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物速写练习

动车穿越连续隧道，曝晒的山谷明亮扎眼，一如慢放的幻灯片。

开往更西北的路上，经过一簇簇土塬，表状或侵蚀或断裂，千疮百孔。河流浅而浑，在独自冲出的河床流淌。夏日里的玉米，杏树、土豆……齐齐生成深绿色，在微风中轻轻摇头摆脑，峭壁上夏日里依旧发灰白色的草甸，与那些绿共同承担起、勾勒着西北的典型风土。

等你还没确指它们的时候，眨眼间又换了地貌。低矮的丛山，割裂又包裹着片片河谷。好在这里一年降水还算不错，河流尽管浑得不轻，总算能给人居住的平地增添山水气息。早年见过甘陕交界处土塬上落败的窑洞，至今你要寻找，还能在人迹罕至的农村见到，区别于山区开凿在山壁上的，背靠山，向内延伸的窑洞不同的风格，即开凿在土塬下面，向下延伸，向四周延伸。星战《新希望》开头塔图因卢克叔叔家那般差不多。别看如今平坦地带屋所林立，道路畅通，土地整齐，再早上四十年，河谷平原地带大抵没人住，因为如此偏僻山区，没有几家人能盖得起房子。

有一年我去南方路上，同样写过窑洞：

过去，西北黄土高原上的居民世代生活在沟壑起伏、罕有降水的景致里。如果这样体味他们的生活还不够充满想象意味，具象的表述则更为清晰。黄土高原北部的人们，窑洞是其主要的居住形式，他们在辽阔而丰富的黄土地上凿洞而居，在不久以前，一位农民的愿景就是挖凿一孔窑洞，或者建造属于他的窑洞群，借此来娶妻生子，或与长辈分家，独立有自己为主导的家庭生活。窑洞是一位黄土地带居民连同庄稼在内的最为重要的资产。 尽管，城镇化的历史步伐不竭不休，戏剧般地，人们的愿景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纷纷出走窑洞，计划着住进楼房。这与“窑洞梦想”并无区别。真正的差异体现在城镇化的另一面，人群流动。 人们不断外出，又不断归来。家与异域，奔走循环。直到最后，家乡成了异域，他乡成为吾乡。向外与向内，造成不大不小的困扰。家乡只是记忆里的那点残存加上无限的幻想。

想着想着，又换了层地貌。更加干旱缺水的地表。植被单一，在烈日下呈现出枯萎的青黄色。仔细看看，两座圆润但相交处陡峭的山夹缝里有河，河水或晒干了河床露出灰白色的土，你能想到摸到它的准确感受。一如女人的乳房，乳沟间总是最神秘的。引得人无限遐想……那是再柔软不过的“面面土”，有幸存者，多半也救不活了，泥滩上难见一丝流动。看似衰败，等它们重新涌动起来就在下一场大雨。

前一会儿在平原地带，牧羊人赶着山羊在河谷，跨越河流，缓缓移动。不知觉又想起小时候老人说的那些经验老道但违背科学的话。羊喜食盐碱，河谷裸露在外而形成的盐渍，它们都会跑过去舔上两口。

窗外景状随着车速呼啸而过，所有这一切快速出现，快速远去，晃眼功夫。还没等你敲出几个字，它一再变幻，匆匆而过，Paul前几天说，你从A到B，注意到A地B地，但任何快速的交通都会让你忽略掉它们的过渡地带。那里恰恰是故事的开始，城市只是故事的最终结果。

有人爱这不息的变幻吗？很难说。再美好的景致，看多了也平平无常。这穿梭而过的变幻，引得人好奇，你突然觉得，她风情万种，它是西北的女儿——冷不伶仃给你超出日常的惊讶。

戈壁滩上成群结伙的白色风车在摆动，种种这一切，都是西北的山河在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