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的其他

例外之外 我在例外之外, 而不是诸多例外的一种 不是未命名的植物, 不是 没有被覆盖上足迹的山谷, 不是 书架上一排空缺的长度 生命中的窃喜, 我相信着 如一只杯子相信一杯苦酒 黄昏, 贩卖生命的人, 向我展示他的口袋 我选择了沙漠的种子和一只铙钹 为什么我不能选择自己？而只是上帝宵夜后的空瓶，一个复制品 不是阿基鲁尔福的盔甲，翁布罗萨的丛林…… 如果生活是被风吹动的、开开关关的门 我却既不是风，也不是开门的手, 更不是推开人群的那股力 我是坟冢旁的干草，但不是 它燃起的火, 遗忘中升起的王座 生活，除了你我还能选择谁 可如果你是药片, 为何我不是这世界最后的一杯水 如果你是鸟类, 为什么我不是落满了鸟的影子的沙滩, 不是三百个日夜的晴朗 不是一粒走了火的流弹, 奔向那颗鲜活而跳动着的心脏 ________________ 病房 这是井 装满了结局 雪从更远的地方飘落 落进我平放的耳朵 这里是行走在沙漠里骆驼的 那只巨大的胃 墙与墙之间咀嚼的 是一种向往和百种责备 梦 就像那条白色的走廊 细数着 一生中错过的鞋 袜子塌下来 线开始流亡 从梦中惊醒的人呐 看不到额头上的数字 纤瘦的导管里挤出恐慌 一盏灯 陋居于昏黄 探望的人走了 话已说完 镜子里的陌生人 你又出现在墙的另一面 一生中的我们多次相遇 同时到来又离去 看对方相同的表演 看着他第一个笑出来声 看到他最后一个离场 ________________ X光片 你在看什么 一枚幽暗的名字 还是一个频频出现的词？ 一段匕首抽走的长度 会给你启示。 落满了灰尘的脏腑 还是脏腑间无尽的幽黯？ 你看见了什么 请告诉我 一朵桂花或半缕楼影 一些熟悉的脸还是另一些？ 或是记忆 总是回到的一张 陌生女人的脸 ——而你会发现 这种陌生 几乎占据了生命的全部。 那么现在你到底还在看什么，医生 思索我骨骼般的真理 还是迷醉于我流淌着的谎言 ________________ 错误 天空没有雨 勤劳的人根植在田垄上 阳光下 我手持梦的帆 奔驰在广场 看见 一个少年 在手腕上拨开一条真理 一条鱼逆流而上 一位僧侣潜入果林 乌鸦纷纷扬扬 ________________ 雏形 总是在最开始 需要接受陌生人的劝诫 关于年龄的过错 十字路口微笑的人 向你递送传单 就像嘴巴接受声音 耳朵 吐出言语 一颗骚动的心被摁在广场上 称重 面对一群瘦弱的人影 我不渴望梦 和千百种笑 一生 只为一次无法经历的险情 我不渴望被面包包裹的 拥挤早晨 却希望一丝不挂地 在一片不锈钢刀片的锋刃上 走向宽广 我要的是烟 不是黑色的教训 站在这猩红的街市 成群的高楼 我给你一双俯视的眼睛 在涌向四面八方的 前进的人群中 你是否看见 我 静止地站在那里 如同一道周围血流不止的伤口 生活 应是那千百种未喊出的声音 即使它来自于一个死者没有合拢的嘴 ________________ 妄想时光倒流 ——致戈麦 时光倒流, 夕阳从海上升起 铅笔吸食文字, 像一个人 销毁早年的痕迹 成千的粪土涌入记忆的故地 遇见腑脏, 慌张地拾起一张兽皮 即便在重逢时刻 情侣用留有余热的嘴唇相互道别 同样在黄昏 你会失去许多物品 象征给了波德莱尔, 夜莺还给济慈 花园交叉的小径消失在布宜诺斯艾利斯 疾驶的电车抹去的 多年前的脸, 如今 又划过记忆的另一边 尸体静候凶手 手握一把松散的热情 时光倒流，离开家乡的人在路口相遇 摊开双手, 向岁月交出纷繁的结局 谎言给了历史 勇敢还给无知 而在一九九一年的万泉湖边, 时光倒流 为了你后退的一步，多少个夜晚 我跪倒在佛祖的面前 仰面痛哭…… ________ 这一年，生活，有一种纷繁的味道。当然，无论你身处何地，只要想要获得一些形而上的总结时，生活就会为你停下来，在你向前与向后的某个地方，成为你欲求和逃避的总和。这样，你从来就无法得知你驻足的那个地方是什么。也许此时此刻，它包括了所有在这里或不在这里能希翼的一切，以及在这里或那里并没有希翼过的任何东西。 一年又一年，仿佛进入了一组慢镜头，身处其中时是缓慢，抽身亦会觉得仓促。有些事我都不知道它们是如何开始的，却必须由我来给出结局。停在楼梯的半当中，对抬起脚将要迈出去的一步始终抱有着怀疑，却又不得不体味失重的滋味。于是文字，就沦为一种情绪，而生活，如果它多少和文字互为镜像的话，也只有一种特质：作为半成品，它是拙劣的，它可以被塑造，而它也仍旧被拙劣地塑造着。 20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