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艺录》的原文摘录

  • 人于相习而安、所操以守者,每厌其无聊而忽生怠心,或疑其无补而忽生悔心。于是学问者萌捐书之念,事功者起倦勤之思······然而悔心怠心往往如水沤石火,乍生还灭,未渠改弦易辙······匹似转磨之驴,忽尔顿足不进,引吭长鸣,稍抒其气,旋复帖耳踏陈迹也。 (查看原文)
    若存 2回复 6赞 2018-09-10 13:25:00
    —— 引自第160页
  • 流俗以为艺事有敲门砖,鸳鸯绣出,金针可度,只须学得口诀手法,便能成就。此说洵足为诗窖子、画匠针砭。然矫枉过正,诸凡意到而笔未随、气吞而笔未到之境界,既忽而不论,且一意排除心手间之扞格,反使浅尝妄作、畏难取巧之徒,得以直书胸臆为借口。夫艺也者,执心物两端而用厥中。兴象意境,心之事也;所资以驱遣而抒写兴象意境者,物之事也。物各有性:顺其性而恰有当于吾心;违其性而强以就吾心;其性有必不可逆,乃折吾心以应物。一艺之成,而三者具焉。自心言之,则生于心者应于手,出于手者形于物,如《吕览·精通》篇所谓:“心非臂也,臂非椎非石也,悲存乎心,而木石应之。”自物言之,则以心就手,以手合物,如《庄子·天道》篇所谓:“得手应心”,《达生》篇所谓:“指与物化,而不以心稽。”Croce执心弃物,何其顾此失彼也。夫大家之能得心应手,正先由于得手应心。技术工夫,习 物能应;真积力久,学化于才,熟而能巧。专恃技巧不成大家,非大家不须技巧也,更非若须技巧即不成大家也。“画以心不以手”,立说似新,实则王子安“腹稿”、文与可“胸有成竹”之类,乃不在纸上起草,而在胸中打稿耳。其由尝试以至成功,无乎不同。胸中所位置安排、删削增改者,亦即纸上之文字笔墨,何尝能超越迹象、废除技巧。纸上起草,本非全盘由手;胸中打稿,亦岂一切唯心哉。《朱文公集》卷四十五《答杨子直书》之一云:“身心内外,初无间隔。所谓心者,固主乎内。而凡视听言动出处语默之见于外者,亦即此心之用,而未尝离也。今于其空虚不用之处,则操而存之;于其流行运用之实,则弃而不省。此于心之全体,虽得其半,而失其半矣。”高攀尤《困学记》云:“心不专在方寸,浑身是心。”融澈之论,正可移用。是以G.C.Lichtenberg游英,睹名伶Garrick演剧,嚬笑运为,无不入妙,叹曰:“此人竟体肌肉中,无处非灵心。”《梁书·裴子野传》:“或问其为文速者,子野答云:‘人皆成于手,我独... (查看原文)
    若存 4赞 2018-10-15 11:02:03
    —— 引自第210页
  • 见于文者,往往为与我周旋之我;见于行事者,往往为随众俯仰之我。皆真我也。身心言动,可为平行各面,如明珠舍利,随转异色,无所谓此真彼伪;亦可为表里两层,如胡桃泥筍,去核乃能得肉。 (查看原文)
    寒柳 3赞 2014-02-27 11:25:43
    —— 引自第429页
  • 余十六岁与从弟钟韩自苏州一美国教会中学返家度暑假,先君适自北京归,命同为文课,乃得知《古文辞类纂》、《骈体文钞》、《十八家诗钞》等书。绝妙解会,而乔作娱赏;追思自笑,殆如牛浦郎之念唐诗。及入大学,专习西方语文。尚多暇日,许敦宿好。妄企亲炙古人,不由师授。择总别集有名家笺释者讨索之,天社两注,亦与其列。以注对质本文,若听讼之两造然;时复检阅所引书,验其是非。欲从而体察属词比事之惨淡经营,资吾操觚自运之助。渐悟宗派判分,体裁别异,甚且言语悬殊,对疆阻绝,而诗眼文心,往往莫逆冥契。至于作者之身世交游,相形抑末,余力旁及而已。 (查看原文)
    若存 1回复 2赞 2018-08-03 16:11:44
    —— 引自第346页
  • 然所言之物,可以饰伪:巨奸为忧国语,热中人作冰雪文,是也。其言之格调,则往往流露本相;狷急人之作风,不能尽变为澄澹,豪迈人之笔性,不能尽变为谨严。文如其人,在此不在彼也。 (查看原文)
    单词先生 1赞 2012-07-21 08:24:02
    —— 引自第426页
  • 王氏于叔本华著作,口沫手胝,《红楼梦评论》中反复称述,据其说以断言《红楼梦》为“悲剧之悲剧”。贾母惩黛玉之孤僻而信金玉之邪说也;王夫人亲于薛氏、凤姐而忌黛玉之才慧也;袭人虑不容于寡妻也;宝玉畏不得于大母也;由此种种原因,而木石遂不得不离也。洵持之有故矣。然似于叔本华之道未尽,于其理未彻也。苟尽其道而彻其理,则当知木石因缘,侥幸成就,喜将变忧,佳耦始者或以怨耦终;遥闻声而相思相慕,习进前而渐疏渐厌,花红初无几日,月满不得连宵,好事徒成虚话,含饴还同嚼蜡(此亦如王氏所谓“无蛇蝎之人物、非常之变故行于其间,不过通常之人情、通常之境遇为之”而已。 苟本叔本华之说,则宝黛良缘虽就,而好逑渐至寇仇,“冤家”终为怨耦,方是“悲剧之悲剧”。 然《红楼梦》现有收场,正亦切事入情,何劳削足适屦。王氏附会叔本华以阐释《红楼梦》,不免作法自弊也。 盖自叔本华哲学言之,《红楼梦》未能穷理窟而抉道根;而自《红楼梦》小说言之,叔本华空扫万象,敛归一律,不屑观海之澜,而只欲海枯见底。 夫《红楼梦》、佳著也,叔本华哲学、玄谛也;利导则两美可以相得,强合则两贤必至相阨。此非仅《红楼梦》与叔本华哲学为然也。 (查看原文)
    朱红尽颓 1赞 2012-11-12 22:13:45
    —— 引自第72页
  • (三十一)《梦李白作竹枝词》云:“一声望帝花片飞,万里明妃雪打围。马上胡儿那解听,琵琶应道不如归。”天社注引傅玄《琵琶赋序》,以为汉乌孙公主事,山谷认作明妃事,盖误。按《野客丛书》卷十引石崇《明君词序》曰:“昔公主嫁乌孙,令琵琶马上作乐,以慰其道路之思;其送明君,亦必尔也”云云,谓山谷正用《石崇词序》,天社未考。 【补订】按韩子苍《陵阳先生诗》卷一《题李伯时画昭君图》,有《序》考论琵琶事当属乌孙公主,与天社注同。诗一起云:“春风汉殿弹丝手,持鞭却趁奚鞍走”,是画中明妃未尝怀抱琵琶,故“持鞭”曰“却”。王民瞻《泸溪集》卷一《题罗畴老家明妃辞汉图》,自注:“李伯时作丰容靓饰欲去不忍之状”;则临行惜别,亦未假四弦作离声也。 (按崔东壁《考信录提要》卷上谓自杜诗“千载琵琶”以后,词人沿用,遂谓琵琶为昭君所自弹,幸现存石崇词可证云云。东壁此条论宋人尚知考辩,至明而衰,因举韩退之、刘梦得误以桃源为神仙,杜少陵误以昭君为自弹琵琶;然知洪兴祖能据渊明记以明桃源之非神仙,而不知宋人匪仅不以昭君为自弹琵琶,且以昭君与琵琶本无系属也。)《湛园札记》卷一论《古事沿误》条中,以昭君琵琶,为石崇悬拟之词,初非故实。此言最概括,可合《野客丛书》说以补。 (查看原文)
    启罗米突 1赞 2015-10-13 12:22:07
    —— 引自第14页
  • 三十七:《次韻德孺惠貺秋字之句》云“顧我今成喪家狗,期君早作濟川舟。”天社注引《史記·孔子世家》“纍纍然若喪家之狗。”按黃東發《日鈔》卷六十五謂“喪家狗”之“喪”本平聲,山谷作去聲用。其說是也。《史記集解》引王肅及《韓詩外傳》皆謂是喪事人家之狗,山谷誤以為無家之狗。據《庭立紀聞》卷二引彭齊賦《東坡》詩,則宋人多讀去聲,後來沿襲其訛。《堅觚二集》卷四嘲弔客詩,遂有“家風誤認喪家狗,不過當年讀去聲”之句矣。 【補訂】按《晉書·夏侯湛傳》載其《抵疑》一文,有云“當此之時,若失水之魚,喪家之狗。”玩其屬對,「喪」與「失」互文同意,早讀去聲。 【補正】《全唐文》卷三二六王維《韋公神道碑銘》“君子為投檻之猿,小臣若喪家之狗”;杜甫《將適吳楚留別章使君》“昔如縱壑魚,今如喪家狗”;此二處“喪家”之“喪”亦即如夏侯文、黃詩之讀去聲。杜甫《奉贈李八丈判官》“真成窮轍鮒,或似喪家狗”,以“喪家”對“窮轍”,則“喪”又似從《史記》本義讀平聲矣。 (查看原文)
    账簿 1赞 2017-12-11 11:58:26
    —— 引自章节:二、黃山谷詩補註 附論比喻
  • 凡新学而稍知好古,与夫旧学而强欲趋时者,皆好公度。 (查看原文)
    陈蔡 1赞 2018-03-30 15:37:33
    —— 引自第69页
  • 窃谓欲揣摩孔孟情事,须从明清两代佳八股文求之,真能栩栩欲活。汉宋人四书注疏,清陶世徵《活孔子》,皆不足道耳 此类代言之体,最为罗马修辞教学所注重,名曰Prosopopoeia,学童皆须习为之。亦以拟摹古人身份,得其口吻,为最难事。 (查看原文)
    陈蔡 1赞 2018-03-30 16:00:53
    —— 引自第95页
  • 楊絳 代序 我謹以眷屬的身份,向讀者説説錢鍾書對《錢鍾書集》的態度。因爲他在病中,不能自己寫序。 他不願意出《全集》,認爲自己的作品不值得全部收集。他也不願意出《選集》,壓根兒不願意出《集》,因爲他的作品各式各樣,糅合不到一起。作品一一出版就行了,何必再多事出什麽《集》。 錢鍾書絶對不敢以大師自居。他從不廁身大師之列。他不開宗立派,不傳授弟子。他絶不號召對他作品進行研究,也不喜旁人爲他號召,嚴肅認真的研究是不用號召的。 他酷愛詩。我國的舊體詩之外,西洋德、意、英、法原文詩他熟讀的真不少,詩的意境是他深有領會的。所以他評價自己的《詩存》祇是恰如其分。 他對自己的長篇小説《圍城》和短篇小説以及散文等創作,都不大滿意。儘管電視劇《圍城》給原作赢得廣泛的讀者,他對這部小說確實不大滿意。他的早年作品唤不起他多大興趣。“小時候幹的營生”會使他“駭且笑”,不過也並不認爲見不得人。誰都有個成長的過程,而且,清一色的性格不多見。錢鍾書常說自己是“一束矛盾”。本《集》的作品不是洽調一致的,衹不過同出錢鍾書筆下而已。 錢鍾書六十年前曾對我說:他志氣不大,但願竭畢生精力,做做學問。六十年來,他就寫了幾本書。本《集》收集了他的主要作品。憑他自己説的“志氣不大”,《錢鍾書集》祇能是菲薄的奉獻。我希望他畢生的虚心和努力,能得到尊重。 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查看原文)
    luze 1赞 2022-06-27 14:12:04
    —— 引自章节:一 诗分唐宋
  • 人之嗜好,各有所偏。好詠歌者,則論詩當如樂;好雕繪者,則論詩當如画;好理趣者,則論詩當見道;好性靈者,則論詩當言志;好於象外得懸解者,則謂詩當如羚羊掛角,香象渡河。而及夫自運謀篇,倘成佳構,無不格調、詞藻、情意、風神,兼具各備;雖輕重多寡,配比之分量不同,而缺一不可焉。 (查看原文)
    海绵 1赞 2022-08-27 20:47:55
    —— 引自章节:六 神韵
  • 放翁诗中,美具难并,然亦不无蹈袭者 (查看原文)
    西窗夜雨 1赞 2011-03-19 23:16:53
    —— 引自第308页
  • 窃谓子山所擅,正在早年结习咏物写景之篇,斗巧出奇,调谐对切,为五古之后劲,开五律之先路。至于慨身世而痛家国,如陈氏所称《拟咏怀》二十七首,虽有骯髒不平之气,而笔舌木强,其心可嘉,其词则何称焉。 (查看原文)
    夏言 2回复 2011-05-27 00:09:48
    —— 引自第727页
  • (关于归田不田等)按子山颇喜为此体,几类打诨……皆稚劣是底言语。与平日之精警者迥异。 (查看原文)
    夏言 2011-05-27 00:13:30
    —— 引自第728页
  • 近人嘲曰:“此举何异于食苹婆者,不嗜其果脯而咀嚼其果中核乎。”For one can only “interpret” a poem by reducing it to an allegory -- which is like eating an apple for its pips. (见 G. Orwell, Collected Essays, Journalism and Letters, 1968, I, 72.) (查看原文)
    夏言 2011-05-27 00:40:17
    —— 引自第722页
  • 《朱文公集》卷九《出山道中口占》:“川原紅綠一時新,暮雨朝晴更可人。書冊埋頭無了日,不如拋卻去尋春。”《陸象山集》卷三十六《年譜》淳熙十五年聞朱元晦此詩,喜曰:“元晦至此,有覺矣。可喜也。” (查看原文)
    光涪 2011-09-20 16:33:13
    —— 引自第420页
  • 唐宋皆伟人,各成一代诗。 宋人生唐后,开辟真难为。 元明不能变,非仅气力衰。 能事有止境,极诣难角奇。 ——蒋士铨《辩诗》 (查看原文)
    容夕 1回复 2011-11-29 20:34:41
    —— 引自第5页
  • 卷三:“毛西河诋东坡太过。或引‘春江水暖鸭先知’,以为是坡诗近体之佳者。西河云:‘定该鸭知,鹅不知耶。’此言则太鶻突矣。若持此论诗,则《三百篇》句句不是。‘在河之洲’者,斑鸠鸬鸠皆在也,何必雎鸠耶。‘止邱隅’者,黑鸟白鸟皆可止也,何必黄鸟耶。”按《西河合集•诗话》卷五有一则,记与汪蛟门论宋诗,略云:“汪举‘春江水暖鸭先知’,不远胜唐人乎。予曰:此正效唐人而未能者。‘花间觅路鸟先知’,此唐人句也。觅路在人,先知在鸟,鸟习花间故也,先者,先人也。若鸭则先谁乎。水中之物皆知冷暖,必以鸭,妄矣。”颇能诡辩。王渔洋《居易录》及《渔洋诗话》遽概括西河言为“鹅岂不先知”,遂成笑枋;西河弟子张文檒《螺江日记》卷六已力辩其诬。《随园诗话》卷三论曹能始诗,曾引《西河诗话》,不应此处尚沿流俗之讹。所驳亦未为不是,惜尚非扼要。东坡此句见题《惠崇春江晚景》第一首:“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是必惠崇画中有桃竹、芦、鸭等物,故诗中遂便及之。正钟记室《诗品•序》所谓:“思君如流水,既是即目;高台多悲风,亦惟所见。”“先”者,亦“先人”也。西河未顾坡诗题目,遂有此灭裂之谈。张谓《春园家宴》:“竹里行厨人不见,花间觅路鸟先知”,即西河所谓“唐人”。东坡诗意,实近梁王筠《雪里梅花》:“水泉犹未动,庭树已先知。”东坡《游桓山会者十人》五古又云:“春风在流水,凫雁先拍拍”;此意盖数用也。 (查看原文)
    容夕 2回复 2012-07-27 13:06:04
    —— 引自第640页
  • 唐詩、宋詩,亦非僅朝代之别,乃體格性分之殊,天下有 兩種人,斯分兩種詩。唐詩多以豐神情韻擅長,宋詩多 以筋骨思理見勝。嚴儀卿首倡斷代言詩,《滄浪詩話》 即謂“本朝人尚理,唐人尚意興”云云。曰唐曰宋,特 舉大概而言,為稱謂之便。非曰唐詩必出唐人,宋詩必 出宋人也。故唐之少陵、昌黎、香山、東野,實唐人之 開末調者;宋之柯山、白石、九僧、四靈,則宋人之有 唐音者。 (查看原文)
    岁艺 2012-08-20 16:04:01
    —— 引自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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