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的一碗面

前天从pas de calais坐车到巴黎又到里昂，太晚就停了一晚，第二天正好去吃很久就听闻的西安面馆，到了才知道隔壁就是一年半以前吃的那家四川面馆，老板的店连开了三家，很壮观。点了一份菠菜面，不小心搞混了卤肉和腊汁肉，没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吃。可能是吃面的记忆太多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什么。最常想起来的是五年前的大二刚开学去新东方学法语的时候，周末两天的两个下午，早上早起在宿舍写作业，中午去食堂一楼一个人吃一份米饭炒菜回来午觉，然后四个小时的课，结束之后在凯德旁边的麦当劳再学几个小时，过了晚高峰再坐车回学校，路上顺便再跑个操。

记得有一次下课非常累，提不起精神，就去凯德负一吃了一碗面，宽宽的面就两三根下肚，刚刚好的分量，很饱但也不勉强。吃完后开开心心又跑去麦当劳继续学。我总是想起那个学期，想起我在南洋太子楼下等朋友吃饭，听法语课文什么都听不懂；想起一个学期没回家，但是周末下课了会去高中时就很熟悉的商场逛逛，买喜欢吃的面包；想起朋友带我去的西门的那家面馆和很多其他面馆；我想起在图书馆二楼学了一个礼拜准备抽象代数的考试，考试结束后直到毕业也再也没有回到同样的地方自习；想到抽代，从十月份开始准备期末考试，结果考试前一周每晚都会做噩梦，五点就醒来；想到考试前一天，以为找到了老师的题库，不睡觉背答案；想到抽代出分的时候在新东方上课，看到67高兴得脸红心跳手脚发凉，还得意洋洋地和念念炫耀，你的60说不定是老师捞的，我这个67可是货真价实自己考的（有时候想想感觉自己以前也挺欠揍的）。

放假前和朋友一起打车回家，他说，我可能会想你的。我说，没事，开学了继续一起吃饭啊。

然后就是疫情，等了很久很久才开学。五月底开学的时候，身边没有其他高校开学，所以高中同学，初中同学，大学同学都在身边，每天都有赴不完的约。我也没有再和那位朋友像以前一样吃过饭了。宿舍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星号p，典故来自他这个编程白痴怎么样糊弄过关c++考试里的指针。说到指针，我也怕，不过来这里读研第一年硬生生是克服掉了，不只是指针，以前害怕问题，不敢解决问题的毛病都克服了。如今又舒舒服服做起了纯数，好像两年前熬大夜面对4.5/20的卷子焦头烂额的日子也恍若隔世了。

五年间，比起感慨自己的成长和变化，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时代的转向。某种程度上又让事情变得简单了——曾经深夜辗转反侧放不下的美好前景，是客观上的不复存在了。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或许吧，谁也不能预知未来。但是只要还认为自己幸运的日子过着一天，就应该感谢自己在某个瞬间，或者某个持续的时间里，选择了更贴近自己内心的答案，不是更可行的，不是更有收益的，而是更无法拒绝的选择。

享受自己的生活是真的，憧憬未来也是真的，真心相信自己的未来无限可能也是真的。这最后一点或许是当下很难得，但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从两年前法语什么都听不懂到现在日常交流基本无障碍，普通电视电影都能看懂，时常在脑海中惊叹自己的进步。连英语也一起，读小说也可以津津有味，词汇越来越丰富。我的可及越来越广了，我也可以更多地决定他人对我的态度和情感。我在这片土地上长回了自己本来的样子，但又不完全一样了。我对眼可见未来的规划，发两篇文章，拿到学位，然后远走高飞或者继续留守等着归化。都可以。每个月都把钱花干净还是攒攒等毕业整个minivan游法国，都可以。不是说要等到那一刻再享受生活，但那一刻是我给自己画的小小补给站，到了就可以歇歇，然后出发朝着更未知的路上走。

大学四年最怀念的可能就是那个学期，那时和现在的自己有点像吧，三年的约，就这样期待着。有时候会非常非常想念本科的朋友，主要是室友。但是好在一回头发现她们还在身边。其实也明白就算选择了留下也不会再收获这么好的朋友了，也可能是因为：我是因为她们才变成了现在的自己，所以也不能够再建立那样的友谊了。鸿飞那复计东西，说着轻巧，怎么能不计呢？我不要做没有根的人，我有我的牵挂，我很幸福。谁能说真心的牵挂和略带苦涩的思念不是一种幸福呢？

可我还是要飞的，要飞到我现在还没办法想象的天空里。当个副教授然后熬十几二十年再当教授的生活有点没意思啊，赚得也就那样。那就另寻一片广阔天地吧。不论何时都不要被困住啊，要一直飞，要一直长出更强壮的翅膀，想停在哪里就停在哪里。我不是一个强壮的人，每每铆足了劲运动就有受不完的伤，流不完的泪。好在我还有这么一个脑袋，足够用的脑袋，那就靠着它继续飞吧，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