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璟超:片论与札记(三)
光影与聚落
忽而看到前方有白色的走道横在半空,眺望着不远处的海岸。傍晚的天空透着夕阳,呈现出一片紫蓝色的晕染。不远处的港湾内,三两渔船停泊在水面上,夕阳下的天空倒影在水面上。春风吹开了百花,大海卷走了沙砾,夜,终于降临了。暮晚的海滩,沙地被流水冲积成分叉的纹网,近处的海中矗立着横跨而过的一线白桥,桥墩上打上了淡紫色和橘红色的灯光,装点如一臂彩玉。凭海望去,是暮色中的一片远山淡影。疏星天外,落雨山前。沙滩边的高楼像沉郁的水泥巨人,低低吟唱着古老的歌。甘甜的书写,饥渴的风。看黄昏日落,听夏日虫鸣,观雨落天地,淅淅沥沥的夜晚,无风的早晨,日照的午后,亦是大地上的食粮。——九天星斗移空象,万顷碧波蹈海深。四海茫茫空震荡,一夜运转几星辰。波涛升降起落,随着日升日落。月色空溟,空气、湖水、流云、树木。天光云影,交相徘徊。
微风吹过夏夜的林间,分阶的小石桥,灵动,草地上的来回行走。月亮像一枚发亮的玉盘嵌在漆黑的天幕,下面是星星点点的灯火。湖面沉静,三三两两的人在湖边散步、走动。穿过廊道,看那小小的玫瑰花,在雨后的玻璃房内颤动。广场上三五成坐的人群,高低声语,游戏打牌。公园里寥落的三两个人,散步,歇坐。低声细语的孩童,一边玩味着思绪,一边幻想着景况,在古城的园中念起了西洋的语句。刚出来就劳作到很晚的人,怯怯踏着半只脚跨入园中,在夜间的树下,低低说着生活的涟漪。各自开启轻唇,谈论着,蜿蜒如小溪,落入石间成了即时与无题的水流声语。
也许是一次旅途。行经的车站、街市,绿色的斜坡小屋,一列黄色硕大的风车。市区的美术馆广场上陈设着水道,掩映在树林中的旧时洋房,红黄绿橘,各色的墙面与尖塔。另一侧是精雕美奂的图书馆楼,一旁则是悠闲散步的店铺街巷。都市中的百货大楼有着如烟花绽放的硕大穹顶,林荫道旁的咖啡馆坐满了人群。南方的岛屿群落映衬在丽日蓝天下,灰蒙天色中似粉红又金黄的圆顶和尖塔轮廓隐隐约约出现在碧波荡漾的海面上。曲折巷道中是满眼不断的旧时房屋、装饰、橱窗,街角广场上聚集的游人与雕像。闹市中耸立着辉煌壮丽的大教堂,绿油油的青铜大门上精雕细刻着天使的图像。古堡里沿墙矗立着几座褐色砖面、灰色园尖顶的建筑,内中铺展着绿地草坪。人群安静地聚集着,筹备着一场音乐会。在山区,车辆行驶于山间,山林艳色应接不暇真如行山阴道上。一环绕一环的上升回旋,时而在树丛中乍现山下碧玉般的湖泊。
又或者来到某个处所,找一盏灯,打着冷冷的光,敲三两下,隐隐现出个人形来。升腾的烟雾,三五圈坐的人群,此起彼伏的交谈,说话声,浸润在昏黄的灯光里,与稍显寒意的夜晚空气中,一把勺子量出的模样。天气转凉,木叶黄落,饮茶展卷,心入于烟云,如旷野低树,四周风吹,树叶沙沙作响,而树仍在,似乎有无量光无量云袭来,遍照周身,而后一切归于恒转之时光。仿若有人,立于渡口,间时乘舟远去,只当在明灭之际,看灯火成尘,而岁月已苍老。时而低坐台阶,抑或窗前,看细雨连绵,偶有三两人声入耳,风很大,星星很亮,却问人在哪里。时而见那夜晚的风吹起,落下一街的树花,纷纷然如星雨。城市的空气,时光,心与物的流动,缓缓,迂回,如同水波,漩涡。夜晚的灯光,海浪,街道,在人们的心思与悬想的上空翻滚着。星辰倒转,时光摇摇落落。在明明晃晃中,留下印迹。难得的一场大雨,浇透凉快了大地。低低阴阴的午后,微风吹起,可以信步走一走,在雨后的地域。秋冬时节的夜晚,凉薄的空气中有了寒意,隐隐起了雾气。一旁的路灯打下昏黄的灯光,浸润在雾气中,氤氲成一片夜间的亮意。棕榈树列成一排,低垂着筛子样的绿叶,偶尔有人经过,四下还是寂静的一片昏黄,阴暗交织的景象。低语的溪流,冬天的闪电。
又或者是仿若一株大树,一片树林,延展。书写的欲望时断时续,如空白的天空,兀自飘着几朵白云,隐隐有轰然的声响在天际,远远近近不时传来几处人声,模糊依稀,仿佛已淡化在空气中。字符犹如雾中的街灯,时隐时现。伸手抓住了几段灯火黄昏,抑或朗照的天际线,在杯底的吟酿中荡涤了心神的思绪,如是铺展。
于是可观想灯火清秋,栀子寒花,摇落红烛,云外朱楼,月华天风。以清深之笔写于晴日与暮晚,将如海秋心典藏于亭中和林间,啸吟于时代的崖岸,徘徊于大地的回廊。检点一页青灯下,回首数年烟火香。身后有不尽滚滚的波涛将一阵阵袭来,眼前还需叹千百年的心史纵横于其间。
有时行经某处,可见落叶与楼台。凋零如水的落叶,漂浮在树丛与繁花铺展的海浪上。在层峦叠嶂的一处处阳台。有着开闭错落的窗口,时日一如往常,像车流行驶穿梭。只是世界已经搁浅,不再认真听取时空的脉搏。山海与草木,日落的鸽子停在树上。草枯黄了,芦苇荡莽苍苍一片铺展在水泊上。人们像一片落叶,落在这个时代里。就在此世的原野上,夹杂着起伏的嘈杂声。时间在音声中仿佛静静流淌,汇聚成日日夜夜。人们被欣喜裹挟着,被不安撞击着,各形各态,交织成此间之万状,心神之罗网。在这个季节,风吹过大地,天地间要起一种浩荡。生命就像张剪纸,时光裁切模样,心灵刻镂花纹。虽是如纸一样单薄,却用时间之水加以浸泡。
又或是从山顶的岩石间眺望,远处的楼宇,海岸线,碧波中缓缓驶过的船只,长长的货轮,点点的白帆,对岸的岛屿,石间的松枝在风中微微的颤动,海面上传来货轮的呜呜笛声。白云在蓝天上漫开,仿佛行驶在天海中的巨轮。
也许还是语词的踪迹。如但丁的行进,语词加速,从灵泊飞升到天境。惠特曼的铺展,伸向大地和天空。奥登的漫步,从无风的果园捡拾蓝调的骨头。艾略特的荒野,海鸥在劲风中掠过水面,落叶又伴随着尘沙卷过路灯下的街道。也许是野马与尘埃。仿佛有野马、尘埃、气息的聚散。大地、天空、人烟群落。散入于太虚,聚合为性体。全其生,全其归。苍茫、阔大、辽远。风吹动万象,振起沙砾。融解冰层,草木荣枯,变化的波荡,是义理的洞窟。又或是星河与花影,花的清香,映着满地的碎影。横斜在夜幕中的星河,照耀着圆月,月下微风吹拂过树丛。微动、低语。一两声叹息,和着几阵虫鸣。草尖上带着露珠,树荫里沙沙作响。地上参差的树影交织如私语。忽听得远处的笛声吹奏。曲调悠扬。仿佛也在某处树下,吟赏着同一片月色。
似乎又像是潮汐与堤岸。精神来到世间,就像小舟停泊在水岸。半退半进,只是轻轻的靠着岸。历史的潮汐,思想的堤岸,记忆的沙滩。有时低唤几声,摆渡而上。
仿佛也是密林烟火。密林中的星辰,壮丽、辉煌,心中燃烧。夜幕沉沉中闪烁。远处的溪流声,海涛声,人声、鸟声、虫鸣声,风声、水声、林间的穿林打叶声。大地间的声响。气息流动。广袤原野上涌动着世上的情怀,升起了袅袅的炊烟,荡开了一层层雾气。又或者是水岸与街市。热闹的街市,店铺聚集,人流穿梭。一处硕大的环形建筑,夜幕下静静矗立着,四下几乎无人,人群坐在树下的石板凳说着话。四周有山风、竹影、海涛,远处是大桥上驶过的电动车,矗立在海中石上的人,似重还轻,虚实相生,沉浸在时光中的影像。静观中仿佛融入一阵山间雾气般的玄思,一点一滴的声响让心思沉浸,心魂与光影对观构成一片世界。
园中的草坪铺展成硕大的一片绿意,不时有几只鸟雀在其中停落跳跃。几处苍翠的松柏沿边围绕,树下点缀着一丛丛艳红的杜鹃花,仿佛比草坪上的鸟雀还要热闹。边上的水泊中静静堆砌着乱石和亭子,掩映在绿树和山间。临下还有片水塘,水塘中露出石堆,长着各色芦苇,杂草,犹如放大的盆景。走过塘中的九曲桥,赶着日头继续往对面的树林中走去。一路爬山,到了半山腰,便可远眺海岸天际线 ,时而海风,松涛阵阵。只是日正当中,不宜久驻。继续前行,一路但见摩崖石刻。终末是热带植物的庭院,一处接一处翻转如龙爪的黄绿条纹多肉,抑或一支支高耸如石柱的仙人掌。盘桓些许,终于下山,出园。晚上回到街市,不久忽而倾盆大雨,一下子仿佛进入另一个隔绝人声,充满凉意与水幕的世界。
也许是路过的闹市街道,边上就是敞开的公园。绿草树丛铺展,直到阔大的湖泊。沿着湖畔漫步,不久就可以来到象牙白的湖畔雕像边坐下,静静的看着夜景,吹着风。附近的海湾可以看到夕阳,一团团的火烧云,粉红色的晚霞,银灰色琉璃般的大海,停泊的游艇,不时驶过的帆船,远处的楼宇灯火。海边,街巷,对岸的岛屿在璀璨的黄绿灯光下呈现夜景。旧洋楼的红色宝盖屋顶,映衬在绿幽幽的树丛中。五光十色的游船在海上缓缓驶过。附近的跨海大桥被红色和白色的灯光装扮着,倒映在海水里。海边的店铺与招牌交错着各色明晃晃的灯光。背后的高楼也包裹上红色的灯光效果,犹如红宝石的水晶柱一般映衬在港湾和街市中,映衬在海水中。或是暮晚的石桥,清风肃肃,修夜漫漫,水扬洪波,旷野茫茫。秋色映衬着晚霞,荷叶遮掩着游鱼。走过曲曲折折的石桥,湖水中泛起了凉意。一时玄感。松竹作声,望月畔行云,仿若乘舟登临于上,光晕中影影绰绰,似有几处青山断河,思绪间起落一阵雾气,坐亭中听夜幕下的一两声虫鸣。又或是探访的山寺。许是某个春日,节后,海边游走。午后出行,出一处巷口不远,见一山门庙宇,内见金殿、钟鼓楼左右辉映,中有殿堂、佛像,后有一殿,内为一尊硕大铜佛像,可入室绕佛观礼。殿旁乃一山路步道,辗转而上,于山路中遇放养之黑白山羊十数头,在山石间欢叫吃草,时而跳跃。边上一座两层亭阁,直面山海。登阁眺望,远处海天一色,淡漠微茫的一片灰蓝色中,橘红色长长的货轮横渡着海面,旁有白帆点点。眼底红顶白墙的楼房鳞次栉比地依山势铺展开去,顿觉浩荡与辽阔。又或是初夏的时节,时不时聚散的流云,明明暗暗间的辗转。不时有一袭轻衣骑着小车,出现在附近的路口。风中吹来淡淡的清香。晚上有海风,车子在池边徐徐地驶过。附近有幽静的公园,走进去,走到海边,可以在台阶上坐下。吹着海风,望着对岸的灯光。一轮圆月当空。望过去一排的棕榈树,另一边远处是亮光的石碑。灯光下有远远近近的明眸皓齿,一盏笑颜。时间像忽明忽闪一般从不知什么地方流淌而过。仿佛波心水流交汇,形成梦幻般的漩涡。点了冰镇汽水,可以在红色沙发里坐下。昏黄的灯光,四下没什么人,偶尔响动,仿佛投石子于波心。起身,外出,在车上眺望窗外,似有一丝心弦划过夜幕,旋又散去。突然想走走,无人,晚风。空旷的街区。散步。走到路口吹风,谈天中的普遍问题,折射到一个个生活个体。灯影中仿若初时的月亮,皎洁,润泽,时间一点点吞噬,咀嚼着流动的水纾解,时间的壳打破,不语中的暖,任由身躯的小舟在时光的海洋中摆渡。
又或是某个雨后。月末的时候,时不时下点雨。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滴声,透着空气的清新,一阵凉意扑面。远处的群山中,云海吞没了山峰,乌云翻滚着闪电。接着是一阵暴雨,洗涤了大地,清澈了天空。一直到静谧的夜晚。小区昏黄的灯光下,只有微风中的叶影在墙上抖动。一只雪白的猫趴在车顶,静静地与你对视,仿佛在享受这难得的恬静。又或是一处海岸夜曲。长长的车道蜿蜒向前,仿佛一条长河流淌在黑夜中,两旁的灯光点缀如一串项链。有人在海边的大桥上垂钓,黑黢黢的海面和夜幕交融着,弥漫成广漠无际的一片,只有偶尔的车流驶过的声响,伴随着隐隐低吟的海潮。钓竿上亮着红点黄点的光,犹如黑色大海中的一处处航标,寂静的沙滩上有人捡拾着贝壳,一时都忘却了白日的喧嚣,报表与印张,急促的电话铃抑或是两小时的会议。此刻的玻璃幕墙大楼也如金字塔般沉默,掩入夜色似尘封在时空的沙漠。
也许是某一样的秋心。仿佛长天一月,楼台秋星,三藏清词,净土落花。看崖上题刻,观亭下春水,长长的路道,两侧的绿树掩映着,一段段行脚的步伐,登海边石岸,浪潮击声中,望莽苍苍一片大洋,中有一二处山林岛屿出没。也许居处一地,居南城,游北地。上山,登顶,览池。行走湖畔,看田田荷叶,曲折水廊,鸭群悠游于水中。穿街,走巷,过几处旧址。秋高气爽,气候不凉不热,着一长衫既可。此处休闲,有人头攒动的丰盛集市,又常见一路的小店,可以随意走走,却不一定探寻什么。
或是听闻光与声响。宁静的南方小城,空气中弥漫着一阵幽淡的桂花香,在炎热的街道上,一个安宁的夜晚来临。人群来来往往,突然出现了一道光,仿佛穿越了许久复许久而来。人们看见了,便涌过来,聚集在广场上,在大理石的喷水泉边上。那光芒照耀在人们身上,一处又一处地折射着,引起了一阵喧闹。光继续往前照耀着,直到消失在附近的一处馆堂。在一片寂静中,馆堂里的一扇门打开。有人持着昏暗的油灯,低声问道,真的来到了吗,为什么要来呢。火苗扑闪,仿佛一瞬间,人的心灵触碰了下,可是地上的事已经完结了,人声继续喃喃地说到。也许是地上尘沙,高尔基的回忆里,有树精般的托尔斯泰,还有编织老花边的契诃夫。生猛犹如滚动的岩石,静悄悄犹如阴雨天下着的细雨。时空里仿佛出现老翁的絮叨,抑或是灵柩上赫然的牡蛎二字。回忆的语词撬动着人群的意识,各样的思绪,仿佛一个被封闭过久的茧,日久而牢固,经年的时光,才费力地一点点撑开破除,有些东西就消融在这俗世的夜色中。
又或是一个雨天。平静的屋顶上鸽子在飞翔。在鸽笼里闷声咕咕叫着。在阳台铁栏上停留休憩着。灰蒙蒙的阴雨天。水泥地上散落的石块。还有堆砌一处的盆栽。青涩的葡萄藤。攀附在铁丝网上的绿枝干。结出三三两两紫红色的火龙果。硕大的仙人掌球摆放在墙角。淡粉浅黄的三角梅一簇簇开放在石桌旁。雨点不时打落下来。世界浸泡在水汽中,像个漫游者,在旷野上搭起了帐篷。也许是某个时刻,在一系列火柴划开点燃的时刻,灯一般闪亮的时刻,狂风乍起的时刻,出现了一种审视。在其审视中,现实的人类历史如同星辰坠落,转向大地上的彻底宁静。
也许是一处响动。办公楼里静默一片,只有时日复时日的敲击声,一个又一个的表格,重复修订,来回往返,汇总,精简,分类,体系。于是终于有了归结,于是继续下一步。又或是一处湖畔。碧蓝的湖水,四周环绕着一圈石阶,三五人群四下散落着,或近处交谈,或眺望远方,或沿湖漫步。湖面不时有白鹭掠过。那是不远处湖畔的一片红树林,郁郁葱葱,一团茂盛的绿意中点缀着数十个白点,集合如一处地堡,是白鹭的栖息地。风吹动着湖面,形成持续不断的波纹。湖边的树木摆动着沙沙作响。天空的日照转眼变换为夜幕。四下是漫游的人。月光穿过迷雾流泻进来,淡淡的恍若泉水,仿佛可以畅饮。夜色在增长,在加浓。夜充满了奇异的,轻柔的声音。又或是灰色的短夜,星汉徐移,闷热的暑气被逐渐吹散,放出些凉意。草间还凝结着水露,衬着淡淡的月色,在长林丰草间感觉到一阵清风拂过。
或是在都市的园地。从寺庙、街巷、高塔,到旧时的红砖车站。街道和园中有一排排的银杏树,飘落的金黄扇叶在地上聚散,仿佛拼贴着一幅幅风物图画。走入宁静的园林,细雨中的木亭,看湖中的铜质仙鹤喷着水珠,偶然有路过的打伞人,四下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不远处可望见高低起落的银灰色楼宇。走过去则是一处石城。修剪齐整的松枝,护城河里悠游的天鹅。铺满石子的阔大路面和草地。在铁塔上俯瞰望不到边的璀璨都市。灯火散落,交织成星海,仿佛沉静黝黑的大海中遍布着起伏波荡的星火。一个个个体仿佛也只是星光一点,存留于此处彼处的时空中。
也许就是夜幕下的雨点。断断续续的雨点敲击着路面的水泊,圆形波纹旋起旋灭,犹如无声的雨中夜曲。又或是某处园地,白日的行走、回忆,天空中的步道,林中的草地。落叶在风中扑簌扑簌地纷纷落下。南洋杉随坡度倾斜,围绕着硕大的草坪。花喜鹊在其中不时跳动。围栏上盛开着紫色和红色的杜鹃花。边上的水库湖泊,乱石错落。小石桥曲曲折折横于其间,通往对岸棕榈树丛交织的另一条小径。黑鱼和红鲤在水里聚集,停歇,时而游动。远处的树林外立着红顶飞檐的白色楼宇,仿佛默默注视着湖水。一切仍是静谧。
或是在小雨中的城墙、石道,落满葱绿的杂草。细雨迷蒙中,草色遥看似有似无。四下无人的空旷,闻不见一片声响。只有墙下的车流,人群,街道,楼宇,中间矗立着石砌的古城墙,延展向前又向后的石道,四下只是空旷。古城、小桥、流水、池塘、游鱼,雨打波点,水面生纹,花丛掩映回廊,满目翠绿红紫。银灰色泛光的山石错杂,由近及远,层层叠叠的景致,小亭立于山丘,又或落于池中,仿佛放大的一处盆景,忽然下起了小雨。或是刚好出门,行驶过数条街道,各色招牌间穿行而过,商店餐馆和人流交错。两旁的大树矗立着,灰白黄相交的斑驳的树皮,层层叠叠地显露着,仿佛天然的一副水墨画,在一处长长的石墙下停降,周围的小巷中有古迹。风吹的怀想,又如何遗落到此处。或是凭吊楼台的古诗人,或唐或宋,吟咏凤鸟或者江流,附近的园林有曲廊回水,锦鲤和塘鸭,碧树中掩映山石。繁花间错落亭阁。
又或是海岸与潮汐。沙滩上冲刷上岸的树枝,仿佛世界倾吐了一段思绪,停留在无人的寂静的海滩。只有潮汐缓慢地来回地摩挲。试图寻找当中残留的大海记忆。海中飘荡着众多的水鸟,仿佛一只只灰白色小船在波荡漂浮,偶尔一两只飞临岸边,静静迈开了暗红色的脚趾,丈量着砂砾与海浪间的步伐。不远处的大桥在夜幕下亮起了灯光,车流不断行使到对岸的都市,一片交织的人造星海。都市的车流,海中的水鸟,岸上的砂砾。世界交融又区隔。事物各自流动着。潮涨潮汐,客途行脚,在某个暮晚中出行,随意走走,只是看看烟火街市。雨中的招牌灯火闪烁,人群来往,一时间也许感到困乏。早早在旅店躺下。第二天的雨也许停了,也许一直下。又或是早间的街区。错落的古旧楼房,形成中间的空地,停放着三两车辆,角落上种着一棵树,绿叶繁茂,阳光打下来,落在地面,又投射出楼宇的阴影,光影分割了地面。静默的没有什么声响,除了偶尔传来附近街道上的车辆喇叭声。隐隐约约,消散在空气中。 清晨,三两麻雀飞上窗台,叽叽喳喳的清脆叫着,仿佛轻轻敲打着早上的空气,点缀着清晨的最后一片宁静。很快,各种更大的声响就要响起,开启又一个白日的喧闹。
也许就像奥登的视野。周遭的湿地,面朝着怀疑或残暴侵扰的海洋。一个人站在岸边,半睡半醒,大口吸入新鲜空气。泥土和草叶,浓郁的气息。观赏一座陡峭的花岗岩山石和橘红色的晚霞,早早来临的日落。转身凝望,梦想着远方与神圣的光辉。在记忆里的行迹和面容,风景不变。躲在暗处的狗吠叫,草木会生长,风儿吹拂过。
或是一早的烟火。一大早九点刚过,十字路口边的茶店就准备开门。店员拉起了铁帘,亮出了门面,开始擦洗门边的吧台,打开了一路的灯,照亮了店内一过道的一溜儿茶座。不一会,陆续就有三两客人入店。点上饮品,入座,那是一过道分列左右两排的隔断沙发座。米灰色的沙发,枣红色的隔板。点上一杯饮品,或许还加上一碟小食。人群四散坐着,也有三五围坐聊天。清早的街区,旧日楼房间七拐八拐的小巷中,错落着各种饮食店。肠粉、粥面、豆浆、油条、胡辣汤、小笼包、热乎粘稠的皮蛋粥,加上少许葱花,切成几小段的油条,浸在粥内,脆生渐渐变软嫩,带着油香,搭着稠糯的白米粥。还有一些牛肉店,各部分红艳的生肉条琳琅满目的挂着,案板上切着。打得劲道的肉丸,淋上沙茶酱,被食客们此起彼伏地大快朵颐。这是一大早的各处烟火,喧闹又似乎平静的流淌着。也许是街角黄昏。街市附近的公园,门口巨大的红色仿古牌坊,横着匾额,题着园名四个大字,背后是左右分立的两只独角神兽,与纪念者相呼应。园内的绿地,高低错落的各种树木,远处的假山,凉亭,另一边的曲廊,花木,水流,辗转其间。在午后的阳光下,还有花猫趴睡在廊道的长栏上。不远处,热闹的周末时光中,人群散落在公园的一角,摆放着十来张茶桌,三五围坐,喝着茶,谈着天,声音此起彼伏,边上的游乐场,隔着一片草地,赫然立着一座别致的六角平顶凉亭。看那式样,蛋黄色的墙壁,加上白色希腊式立柱,开着六面宝塔形的雕花门洞,雕刻着西洋花纹。三五级小台阶拾级而上,即可入内。靠墙设着石椅,倚坐其间,隔着门洞望向亭外,看那黄绿的树叶,灰白的树干,蓝天,草地,都仿佛被收纳在宝塔门洞的视野内,剪成一副小画的格局,雅致宁静。晴日晌午,凉亭院落,看看天,看看树,听听四周的声响,不时落地又飞起的鸟雀。只是在阴凉而别致的亭子间静坐,仿佛时光的流动也一下子变慢了,像鹅卵石河床上的水流般在阳光下闪烁着波纹,缓缓的流淌而过。或是穿行在海边。午后的海边仍然排着长队,是等待乘坐渡轮的人群。车辆驶过广场、绿地,拐进小路,出现三层红砖旧洋楼,成了一处陈列馆。不远处的街心立着一座凉亭,枣红色的大理石与花岗岩砌成。三两人群围坐四周,或老人下棋,或孩童谈笑,不时有摩托车或小车驶过。边上有一戏台,正与此亭相对。在亭间坐着歇息,渐渐出现落日余晖,铺上周边楼宇墙面的昏黄光晕,逐渐展开的名为暮晚的一幕日常剧目。幕布逐渐变换,由蓝白而淡黄,至于漆黑,各种声响此起彼伏,都浸润在这夜色的幕布中。夜色中还有疾驶的公交车,在城市的街道中穿越一道又一道的夜幕。躁乱的声响划破沉寂的暮晚。在一个又一个转角的行驶中,三三两两的乘客兀自沉默不语。仿佛深海中的鱼,只是睁着眼,来往着穿梭而过。
仿佛是一张时代的网。店铺、街道、烟火、黄昏,海滨的步道,漫步在雾中,时代与时光,交织于话语的网。仿佛听到奥登说,在痛苦的凝视中,为人类的失败而歌唱。看那侵蚀的怪兽,觊觎着语词,试图吞噬,就像曾经和正在吞噬着其他种种。看到世界的消解,本体意义上的存在被时代内里所消解,只剩下没落的现象世界,作为有的本体被消解,作为无的本体性理解也被摧毁,只剩下荒凉的动荡视野,如此四散,并视为隐蔽的真切依据加以认取。
也许是某处的园中花树。满树的淡紫色映衬着蓝天,沿着山路前行,只为捡拾落地的松果
拨弄道旁的花草。橘红色的夕阳像圆饼子一样浸润在云彩里,轮廓模糊,晕染成片。夕照下的白色楼房,绿色草坪。奔跑的人群,嬉闹。有人在天桥上眺望。一切如此的日常,又隐隐然升腾着莫名的壮丽与辉煌。只是一瞬间一瞬间的掠过,忽闪着,应和着光晕,感受到初夏到来的丝丝热气。空气中传来奇特的呜鸣声。街角的小公园,石头砌起的莲花座,层层叠叠。顺着小径,在树间穿行。阳光暖暖的打在身上。林边的溪流,淌着清浅的水流,时而有一两只鹭鸟飞过,在水上石边歇息。树干上抽出了嫩芽,不远处的小墙四面围起。
又或是旅途中的一个个车站,辗转。乘客的行李大包小包,沉沉的包裹,四处来往的人群。车窗前闪过的一幕幕风物,山林、水田,溪边散落吃草的黑牛黄牛,三五层的楼房成片铺展到远处的公路,跨过河水的桥梁,临近城区的高楼群落。车站旁生长着绿意茂盛的热带果木。还有开满一墙的紫色牵牛花,兀自热闹着开落。乡间楼房中夹杂着三五棵木棉,一树红花映入眼帘,点缀着绿田与灰楼,仿佛日间的焰火,星星点点,散开呈现。又或是一处山海小道。一条山间劈开的小路,从车站直通到另一侧的海岸。行经一座座园林、水库,中间有溪流、石堆、花丛点缀于其间。四处散落着民居、小餐馆,还有树丛掩映中的庙宇。一条幽静的,可以往四周漫步,往前后探寻游览的市区小路。一线串起了群星般的各处风物,景致。海天一色,山水相连,花木丛生,楼屋聚落,烟火人间,皆在其中。也许是夜雨步道。雨后的咖啡店,淅淅沥沥流淌过路面的雨水,湿滑,泥泞,浸润在凉意和空气中的街道灯光,二楼的茶座,围坐交谈的人群,抱怨着,探讨着,寻觅着。来往的人群在雨后的街道小路中漫步,边谈着天,一路的小餐馆,面包店,烧烤店。三三两两的客人散座在店中,点着葡萄或稻米酿制的饮品,伴着烧烤。鲜切的羊肉串,搭上一些黄瓜、菌菇之类的蔬菜,在炭火上等待其翻转,滋滋冒着烟。颜色逐渐变得金黄,油脂开始略带焦脆。撒上少许的孜然、辣椒粉,升腾出肉香与热气。铁丝网下的黑木炭扑闪着红光,边上的排气扇呼噜呼噜地喧响。一路经过,拐过街角,是更深更黑的一条小路。迎面是黑色夜幕中一道半空中的白光,点缀着黄点光斑。那是新建的空中步道,有一座立柱式的建筑可以乘坐电梯直达十几米高的上方平台。由平台走向步道,在半空中眺望雨后夜幕下的城市、街区。黑沉沉的人间大海中静涌的声响波涛。点缀其间的黄白灯光,车流、人群,还有四处的树木,偶尔风吹过叶间发出的沙沙声响。兴许还有一些水滴在安静的滴滴答答。一切还是静谧。
也许是一次旅行。来到山间木屋、旅馆,广阔的山间草地,清新凉爽的空气,草丛中的白色铃兰花,低垂的精致的灯盏,还有散落一处的房车,斜坡小径直上的小屋,盘山而上的公路,往下眺望的碧绿湖泊,珍宝般镶嵌在山间。你可以在山脚搭乘鲜红色的索道缆车,一个大铁皮装得下十几二十个人,慢悠悠往雪山峰顶攀升,一路还可看到山坡上的草地、木屋、溪水,一切美如画。到了寒冷的山顶,四周已经是雾气弥漫,白雪覆盖着灰黑色的山石,两层的观景圆台立在山顶,在这里可以买到当年电影拍摄的纪念品。雾气太大,看不清远处的雪峰,只能四下里走走,在阳台上拍照,看着显示三百米高度的指示牌,呼吸着清冽的空气,想象电影中的山顶搏斗。从山上下来,驱车行驶在雪山之间,可以在远处的休息站下车,里面有不小的超市,丰富的商品,熟食和饮料。可以简单的点一瓶矿泉水,一份鸡扒,坐在站外临湖的露台圆台,一边就餐,一边看着山湖美景,碧波青山,蓝天白云,还有两三只白帆在湖上摇曳。一切令人心旷神怡。
又或是一个夏日雨季。晚上又开始下起了雨。连着几天的细雨或阵雨,仿佛一下子入了夏。夏日的阳光,伴随着夏日的雨水,水与热交替的季节,亚热带的日光和雨季,在海岛上施展开一年一度的征候。滴滴答答、淅淅沥沥,仿佛雨声形成了帘幕,隔绝了房间与夜幕下的周遭,带来了另一种宁静。也许是一处碑石与莽林。来到了,立在石棺前,立在石碑前,立在画像前,在纪念物当中,在苍松翠柏当中,在山峦起伏当中,在辽远的时间和空间中,在浩荡的情怀与隐隐的思绪中,到来,越过,伟岸的时空中闪耀着遗留的大字,天际响起一声空鸣,鸽群从台阶上振起,青山的莽林沉默又喧响,划破了眼界和耳际。
又或是路过的花鸟与园地。红砖二层的老洋楼,道路对过的古典中式大门,青绿色飞檐,正楷大字门匾。开放式公园,迎面的水池,立起的大石,刻着几个大字。周末的人群,在小路上来来往往。或聚集在草坪,凉亭,湖边。几树桃花开了,粉嫩的舒展着。周围的盆景展馆,动物园,伸展的松柏,高耸的棕榈树。河流上的小石桥,一座六角小亭立在其中,别致精巧。附近立着纪念石碑,高高的石柱。往下走是花鸟市场,两边都是花店,紫色的绣球花,水红色的郁金香,或白或黄的菊花,白点四散的满天星,粉色的百合花,金黄色的向日葵,米黄或深红的玫瑰,还有卖鹦鹉的,黄绿色的羽毛修饰着,睁着豆子般的小圆眼镜,叽叽咕咕的发着声。装在透明塑料水袋中的热带鱼,摇动着深蓝色或橘红色的各样长尾。还有埋头抱团休憩的米黄色仓鼠,偶尔有一两只活动起来,爬到边上的食槽翻找啃食着红薯块。一阵阵隐隐的花香。从一座座旧日小洋楼中穿行,行径绿茵树丛,穿过道道石墙,进入公园的大门。走上小石桥,在桥上的六角凉亭中眺望池水。白鹭在其中停息,掠过。眺望远处的银灰色楼宇,眺望不远处的纪念石柱,书写着往日的记忆和意识,但人们已经忘却,只是路过,不断的路过。就在中心草坪上立着的塑像,人物依着手杖挺立着,仿佛静静看着不断流逝的周遭一切。人们建造了公园,石碑,塑像,纪念成为仪式,一个时刻,后续或许再某个时刻,如此而已。只当前行,继续往湖畔,往草地,继续走过去。再行径棕榈树林。宽阔的草坪,看人群来往,喧闹。看庭院中的盆景四散摆放,一弯池水围绕着绿檐小亭。继续穿行,迎面是修葺好的动物园。不大的园子,小巧的布置。新砌的石子路面,两边四周的玻璃罩内,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动物。黄色黑色的猴子,白色灰色的水鸟,在其中发出声响。或者休憩,或者跳跃,扑腾。绚丽多彩的金刚鹦鹉在小木棍上摇晃着。巨嘴鸟像披着黑色斗篷的巫师一样在支架上沉默着,醒目的黄色巨嘴像弯刀一样倒扣,在四周的鸟叫和猿啼中仿佛加剧了一种神秘诡异的沉静气氛。
也许是树木与光影。棕榈树的黄色花穗总是散落一地,被密集的扫到一处。有时吸引来几只蜜蜂在其中忙碌。树与树之间被拉起了网。防止硕大的筛子般的棕榈树叶掉落。阳光把凤凰木四向分叉的树影打到公寓楼的白墙上,形成一副水墨画般的光影。
仿佛时代在雾中。早晨的街市突然起了雾,走在湿润的空气中,迎面是模糊在水气中的楼宇。仿佛蒸腾的白粥的锅气,把行人和车辆等等都搅进去熬煮着。某种潮湿感渐渐侵入到皮肤、衣服,已经抽出新绿点满树杈的行道树在两旁立着,透着一阵水灵的绿意。窗外有鸟叫,雨刚下了一阵,透出清爽的气息。在书架上点检一列列书册。册页中有街市中的吟咏,将周身所感幻化成诗章。仿佛穿过早晨的大雾,沾染空气的潮湿,走过车流人群的街道,感到了一阵迷惘。也许,某种诗意就在这种迷惘中迸发,仿佛灵魂从有限的躯壳中抽离,像光线一样射出,射向世界的种种,犹如审视着世相的荒原,在顿挫感中倾吐着思虑与感受。仿佛精心雕琢的花枝,浸润在黄昏的酒坛里,倒出饮一杯空幻的言辞。仰望月色,轻吟的风,地上的光影,青苔在小径上铺展,雨水从檐角滴落。一样幽玄,孤冷,空寂,仿佛这个繁杂喧闹得同样只剩下空寂的时代。赫拉巴尔说过,过于喧嚣的孤独。又或是烟火与山林。隧道内漫长的车流,喇叭声起伏,红色的车灯一道道闪过,漫长的车流就像漫长的岁月,穿行于人生的隧道,在水雾蒸腾的雨林山间,沿着水池、小路、山坡,曲曲折折,穿过茂密的树丛,枝叶卷曲和伸展的路,偶尔闪现斑驳的石塔,夹杂着缭绕的香火烟熏,散乱的各色经纸,三五人群,或执香祷告,或歇坐闲聊,向遥远之上述说,愿望、辛劳、人生、事件、感怀,种种的种种,随着烟火缭绕而去,又或者消散在密林水雾之间。街道、餐馆,正午的日光,明晃晃的照在地面上,踱步走向对面的街区,咖啡馆里放着西洋歌曲,点一杯厚乳拿铁,在店里的沙发坐下,看着闹腾腾的新闻,听着店中人的絮絮叨叨,仿佛平行时空的交错点,饮一口杯中水。转瞬又即逝,也许便是今日的气味。时代的低语声,犹如低吟的大提琴,居于时代的一角,神秘,雕琢,阅览世间万象,成就精神的淬炼。
也许是湖畔夜色。暴雨如注,整座城市浸泡在水中,海滩上人烟稀少,偶尔走过的人影,空旷的海岸,灰蒙蒙的天色,海面平静,石砌的长提伸向海中。绿树排列成行,在岸上延展到远方。硕大的西洋式殿宇建筑矗立在岸边,奢华的雕饰,白色立柱和墙面,蓝灰色屋顶,留下泡沫时代的最后一段印迹。徜徉在湖边,夜空下湖水平静,不起波澜,只有远处楼房金黄色的灯火光影倒映在水中,形成一副别样的夜画。沿着湖边的小石子路走着,在树下,在小山坡,草坪上坐着,草地上散落着一地红艳艳的木棉花,抬头就可以看到高耸的树干,四周的树枝伸展向沉静幽暗的天幕。雨后的夜晚凉意如水,偶尔有微风拂过,四下里只有不远处泛着白光的路灯,照着公园的小径,三三两两的人群 不时走过。阴雨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一切仿佛被轻柔的薄纱覆盖住,包裹住,连声音也变少了。偶尔有只水鸟掠过湖面,发出一两声鸣叫,划破四周幽暗的宁静,又像水波涟漪一样,转瞬消散,复归于宁静。或是一处岛屿与天空。花岗岩的岛屿,有硕大的湖泊,水鸟在红树林中聚集,水面上停歇,偶尔飞翔。大海环绕着岛屿,机翼从空中掠过,向下眺望夜空中的灯火交织成网,仿佛一样的飞鸟,停歇在大海与岛屿、树林的上空,掠过,落地,又起飞白色机翼伸展开起降,仿佛岛屿就是那湖中的树林小聚落。颗粒感,人们行走在街道上,和千疮百孔的身躯共存,共存在时空的缓慢流淌与变化中。变化如嘈杂的颗粒般滚过,磨砺出各样的纹路,在空气中颤动,发出事件般的声响,仿佛一粒石子,又一粒石子在脉搏上腾跃,听着从早到晚的伸缩声,松紧张弛犹如窥测人生的起伏。
也许是一处街角。傍晚的车辆,挤满了人群,街道上来往不息的人流车流,路边的咖啡馆卖起了麻辣烫,点一盘小食,可以沾着酱汁,听着店内轻声播放的流行歌曲。你喝下第一杯冰镇的柠檬茶。概念泡沫,占有概念,而不要被概念所占有。喧嚣只是文明余留的泡沫。树木 、流水声,清凉的水池,雨点不停敲击着水面,大大小小的波纹旋起旋灭宛如一副砂画。石壁上散落的古老刻字仿佛在点题。时空凝固在这一片水汽中,浸润着身心,消散着悬想,四下的花草也静悄悄谛听,无声又似有声的唱诵。也许是在云朵的惆怅中不期然地下起了雨,仿佛茫茫夜空,偶尔的星辰相遇。绿油油的茶山,透着清晨的空气和水汽。满山满眼都是。绿油油的空气里都是,光影的缝隙中,时间的颗粒。待丽日青天,用手指拨弄,敲击在心符里。日行万象,生活的行程,青山绿水,如行走山阴道上,应接不暇。时而疾风迅雷,时而清阴暖日,寻常的心绪,一时一节滴漏,万象与个殊交汇,如洪钟大冶于时空中,融化千万钧的金珠宝玉。又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下,旁流齐汇,泥沙毕集,任鱼龙变化,亦在此川流中。
生命之大川流。虚涵万象,流转,一波一浪,各相搏击,转变万千,分体与总体,涌动与奔腾,于此川流,生命之大川流,不止不息。余绪,小小的空地,疏花闲草,清晨着了微霜,一任晓风摇,感慨别意,早晚凉绪,数年生涯,楼阁中的叶影花竹,溪上的清流苇荡,低徊于清波皓月,街巷墙角的新柳,白沙清浪,映着朝日,远望一处海角,看云烟缭绕出的一片清秋,此在与彼在,犹如心中持镜,折射万端万象。也许是拂晓时仿佛听见一阵喧嚣,是秋天的风。
又仿佛视野中有一处迷宫。世纪的访客推开了门,在曲折如迷宫的长廊中寻找着下一个入口。不时有银灰色的光折射地面的黑暗与深邃,机械爬虫悄无声息地从身旁经过,地面突然出现缺口。急速下降中穿越了一层层地圈,下面是冰冻几个世纪的灰烬,掩埋着一个似乎无始无终的国度,一群又一群幽灵围拢过来,泛着幽蓝的冰凉的光,忽然认出了一些面庞,感觉到脉动的涨落与一阵风的吹过。也许是清晨的车流滚滚,街角的小公园,有凉亭可以歇息。风不时吹过,带来清凉的一阵快意。这个世界的寻常一角,红红黄黄的花朵开满了树丛草地。也许是某处路途,沙洲、湿地,干涸的溪水,远处的虹桥,夕阳在行进中的乌云中绽放最后的光芒。立交桥与绿树交织,海堤、水塘、乌云仿佛银灰色的山丘,有些则像长长的鱼脊骨,被夕照染成了橘红色。或者是清晨在海边醒来,从窗户眺望出去,海岸边开始有行人和车辆往来穿梭,岸边有三五人群在下海游泳,对岸是雾气弥漫中的青绿色山峦与灰白色楼宇错落其间,当中还隐约可见一两处庙塔。海面上有两三艘狭长的货轮缓缓驶过,两旁分别还坐落着舰只和大桥。当夜幕降临,远处的楼宇和石塔亮起了或黄或白的灯,边上的大桥也亮起了或红或紫的灯,点缀着黑沉沉的夜幕。
也许是一种心魂。环境的应响,证实天地间的真谛,流转,显露,不着相而着相,自然的映照,万象的相因,层层衔接,又汩没于其间。镜中之镜,灯塔微光,历史的迟缓律中,耳闻汽笛声催唤。也许是刚喝到的牛奶。假期的便利店,散落一排排楼宇的社区,在车流滚滚的暮晚。忆起昨日和又一个昨日。躺在草坪上的身躯。漫步在微风拂过的公园。在那儿湖水平静,树林隔开了喧闹,在夜晚中星光降临,有人提出了莫名的问题,此刻无声无息,没有些许波动。远处的楼宇灯火亮堂,人们已归家,清晨醒来会有鸟叫,在阳台下的树冠上叽叽喳喳。清晨与思绪,清早开始有人擦拭地板,在亮堂的大理石地面,泛着微微的淡黄色光晕。四周尚未有多少人声,只有远处的道路上车辆不时驶过,跨过一座座大桥,高楼或厂房林立。海岸的棕榈树丛在风中摇曳,开始一整天的思绪。
也许就是那落雨清秋。潇潇落叶,漏雨苍苔。一阵水汽中走过一只林中鹿,踏过清涧之曲,行经碧松之荫。如临天风,如见道心。举目是丽日青天。四望是乱山乔木,绿草芳菲。山水与兴寄。逢遇与自然。寒露伴着皎洁的秋空。微云相续而行,仿佛时间的颗粒,就存留于这一天一地。一草一木。今夜可以离开,只留下金色和粉色的黄昏。一段暮晚的玄想。而群山与静寂。雾色霏霏如雨。一人立于溪口,转登石门,循小径而上,渡水流,过山寺,于浓雾中见群峰对峙,争雄竞秀,俱从涧底耸立而出,层烟叠翠,喷雪奔雷,水声,瀑布声,山中鸣涧声,上攀下蹑,望石崖,入石室,穿山路,登凉亭,左右竹林。台前风雨。当此时,云雾弥漫,听远近钟声,铃响,风物景致,如在海上。云海中的群山,树丛如帆流,周遭与万象,风雨中静寂,海浪与岛屿。夜晚的海边,远处的灯火,黑暗中的岛屿,山石,海涛阵阵,轻拍着礁石,石上立着一排栏杆,人群游走观览。有人点着烟火棒,一团白光扑闪在夜幕下的海滩,仿佛一道光轻微的在风中划过。走过长长的海滩,看岸上咖啡馆的五彩灯光照射到水面,呈现油光泛彩的感觉。海绵般的波涛,行走沙上的人群,近处的烟火,远处的灯光。沿着海岸线延展向前的木栈道,走过去,迎面看到的升起的硕大的白色热气球,再往前,迎面就是远处流光变幻的高楼,变换着红黄绿紫的各色图案,忽而是摇曳的椰子树,忽而是悠游的鱼群,忽而是绽开的三角梅。光影倒映在水面,仿佛沉静夜色中那波动的一圈涟漪。
也许是午后的广场,徐徐起了凉风,是春日的寒意,阳光日渐夕照。广场上的棕榈树叶颤动。人声鼎沸,奔跑,喊叫。商场里传来不知名的乐曲声。仿佛一片热闹又静谧的池塘。来去匆匆的广场。人群来去匆匆。一切像夜晚的灯光亮起来了,但天色却暗了下去。灯光晕染了一片,却挡不住灰蒙蒙的天,冷飕飕的风,架不住起了寒意。连边上人群的喧闹也变得嘈杂起来,琐碎了。一阵阵风剪碎了光,暗淡了天。广场上的纸片碎了一地。仿佛太阳、星辰、银河运转,瀑布一样流转的时光,无声而又撼人。也许是熟睡的午后,风从窗外吹进来,带来一天中的一阵凉意。蝴蝶在草丛中飞舞,蝉鸣声交织在林间,岛上的灯塔立在海涛中,远望的群山,刮起了强劲的风,轮船驶过海面,路过的行人撑着一张张苍白诡谲的脸,犹如手掌般布满隐秘的深沟和刻痕,直通到心脏大脑和神经末梢,一只只瞳孔掠过如觅食的爬行动物,吞吐世间烟火的碎屑,在回廊依次听到脚步声,日间刮来的风,夜间的响动,四下角落里的耳语声,灰扑扑的墙上雕着飞鸟和走兽,花枝与繁叶交错,水池中倒映着星光。星辰化作灯火,海洋化作人流,十二星座,布列繁星,夜空中的阵列,星斗星云星河,七星北斗,星宿十二,光焰与云彩,白云漫卷着光之海,天空中行进着云层的队列。也许是清冷池,文雅台,修竹园,微子庙,十四年往昔,今日矗立于阶前,感叹不再奏颂的乐声,遂题写一段于石壁之上。
或是那十字路口的街角。屋中响着声乐,偶尔有几处人声说话,各自饮杯中的水。城市和岁月凝缩于几处唇舌,思绪已然简化。而路途越来越长。一切又如风起砂转,人潮涌起又退落,路灯忽明忽暗。直到月色随夜幕淹没,岁月长天上的道途青草,时日悠悠中的楼台斜阳。渺渺空云,茫茫大水,小山堂,梦纱窗,雨后花迹尚在。月色依旧人间。月色很美,星星闪耀。也许是一部乐曲。起初是雨点细细落下,滴滴答答,继而汇为溪流,婉转迂回向前,接着进入了湖泊,池塘,河岸,汇入了川流滚滚,忽然间有了浪涛,轰然的声响。河流涛涛的喧响。向前、波荡、涌动,时而在河床激起浪花,形成一阵迂回的低沉,仍然是川流。涛涛滚滚,最终到达了海岸,进入了广阔的海洋,一曲终了,洗荡了一路的尘埃。
也许是夜晚的街道,一片黑寂,远远近近偶有三两店铺亮着灯,还在通宵营业,仿佛几个黄白亮堂的洞窟,闪耀在夜中的山间。或是那鸥鸟飞翔于海面,晚风吹开了星辰,落日照耀着山川。经久的岁月,流淌过时光的碎屑,日子织成了网。其中有迂回曲折之物种种,勾连于缝隙,隐伏而波动。也许是那世象的一角。也许是台风刮来了一阵阵雨,海边潮湿成一片,广场湿润的草地,银灰色的海面和天际,空旷的场地,零星的路人,偶尔经过的船只
静静停泊的渡轮,对岸的青山和石塔,一排排的楼宇,天桥两边不断穿行的车流,雨点打在玻璃板上,仿佛敲击着时空的鼓点。仿佛是一个持镜者,在镜像的折射中改写事物,用语词低低吟唱风中的往事。尘沙扬起,闪烁着黑夜般的星光,古老的廊道中传来水晶碎裂的声音。房舍和街道,沙漠与河流,组成一座座迷宫,混乱时代的动地歌吟。一座座语词与镜像的时代迷宫。照见时代性的迷惘。在时代的雾气中提笔勾画,交错书写的时间,倾河倒水,前川后注。过去、现在、未来,如草木荒落,间杂错综,风起一地尘埃,咏诵如火似光的世间种种。万物一体,一体混沌,存在于世的本质感,存在意味着一种人的挣扎,一种虚空中的能动性。废墟上的辩证法。人群如同浪涌。碰撞的海洋。人群如一地风吹的碎纸片折射着时间之流的光。贫乏而空泛的运行。几个缺口溢出吟咏的词句。
也许是一次日间曲。电风扇转动,缓缓带出干燥的风。玻璃门隔开了马路,看得见车流的行经,听不见轰然的响动,微黄的室内灯一一悬挂,在泛白的墙壁上映出几层光晕,盘旋的歌曲声重复着几段念白。前台偶尔的作业声错杂于其间。吃完饭然后可以下楼出街,前行不到两百米,拐过十字路口,在饮茶店要一杯茶落座。这是午后的城中小点一二。日常生活的三钟两响,略当一课闲话,饮水食饱,过午入眠,黑夜渐起,醒时只觉又有天光。
或是在小雨中的城墙、石道,落满葱绿的杂草。细雨迷蒙中,草色遥看似有似无。四下无人的空旷,闻不见一片声响。只有墙下的车流,人群,街道,楼宇,中间矗立着石砌的古城墙,延展向前又向后的石道,四下只是空旷。古城、小桥、流水、池塘、游鱼,雨打波点,水面生纹,花丛掩映回廊,满目翠绿红紫。银灰色泛光的山石错杂,由近及远,层层叠叠的景致,小亭立于山丘,又或落于池中,仿佛放大的一处盆景,忽然下起了小雨。或是刚好出门,行驶过数条街道,各色招牌间穿行而过,商店餐馆和人流交错。两旁的大树矗立着,灰白黄相交的斑驳的树皮,层层叠叠地显露着,仿佛天然的一副水墨画,在一处长长的石墙下停降,周围的小巷中有古迹。风吹的怀想,又如何遗落到此处。或是凭吊楼台的古诗人,或唐或宋,吟咏凤鸟或者江流,附近的园林有曲廊回水,锦鲤和塘鸭,碧树中掩映山石。繁花间错落亭阁。雨还在一直下。
也许是细草微风,一江流水。海面平阔,船只往来。天空徐徐有白云飘过。街面不时有人流行走。对岸的山石、楼宇,草木错落。此岸的广场、店铺,喧响起伏。黄昏,日落,海岸的步道,繁多的人群,三三两两漫步,或眺望海面,还有对岸的山林楼宇。天空呈现晕染一般的粉红与淡蓝交替,铺展着晚霞,仿佛晚安曲一般的色彩。远处的跨海大桥亮起了桥身的灯光,忽红忽紫,映衬着海面与天空。两处悬挂桥索如倒垂的扇面铺展而下,远远望去,犹如沉静的金字塔一般矗立在广袤的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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