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抛开自我空间

Relax, Take It Easy

9.1

Mika / 2007

车子行驶在西双版纳的山林里，日落的某个瞬间突然漆黑一片，车子来不及开前灯就驶进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像黑洞正在悄无声息地吞噬路过的行星。这个瞬间，一直以来折磨我的虚无感找到了它容易被理解的表达。我的身体安然无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现实空间的一秒却被无限地扭曲、拉长，各种记忆片段变成飞快的蒙太奇电影向我涌来，直到下一秒你麻利地扭开大灯，我才从失魂落魄中醒过来。

你就是这样的出现在我的生活，时不时的从黑暗里捞我一把。我抱着你，就像看到6岁的自己坐在火红色的儿童小轿车上，神气十足的踩着油门扭着方向盘横冲直撞；到了9岁一切急转直下；10岁车祸躺在医院的走廊上急救；12岁爱上竞技体育；15岁去学校寄宿；18岁靠着墙壁听完高考最后一声铃声；22岁在图书馆收到pku的短信；23岁在日内瓦湖边荡秋千；24岁看到有人在芬兰的暴风雪里跑步；然后是26岁稀里糊涂进入ht，猝不及防地遇到那个人这个人；28岁被凌晨4点的穆斯林祷告声吵醒；忽然离29岁也正好只差5个月了。一切发生得越来越快，我已经快分不清4周前和4个月前的事，看到2月、6月、10月的照片也像在看陌生人。我的心里有好多好多话开不了头、结不了尾，时间在我身上汹涌地流逝，而万物只是静默如谜。

今年有一段时间，大概是7、8月份，我常常睡不久，心里总是很难受。回到家，看到门口贴着电费单，换上家居服去缴费。9月的南京街头有浓郁的桂花香，走在最常走的那条路上，闻着桂花香突然涌上一股奇怪的情绪，就好像忘记了什么很悲伤的事，不管怎么皱着眉在脑海里翻箱倒柜，就是想不起到底那件事是什么。反正是难过的事，记不起来也好。下一秒反而更惆怅了。就好像是有些东西我曾经试图珍惜，如今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坦然接受它在消失，可是连好好说再见的时机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抓住。

——“没有任何人可以减轻生命压在我们身上的重担，我们必须要去直面残酷，去渴求、争夺、给予。而不管我们为了追求完整的自我付出了多少努力、艰辛、泪水和悔恨，新的血肉之躯都要再经历一遍。”

——“人类就是这么生生不息的繁衍的。”你会这么安慰我。

——“没有尽头吗？生活没完没了，什么时候才能安息。”

我已经算不清这一年究竟转了多少次身。血液从血管流过，信息从身体流过，我的存在更像是信息世界的毛细血管。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穿过我的身体，就像冲击波一样剧烈扭曲着我。我被这样强烈的力量拉到舞台上，只看到五花八门的草台班子，到处是无序、熵增，到处是漏洞、破绽。马车上有人在大把地向外撒着钞票，悠闲的看着丑态百出的哄抢。一转眼我又被引力推回到宏大叙事的卷轴之中，看到自己不过是清明上河图里热闹集市沿侧推开窗户的一只手。在西藏爬到5000米的雪山山顶，眼前壮阔绵延的天地为什么让我泪流不止？如果是天使，怎么会舍得用长箭反复刺穿我的心脏？如果是撒旦，我又怎么会请求不要把热烈的痛苦从我身边拿走？

我逐渐感到冥冥之中有一双大手，将在激流中惊慌失措的我轻轻扶住，怜爱地把我像提线木偶一样玩弄。我所有那些“抗争”不过是在履行命运的安排，而每一次“峰回路转”背后都只是你的一声轻笑。我是你手里的柔软泥人、你的提线木偶；我是你的百无聊赖、你的恻隐之心、你的恶趣味。你是命运还是天意？我到底该怎么称呼你？像我这样的人在世上成千上万，彼此相像、如此雷同，没有一个，能够留在你的心中。

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