动物医院终于联系上他们的院长了。院长态度很诚恳，答应过来店里当面谈谈。过了接近一个小时吧，这位院长到了，说他已经向南城店了解到杰利之前一直很健康、定期洗澡，承认杰利的去世他们动物医院有责任，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不可挽回，只能商量一下后续怎么处理。

最终，动物医院同意了当晚先带我去火葬场为杰利善后，赔偿问题周末再谈。我要求抢救杰利的大夫陪同去火葬场，他看上去是一位有爱心、靠谱的人。

打车去火葬场的路上，天已经黑了，我安静守着放着杰利和冰袋的纸箱，刚才和动物医院争执的气愤、焦急、无奈都已经散了，只留下对杰利离去痛彻心扉的悲伤。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几乎一直在流泪。

火葬场的环境黑暗阴森，没有什么灯光，师傅打着手电筒带我们进了一个大铁院门。我们穿过了一个乱糟糟的空院子，像是废弃的停车场或工厂之类，看不清楚，几只瘦削的狗不时跑过来吠几声。

追悼仪式在院子深处的一间小屋进行，小屋大概4*2米，靠墙摆着铺了黄布的灵台，灵台后面的墙上挂着地藏菩萨的像。师傅小心地把杰利放在灵台上，给她梳了梳毛，盖上布，用小音箱放了哀乐。

我抚摸杰利的额头、冰凉的鼻子，和她说话，但我知道她早已听不见了。握了握她冰凉的爪子，从脑袋到尾巴抚摸了她一遍，摸了摸她的肚子，给她盖上了布。我从她的上前方望过去，她的表情和平时打盹的样子有点像，只是眼睛没太合上，我又落泪了。

师傅把她挪到了旁边一间屋里火化炉的水泥台上，跟我说准备推进去了。我怕自己看不了那个场景，背过身去蹲下来埋头哭了。

半小时后，师傅说火化好了，我过去看着他把火化炉打开，拉出来，看到的那个画面我终身都不会忘记。我挑了一个骨灰盒，师傅把她的骨灰捡了进去，盖好盖子，用黑色布袋装起来，放在手拎纸袋里，递给我。

我捧着袋子，依然不敢相信上午还在屋里跑来跑去的杰利，昨晚还贴在我枕边、脚边团成团睡觉的杰利，那个温暖粘人的毛团，现在成了我手里这罐灰了。我感到令人恐惧的空虚。回到家，我把她安放在她最近特别喜欢窝着的那个沙发角落……

我不想再去猜测动物医院有没有操作失误或者延误治疗才导致杰利的离去，没有录像就既不能证明他们有失误，也不能证明他们没有失误。我也无从知道如果我当时选了另外一家动物医院或者还去原来那家分店，结果会不会不一样。我当然会要求动物医院给予赔偿，但也只是以此表示他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给他们建议安装视频监控，我觉得监管部门应该强制要求动物医院、宠物店安装并保留视频监控，毕竟动物不是商品，而是生命。

我强烈倡议政府出台动物保护法，明确什么是虐待动物、什么是动物医疗事故，并且有相应的惩罚机制。

我深深自责没有陪伴她剪指甲、洗澡，也许我在的话她不会那么恐惧，也许我会比美容师先发现异常并且第一时间叫停、喊大夫。

我知道这些对于杰利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也不想再养宠物了，可是这些事情也许对于其他的动物、其他人的宝贝是有意义的。

三、杰利教会我的

Coco说死去的生命会在另一个世界里存在，当我们这个世界里再也没有人记得它的时候，这个生命便在那个世界里也消失了。

我想写下一点点杰利的故事，私心希望也许能有更多一些人知道她，记住她。甚至当我也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许还会有人读到杰利的故事，记住她一点点吧。

以前我有些害怕猫，猫行踪迅捷而悄无声息，经常吓我一跳。杰利刚来的那个月，夏天，幼猫，贪玩，尚未学会缩爪子，经常在我走路时往我腿上扑。我自学了一些关于狂犬病的常识，渐渐放了心。

经过了“害怕-陌生”到“熟悉-亲近”再到“信任-依赖”的过程之后，杰利渐渐成了我们生命的一部分，家的一员。

除了日常撒娇粘人、玩耍嬉笑之外，杰利还用她小小的身躯让我感悟到很多在人身上都很难得的品质，或者说是在我自己身上有所欠缺的品质吧。

1、

一是勇气。我发现，杰利是一只非常胆小怕人的猫，只要人发出稍大一点的声音或动作，她就会蹭的钻到附近某个缝里躲起来。那时我很苦恼，杰利我只想让你过的舒适安稳，从没想过伤害你，为什么你不愿意信任我。

有一天，我在卫生间洗漱，不经意间一低头，看见小杰利在我脚边舔地上的水，那么小一只。我忽然明白，杰利其实很勇敢，对于我这样一个体格是她100倍的庞然大物，她可以在一两个月里慢慢观察“它”、靠近“它”、亲近“它”。我想象换了我在体格百倍于我的庞大生物身边生活，我一定比她更加胆战心惊。

她尤其害怕男性，如果是女性朋友或者保洁阿姨来家里，她在床或者沙发底下躲一会儿就出来试探了，有时还会追着她们一起玩耍、蹭她们的脚踝或者贴着她们卧下。而如果是男性朋友或者是快递小哥、维修师傅等，她就会加倍地警惕、害怕，一直躲着，直到他们走了过十几分钟半个小时，她才会出来。

喜欢和小姐姐玩的小杰利，2017年8月

现在，联想到这里，也许南城医院的美容师是一位姐姐，而新宠物医院的美容师是小伙子，急救大夫、工作人员也几乎全是男性，可能加剧了杰利的恐惧。

2、

二是爱自由。2018年1月，杰利做了绝育手术。手术很顺利，出来之后麻药没退，还是昏迷的。我在旁边透过背猫包的网看着她，轻轻喊她的名字。过了十几分钟，她的眼睫毛抖动了两下，眼皮抬了一点，可以眯缝着看我了。

带她回家之后，我把她放进提前准备好的大笼子里。我怕她手术后到处跑不利于伤口恢复，或者躲在床底下伤口沾染灰尘，又怕她关在狭小的空间里太难受，所以买了一个大概1.5米高、1米长、60厘米宽的三层大铁笼，提前把猫窝、猫砂、水和粮食放了进去。

安顿好杰利后，我转身去客厅收拾东西。没两分钟，我忽然听见卧室咣咣很大几声，紧接着是拼命抓挠铁笼的声音，赶忙跑过去。看见刚从麻药中完全清醒过来的杰利，意识到自己被关进了笼子，不顾一切奋力挣扎，铁笼有些部位已经被她撞或者抓弯了，猫粮、水都打翻了。

我吓坏了，略微试图安抚她但完全没有用，害怕她挣裂了手术的伤口，赶紧打开了笼子，她蹭地跑出来，钻到了床底下，安安静静再没有吵闹过。

老天保佑，杰利伤口恢复很好，食量慢慢恢复了，又能活蹦乱跳了。我才明白她爱自由竟胜于生命。手术后的疼痛、虚弱和害怕完全不能阻挡她为自由而抗争。

做完绝育手术后团在猫窝里的小杰利，2018年1月

想到这里，我才深刻意识到，每次她被关进包里，带去宠物医院，被陌生人拴起来，在陌生的环境里剪指甲、洗澡，完全失去自由，她有多恐惧……

3、

三是坚强。2017年8月30日晚上，小杰利四个月大的时候，意外前腿摔坏了，她落地那一声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的惨叫让我立马意识到问题很严重。我们带她去一家动物医院拍了X光，前腿上方有一条裂缝，错位了不到一毫米，她骨折了。大夫说这个部位靠上，不能用石膏固定，只能打钢钉进去。我想那太痛苦了，托家人询问了认识的畜牧医生，得知幼猫的骨骼有很强的自愈能力，决定先试试保守治疗。医生说一旦她开始吃东西就没有大问题了。

那天晚上，她躲回了床底下，最深处，我趴在地上喊了她好多次，她也不肯出来，我在她旁边放了柔软的窝、猫粮和水，可她仍然一直坐立在冰冷的地上，不吃不喝。

第二天下班，我飞奔回家，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没想到我开门进屋之后，看到她拖着瘸腿，用三只腿艰难地走到了客厅，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蹲坐下来。她还是像往常一样，一听见我上楼的脚步声，就忍不住出来迎接我。我呆在原地蹲了下来，面对着一米远的她，一遍遍小声喊着她的名字，泪如雨下……

很快，她还是躲到了床底深处，猫粮依然没有动过。晚上，我醒了几十次，每次醒来都一直喊她的名字直到又睡着，期盼着她可以到我身边来。我起来去床底下看过她好几次，她每次都坐立在那里，眼睛睁的很大，没有睡觉……

第三天，奇迹发生了，她开始吃猫粮了！我把促进骨骼愈合的药和钙片一起碾碎了混在猫粮里，骗她吃了好多药。当天，她就可以间断地从床底下出来玩一会了。

之后几天，她食量一天天迅速恢复了，去床底下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在家每天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生怕吓到她。她受伤的腿慢慢可以触地了，一周后就可以几乎正常地走路了，又过了一周就可以奔跑了。

我惊叹于她顽强的生命力和自愈力，更敬佩她的坚强——那是怎样的疼痛，可是除了刚摔的时候本能的一声惨叫，之后她再也没有叫一声；受伤三四天的时候，骨折的腿还不太能触地，她就可以仅靠三只腿从地上弹跳到床上、桌子上。我自愧没有她这样的坚强。

如她这般坚强的毅力、顽强的生命力、惊人的自愈力，在意外面前竟然也会如此迅速地离去，除了困惑之外，我也极其心痛地再一次领悟到生命是多么顽强又是多么脆弱。恸。

4、

四是宽容和信任。小杰利刚来的两个月左右，有点淘气。有一天我准备把烧开的水倒到餐桌上的玻璃壶里晾凉。刚打开玻璃壶的盖子，小杰利就蹭地跳到桌上，舔了一下壶口。我只好把玻璃壶拿去厨房用洗洁精仔细清洗了一遍。

回来之后，我把壶重新放在餐桌上，小杰利神出鬼没地又跳上来用鼻子蹭了壶口。我有点恼了，把她推下桌子，责备了她一句，又去洗玻璃壶了。

可是，这样的场景竟然又上演了第三遍，我脾气蹭地上来了，抓住她的后脖颈，使了点力气把她扔在了地上，说：“你干什么呢！”。她在地上愣了一会，灰溜溜地到卧室去了，远远坐下来望着我。

我看着她那么小一只，忽然特别愧疚，她只是一只不懂人事的小小猫，完全不知道她这样做会给我增加工作量，她从来没有故意伤害过我，我为什么要故意吓唬她伤害她。

我蹲下来跟她说“对不起，杰利”，她依然懵懂地看着我。带着深深的愧疚感，我观察了她一阵子，看她能跑能跳，没有什么问题，稍稍放心了。又开始担心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对我的信任，会不会就此消失了。

可是，没过一两个小时，我在沙发上坐下，不一会儿，杰利哒哒地走了过来，跳到沙发上，贴着我的腿，半卧着开始给自己舔毛，舔的专注而有节奏，就像什么也不曾发生一样。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背，不敢动作太大怕吓走她，而她完全没有躲闪的意思。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被一个小生命信任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小时候读冯骥才写的《珍珠鸟》的感动，竟然在现实生活中这么深切地体会到了。又感慨小杰利多么宽容，丝毫不和我计较我刚才失控的情绪，不知道她是不是读懂了我对她的愧疚和道歉。

后来，我经常在心里自责为什么要对她发火，反思到她只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畜生，她有限的小智商并不能理解人类说的话、讲的道理（然而她用实际行动甚至生命向我讲述了很多我不曾明白的道理），我怎么能因为她违反人的习惯或规则而责备她。

从那以后，我就决心，今后杰利做什么我都会原谅她，也真的很少跟她生气了。

之后我跟她生的最大的气，是2019年11月，我出差三天，留她自己在家，完全靠自动喂粮机、喂水器生活，她闹情绪在床上、被子上撒了四泡尿，我把她拎到床上有尿的地方，指着尿生气地跟她说：“杰利，你看看，这是谁尿的，你闻闻臭不臭，被子都不能要了，你自己知道错了吗？”然后松开手自己默默换被子了，换完以后，也想通了，不生她气了。我不能辜负了她对我的宽容和信任。

我联想到，杰利用了很长时间才建立了对我全然的信任，所以这份信任很牢固不容易被摧毁。她这样的“慢热”，很难与陌生人建立信任，留她自己在陌生人那里剪指甲、洗澡，对她太残忍了，我好后悔，可已经晚了。

慢热的杰利，打第二针疫苗时，面对热情的陌生猫咪有点不知所措，2017年7月

5、

五是与世无争和母性。2018年5月，因为白天通过摄像头看见杰利在家大部分时候都是趴着不动，一听见脚步声就去门口张望、等待，觉得她很孤单，于是又领养了一只4个月大的小公猫，取名喃可。

喃可来的第一天，杰利在客厅和喃可对视三秒之后，就开始凶凶地“哈”喃可（猫会对着有威胁的生物咧开嘴发出“哈”的声音，以威慑对方）。我担心杰利欺负小猫，就暂时把她俩隔离开了。

过了一会，我尝试让她俩接触，把关着喃可的门开一条小缝，杰利就鬼鬼祟祟跑到门缝边，透过门缝看见喃可了，就又哈他，我看了看，喃可很快就一点也不躲她了，杰利自己隔着门哈喃可，喃可端坐在门缝对面纹丝不动的画面好滑稽。

后来，我把门打开了，我发现杰利哈喃可的时候，只要喃可往杰利的方向走来，甚至是稍微有要起身走过来的意思，杰利就会掉头就跑，往沙发底下钻，钻了一半觉得不对劲，大概觉得没面子吧，于是放缓了钻的速度，最后卡在中间，露出屁股和后腿在沙发外面，我忍俊不禁。听说“猫谁哈谁就怂”，我非常认同。

没两天杰利就不哈喃可了，两只猫开始在屋里玩互相追赶的游戏，还能靠在一起打盹。吃猫粮的时候，杰利习惯“自由采食”，总是慢慢悠悠吃几口，然后就去玩耍、舔毛、打盹，过一会再回来吃。而喃可是个小馋鬼，只要猫粮一倒进碗里，就立马冲上来吃个精光。

喃可吃完以后，就会去吃杰利碗里的，杰利也从不会过去撵他。如果杰利正好也在吃猫粮，喃可拱过去了，杰利就会抬头立住不吃了，然后舔舔嘴巴、甩甩前腿走开了。我只好给他们分开喂食，但是因为杰利采食的习惯，想让喃可不吃杰利的猫粮也不容易。

玩逗猫棒的时候，喃可只要咬住了逗猫棒，就怎么都不松口。杰利玩逗猫棒的时候也很疯，但是咬住逗猫棒后，过几秒我稍微用力拉一下她就松开了，等着我再和她玩下一次。

这些让我觉得杰利身上有了一种与世无争的“淡泊”，而另一件事则让我觉得杰利身上有母性的光辉。

喃可吃多了杰利的猫粮就会软便，吃罐头就容易拉稀；带他去动物医院检查化验结果都正常，大夫说是单纯肠胃弱，只需要注意喂食即可。我买了有呵护肠胃功能的幼猫粮给喃可，并且两只猫隔离喂食。

有一天我打开一个罐头准备喂杰利，并且把喃可关在卧室里。我不常喂杰利罐头，怕她养成不吃猫粮的习惯，每次喂罐头她都很兴奋地大快朵颐。

可是这一次，杰利跑到罐头前面吃了两口，听见喃可闻到肉味了在卧室里叫，就不吃了，踱步到卧室门口，隔着门侧边和地上的缝隙，一直嗅喃可。好像希望能让喃可也吃到罐头。

我想到有时候她们靠在一起卧着，杰利给自己舔毛，舔着舔着也会顺道给喃可舔一会。我忽然觉得杰利尽管早已绝育，但仍然非常有母性，放在人类世界里看，也可以说是有同理心、慈悲心。

尽管如此，我发现杰利好像还是更喜欢“独生子女”的生活。只要喃可在我身边趴着，杰利就好像不想和他争宠似的，走开了，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杰利的食量也明显不如以前，很有可能是喃可的到来让她觉得我们对她的爱被分走了一些。

另外，喃可吃了杰利的猫粮，还是会出现软便的问题；加上那段时间赶上搬家，我担心幼猫经不起折腾，肠胃又会变差。

总之，种种因素加起来，喃可在我们家待了两个多月后，我给他找了一位新主人，她把喃可照顾得很好。

我想到杰利是这样一只敏感、细腻、能体会“别猫”感受的猫，所以一旦她觉得有威胁的时候，她也会比其他猫受到的冲击更强烈，反应更激烈吧。一个陌生男美容师给她剪指甲洗澡，她会奋力挣扎的吧……

6、

六是观察和思考。杰利常常会有一些行为，让我惊叹自己之前低估了猫的智商。她喜欢玩我扎头发的橡皮筋，于是我用完之后都会把橡皮筋放进一个塑料的桌面小抽屉里。

小抽屉有一个半圆的拉手，有一天杰利在一旁看着我拉开抽屉、把橡皮筋放进去之后，她竟然也去用指甲拨拉半圆拉手，划拉了几下竟然拉开了！然后一手抓走了我刚放进去的橡皮筋。

我夺回橡皮筋，又试了两三次，还尝试把橡皮筋埋到抽屉深处、一堆杂物下面，她每次都能拉开抽屉，精准抓出橡皮筋。

后来，她靠近抽屉的时候，我就撵她。撵了两三次，她不去拉抽屉了。我放心地转身准备走开，余光瞟见杰利又试探着向我的抽屉缓缓伸出了“魔爪”！我一回头，她立马把爪子缩回去，还假装看风景，太逗了。

玩了几遍，她都没有得逞，就跳下去走到另一间屋了。我这才踏实地走开去做别的事情了。然而，当我几分钟后再看见杰利的时候，她又叼着我的橡皮筋了。。。

杰利还喜欢在我上厕所的时候在旁边看。她喜欢流动的水，我冲水的时候她会激动地跳到马桶沿上试图伸爪子捞水，每次都被我撵下去了。

有一次，她蹲在马桶旁边的置物架上，很认真地看着我按了一下马桶水箱上的圆扭，紧接着马桶里就有了旋转的流水。

我起身之后，杰利跳到马桶水箱上，然后，她竟然用爪子去按压冲马桶的圆扭了！按完之后就往左边低头看一眼马桶里有没有水。当然，因为她力气不够，没有按出水来。她试了两三次放弃了，却再次刷新了我对她智商的认识。

杰利知道我不喜欢她进我的衣柜，于是经常我打开衣柜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呢，就乖乖坐立在地上。等我转身或稍微走开一会之后，就发现她已经不在地上了。

这个时候，我伸手去衣柜里摸索，十有八九都能摸到她温暖柔软毛绒绒的小身体，或是湿润微凉的小鼻子。哎，我的衣柜里再也摸不到她了……

喜欢观察和思考的好奇宝宝，2017年11月

7、

七是耐心。为了看看白天家里没人的时候，杰利都在做什么，我安了一个监控摄像头。于是我看到，大部分时候她都趴着打盹，偶尔会去吃点喝点拉点，极其偶尔会去窗台上“哈”屋檐上叽叽喳喳的鸟。

只要传来上楼梯的脚步声，她就会立即跑到家门口，坐在那里望着门，竖起耳朵听，直到脚步声变大又变小，最后完全消失，她才有些落寞地走开了。有一次下班回家的路上，我看了大概十分钟，她就这样跑过去等待了三四次。

我不知道这样的等待一天会发生多少次，而我竟然这样让她等待了差不多一千天。如果不是意外，她还多半会这样等待我，盼望我，一直到她生病或老得走不动了吧。有时候遇上端午、中秋这样的小假期，我会回父母家，留她自己在家待2-3天。如果从白天等到黑夜，又等到天亮，她都没有等到我，她该有多难受，可她还是会一如既往地一听见脚步声就去门口看。

每一次我回家开门时第一眼就看到她在门口望着我，有时会嗷嗷嗷地叫，叫声比较急，好像是开心兴奋又带着些焦急埋怨。

我之前不知道，这样日复一日接我回家的惊喜，其实是她一整天无数次的失望落寞换来的。我更没想到，这样平凡的幸福竟然会这么快就离我而去了。当时只道是寻常。

现在，我觉得感谢、夸赞她的耐心都是对我的讽刺，我更恨自己总是让她希望、等待、失望，一百次里有九十九次都是如此。

8、

八是节制和洁净。杰利从来不贪吃，盘里的猫粮很少有吃完的时候，她会把吃猫粮这件“猫生大事”均匀地分散到一天里，不紧不慢地完成。

如果开了猫罐头，她会激动地在我身边走来走去，嗷嗷待哺。但是即便我蹲下来了，她完全可以够到罐头的情况下，她也决不会着急忙慌伸爪子或者伸嘴来够罐头。而是耐心地等我把罐头倒进碗里了，她才会开始吃。

有时候她吃到一半我要往里面再加点小饼干或小鱼干之类，她就会乖乖让开，等我放妥了之后继续吃。

对动物重要的事就是吃饱（对人未尝不是如此，只是人离开大自然太久了，忘记了其实吃饱就够，其他都是奢侈），而她却是这样一只不贪吃的猫，成年后一直保持3.1-3.3kg之间的体重，身材健美，真像一个为了保持身材和健康而节制饮食的美少女。

美少女一样的杰利，2018年5月

杰利很爱干净，来我们家第一天已经是夜里十点多，我赶紧去附近宠物店找猫砂，可是都关门了。第二天中午我用紧张的午饭时间骑车去买了猫砂送回家，发现杰利一点也没有拉在屋里。我争分夺秒把猫砂倒进临时找的纸箱里，刚一倒进去小杰利就争分夺秒地跑进去，屎尿全出来了。她憋了十几个小时，都不愿意随地大小便。

杰利经常拉完屎以后嫌弃自己的屎臭，迅速、用力地刨几下（有时刨十几下）猫砂，就飞奔出去，跑好远才停下来开始舔毛，如果我正好在猫砂盆附近看着她，她还会撒娇似的“嗷”一小声，大概是跟我说“臭到宝宝了”。

多数时候，她听见或看见我们给她铲屎，就会走过来盯着猫砂盆看，不知道是在监督呢，还是在表达感谢。保洁阿姨有时也会给她铲屎，她很喜欢保洁阿姨，经常在阿姨打扫卫生的时候跟着阿姨转悠。

杰利去世的那家动物医院的淋浴室，看着不太干净。我不知道是因为突发状况让他们无暇顾及卫生，还是之前就不太干净了。杰利不喜欢不干净，想到她离开的地方乱糟糟的，我好心疼。

9、

九是不添麻烦。杰利一直都很乖巧，有点贪玩但不怎么捣乱，在家里放飞自我疯跑的时候也会避免撞到东西，上蹿下跳的时候也会敏捷地躲开瓶瓶罐罐。

她经常从电视左边低柜（1.2米高）起跳到电视上方墙上钉的置物架（估计2米高）上，飞跃过置物架上的陶瓷花瓶，跳到电视右边高柜（估计2米高）上睡觉，几乎从未失手。

唯一一次失误把花瓶碰下来了，正巧我在电视前面站着欣赏她的表演，伸手接住了花瓶，轻轻磕了一下电视屏幕，留下薏米大小的划痕，一点不影响看电视。之后我淡定地把花瓶放回原位，就是这么踏实地信任杰利不会再碰倒它。

她来我们家的两年零七个月，从未打碎过一件东西，也没有一次打翻过水杯、绊倒过碗。唯一留下的调皮的印记就是电视屏幕上那一点点划痕。想到这里，好难受。

杰利喜欢在电视旁边高柜上睡觉，2019年9月

更重要的是，我的小杰利，从刚来那一天起，一直到走的时候，都没有生过什么让我操心的病。我有时看到别人家的猫病蔫了主人急得不行，花好多钱都治不好，就想到我的小杰利，除了生过一次耳螨、体外长过一次小虫，都是很快就治好了，再没有让我为她的健康担心过，绝育手术也恢复得很顺利，即使是摔骨折那次她也基本全靠自愈力就好了。

我曾经想过如果她老了，生病了，我会好好照顾她，带她治病，可是她都没有给我一个给她养老的机会。

杰利，我多希望你能活的很老很老，走不动了，吃不动了，让我照顾你，我也许会用婴儿车推着你晒太阳，给你喂流食看你舔食的样子，抚摸你的头。

杰利，我愿意你这样麻烦我的，你干嘛那么早就离开我了。甚至连你的离开都那么快，没有给我添任何麻烦。

10、

十是无常。杰利，我多么不希望你来教会我“生命易逝，世事无常”这个道理。你的溘然长逝让我手足无措，痛彻心扉。我万万没有想到也实在难以接受。

一周前我刚把体内驱虫药用小锤子碾碎成粉末了，拌在罐头里哄你吃了，你好像没有察觉，吃的精光；

两天前我给你脖后滴体外驱虫药，你沉浸在玩一支绿色彩笔里，很乖地让我滴完药又揉了揉；

一天前我下班回家，你像往常一样在门口迎接我，嗷嗷叫着蹭我的脚；

夜里你起来吃猫粮，吧唧吧唧、克嗒克嗒地咀嚼声吵醒了我，紧接着你又去舔水喝、上厕所、刨猫砂，我等你忙完全套的才又能入睡；

凌晨你贴在我枕边睡觉，软毛碰到我的脸了，我担心过敏就轻轻把你推下床了，这样反复了三次，你踏踏实实贴在我脚边睡了；

早上出门前我跟你打了招呼；

中午你意识到我要把你装进包里，就跑到沙发下面躲起来，过了一会又刺溜跑到床底下，我用逗猫棒和肉条诱惑你好久才把你装进包里；

大概一小时前在去动物医院洗澡的路上，我透过背猫包的透气孔给你喂肉条、小声跟你说话，你好像缓解了一点被装在包里的恐慌，吃的很香，也几乎不叫了；

之后大夫给你检查耳朵、体表，你都没有闹。离开你的时候，我看了看你，在包里很乖，我以为是你乖，可其实你更多地是害怕。

离开你不过四十分钟，再次见到你的时候，竟然已是一副一动不动的躯体，眼神黯淡，舌头歪伸，四肢僵硬，爪子冰凉。

你的离开如此突然，我好难接受，我希望自己在做梦，可我又清醒地知道这就是现实发生着的事情。现实啊，竟然比我想的还要变幻莫测。

2018年初，我去看了《奇迹男孩》，有感于电影里主人公家里的狗衰老去世的场景，写下了这段文字：

“…总觉得她还是个宝宝，……从没想过她其实会先于我们老去，……今天忽然深感责任之沉重，这个小生命对我之珍贵。……好像提前体会到了十多年后，自己送走老杰利时的悲痛。

可是又像《降临》那样，纵然已经看见了未来这个故事的结局注定是痛苦，在做决定的那一刻却依然选择了拥抱这个小生命。这个像小天使一样在她的一生给我带来欢笑，感动，平和的小生命。”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送走你，我会痛哭，可我总觉得那一天还很远，远到有时候我都忘记了你终将离开的悲伤，只一心沉浸在你给我的幸福美好里。

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天、这一刻，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就来了。我以为你会像大多数家猫那样，平稳、简单地度过一生，自然的衰老，死去，可是我竟然让你以这样的方式走了，我稍微想象你在生命最后的二十分钟里经历了什么就心痛欲裂。

杰利啊，你已经让我感到了平凡到近乎永恒的美好和温暖，这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教会我美好也可能稍纵即逝啊；

你已经让我看到了生命多么顽强，这也足够了，为什么还要教会我生命也可能多么脆弱啊我的天使。

杰利离开前最后一个月的照片，2019年12月

11、

十一是当下和珍惜。在送你去火葬场的一个多小时车程里，我一直在黑暗里落泪。我好后悔没有多陪你玩逗猫棒，你还是幼猫的时候我几乎每天都会逗你玩，可是最近一年多，我不那么热衷和你玩逗猫棒了。

虽然你还是很喜欢玩逗猫棒，每次听到逗猫棒的铃铛声就会很激动地跑过来，小疯子似的跟着逗猫棒头上的鸡毛来回摇摆，眼神始终专注地盯着它，蓄势待发地下蹲身子，一旦逮着机会就迅速出击，一把抓住鸡毛或者一口咬上去，稍微享受一会胜利的喜悦就松开等着我和你玩下一次。

你还是很喜欢玩逗猫棒，可是我却没有那么热情了，可能一两周才会拿出逗猫棒跟你玩一次，每次就玩一两分钟就收起来了。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忙，其实那些占用我时间的事情都远没有你重要，可是我竟然都没有多和你玩玩。

我也后悔没有多给你吃一些罐头，你每次吃罐头都很香，可我常常两三周才喂你吃一次罐头，或是在需要哄你吃驱虫药、诱惑你出来的时候才喂你罐头，一是怕你吃多了罐头不爱吃猫粮，另一个原因是我自己懒且坏……

你让我深刻体会到真的应该“活在当下”，陪伴和善待你的亲人，因为你不知道哪一天你就没有机会陪伴和善待你的亲人了。我想任何人离世的时候，你都不会太在意“我没有给他更好的物质条件”，你最遗憾的永远都是“我没有多花点时间陪伴他”，你最后悔的永远都是“我不应该对他说狠话、发脾气”“我竟然对他做过这样的事，让他受伤难过了”以及“我竟然没有为他做这件事，而我明知这样他会很开心”。

当我看见躺在操作台上已经停止心跳的杰利，我脑海里反复有一个声音在责备自己：“我没有珍惜你，竟然动了想把你送到我父母家的念头，对不起，对不起”。

最近半年多来，我身上经常痒，一挠就是一道好久才能散去的红印，严重的时候夜里还痒醒过几次。父母担心我是因为猫毛和猫身上的虫、菌导致的，很长时间来都经常跟我提起把杰利送给他们养，家里房间多，可以尽量不让杰利进卧室。

一开始我完全不信自己皮肤痒跟猫有关，但是后来我发现只要我出差或者回父母家住两三天，就不那么痒了，我也觉得应该有杰利的因素。

加上最近一两个月，我经常被杰利晚上吃猫粮、刨猫砂之类的声音吵醒，睡眠有点受到影响。这一两周，我竟然动了一点要把杰利送到父母家的念头。

我知道我父母会非常细致地照顾杰利，但是我担心杰利在飞机上受罪，也觉得非常舍不得送走她。于是我一直犹豫着，没有答应我父母，也没有付诸行动。

可是，一想到我竟然开始考虑要不要把杰利送到我父母家了，我就好恨自己。杰利她很通灵很敏感，又最不喜欢给我添麻烦。她会不会感觉到了我的想法，不希望我为难，所以请上天收走她了呢……

杰利，我真的好后悔，好对不起你。有你的陪伴是如此的幸福，可我竟然没有好好珍惜，因为自己一点小毛病就开始犹豫要不要送走你了……

12、

十二是珍惜健康和亲情。当我捧着杰利的骨灰罐时，第一次真切体会到，再鲜活的生命、再厉害的人，去世之后也只是一抔灰，什么也做不了了。珍惜健康，尽量让自己活的长久而有质量吧…

曾经生龙活虎的小杰利，2017年11月

珍惜亲情。当一个人离世的时候，他生前拥有的钱财、权力、地位都没有意义了，他自己带不走这些；对于真正爱他的人来说，只要能换他回来，他们宁愿失去所有这一切。唯有他留给亲人们的美好回忆，可以温暖抚慰他们的苦痛，超越他自己的生命，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些回忆里的事情，过去你们可能都觉得是细细碎碎、平淡无奇的，可是当你走了，每一件小事都变得精彩绝伦、独一无二，因为原本每一件事情都不可能在相同的时空里再发生一次，原本你们一起经历的每一件事情都不可能再重复一遍。

杰利，我逼自己不去想昨天在动物医院和在火葬场你最后的样子，翻看着你从前生动活泼的照片，回味着有你陪伴的每一次欢乐或苦恼，悠闲或忙碌，大笑或哭泣，安静或热闹……

杰利，我发现即便在你离去之后，能让我痛苦的心得到抚慰的，也还是只有你给我的回忆。

陪我整理衣柜的小杰利，2018年4月

四、尾声

杰利，我其实和你已经过了“新鲜期”，不像你刚来的那一年里总是那么兴奋地和你玩耍，那么热情地给你不停拍照，那么激动地描述你今天又做了什么让我新奇的事，看见你趴着睡觉就忍不住亲亲你，但凡和朋友见面就迫不及待地给他们讲你的故事看你的照片。

你的存在就像呼吸一样自然，踏实。直到昨天下午14:23，接到宠物医院的紧急电话之前，我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我回到家而你不在会是多么凄凉。

可是此刻，凌晨五点，我听见你的自动喂水机咕咚咕咚开始涌水了，却已经没有你哒哒走过去用小舌头快速舔水的声音了，只有空洞的寂静。

杰利，你走的好突然……我几乎不能接受……一想到带你去洗澡的路上，我还从背猫包的小洞里给你喂肉条，你吧唧吧唧吃的很香，一小时后你竟然已经僵硬冷冰，再也不能动弹，听不见我喊你，你黑溜溜的眼睛再也不会跟着我的手左右转动……我心如刀绞……

我不知道如果任何一个环节我做了任何一点不一样的选择，现在你会不会还像前天晚上那样团在我的脚边酣睡，枕边也好……对不起…我的小杰利，小宝贝……

杰利，宇宙亿万年里，你只有2年零8个月停留在人间，其中2年零7个月停留在我的生命里，其他亿万年里，我们都没有在同一个时空相遇……

你来了，你走了，就像一个天使，在我心里留下无限的温暖，感动和遗憾。

多希望日历可以停留在这一天，这一天，杰利小天使还和我在同一个时空里。

2019年12月31日

（上周一，我后面工位的姐姐给我看当周的果壳日历，我说这只猫太像我们家猫了呀！我看了好久，心想我的小杰利出道了。）

2020年1月2日

———————————————————

1月2日

写到杰利的命名，回想起曾经一边播放《杰里科之歌》，一边抱着小杰利跳舞，乐曲高昂的时候，会把她举过头顶，像小辛巴那样。有时候会看着杰利说：“你是一只杰里科猫呀，你无所不能。”这是杰利的第一首歌。后来我又给杰利编过一些小歌，有一首是用“掀起你的盖头来”的曲编的。杰利的歌总是很欢快。

1月3日

下班回家，开门的那一刻，还觉得杰利会蹲在门口迎接我，嗷嗷叫着走过来蹭我的腿。呆呆看了好久都是空空的…

杰利满岁那天，我订了形状是数字“1”的生日蛋糕，给她唱了生日歌，借着蜡烛的柔光拍下了她用小鼻子嗅蛋糕的照片，照片里她略仰着脖子，微闭着眼，充满好奇。第一次给一个小生命庆祝一岁的生日，第一次送走一位一起生活的亲人。

用动物医院的赔偿存了一张三年自动转存的定期存单，手写上杰利的名字。不想花杰利的钱。

1月4日

今天把杰利的猫砂盆清理干净了，里里外外刷了一遍。多希望还能有一个小身影从那扇小门后面钻出来，撒娇地叫一声然后跑开。

下午，把一些未拆封的猫粮、猫砂、驱虫药送给郭哥了。看到他家两只老猫，二黑13岁多了，波波16岁多了，都很乖很软。遗憾杰利没有活到这样的年纪。以前看过杰利姥姥的照片，安详地趴在纸箱上，脖子周围一圈长长的白毛。那时还说：“以后杰利老了就长这样。”没想到杰利小小的就走了。

1月5日

去圆明园散步，听见前面几个游客说：“是一只猫”“这么丑呀”“长得好凶”。走过去看见是一只深色狸花猫，年纪不轻了，微胖，眼巴巴望着一个小女孩讨吃的。我尝试把上午打包的西葫芦鸡蛋馅饼撕了一小块给它，它小心地用爪子扒到跟前吃了。后来整块馅饼都掰成小块给它吃了。大猫受了馅饼的贿赂，允许我近距离给它拍照了，偶尔抬头看我一眼。

晚上下雪了，抬头望着黑夜里纷纷洒落的雪花，鼻头一酸，又落泪了。想念我的小杰利。

1月6日

每次夜里醒来，总觉得她还在屋里，也许在哒哒踱着小步，也许团在我身边酣睡…晚上梦见杰利轻跃到床上，爬到我胸口卧下了……

看到澳大利亚森林大火新闻，已经烧死5亿只动物，烧焦的袋鼠、考拉触目惊心。自然灾害面前生命如此渺小无力…希望早日下雨。

3月31日

奶丫丫的小杰利，已经走了三个月了……三个月按说很短，可感觉却很长很长……几乎每天都会翻看小杰利的照片视频，那样美好单纯的小天使，从来都是。

从前买过宠物用品的淘宝店还会时常发来推介短信，有时呆看好久…今天同事说我送给他的猫粮机有点故障，找了找淘宝购买记录，看到杰利的第一个简易自动喂水机，想到她斯文又灵敏地舔水喝的样子，小小的一只猫在喂水机前，忍不住又眼眶湿润。

花有重开日，草木枯又绿，可这些对于我的小杰利却已没有意义了。

4月28日～29日

小杰利诞辰三周年的日子，通宵加了个班。静夜里，键盘声忽然停下来的片刻沉默，看了眼日历，想到是她的生日。又忆起第一次给杰利过生日时，买了一个数字“1”的蛋糕。分明是自己几个月没吃蛋糕嘴馋了，借了小杰利生日的由头，饱了口福。谢谢杰利。

6月18日

梦见我把杰利找回来了。她只是在家里没人时从窗户跳到邻居家了，有一天我忽然隐约看见邻居家窗边闪过一个身影，很像小杰利，抱着一丝希望去邻居家询问，果然是她，于是欣喜激动地把她接了回来。用臂弯抱住她，毛绒绒的触感还是那么熟悉，只是好像比走的时候还小了一点。我不停地用脸贴她，鼻子闻她，她略作要挣脱的意思，又用小牙齿轻轻咬我的胳膊。好开心。好开心。偶然有一丝疑虑：几个月前我分明送走了她呀，那个僵硬让我心痛的小身体如何又这样温热活泼了……但也不去细想了，总之我的小杰利现在在我怀里，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