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小桵系列《涂鸦已死》(6.19限定练笔)
(ps:该版仅为初版,和刊登于《夜行》第四期的版本有部分出入,仅供纪念和参考使用,如果需要刊登版本也欢迎联系)
继《懒癌日》之后的第二次限定练笔(但因为体量不同所以鸽了大半年)。
这次的限定场景是“食堂”,限定的剧情是“涂鸦”。涂鸦的相关知识都是云的,若有错误还望指出,限定时间是6月19日,完稿日期是4月16日(艹)。
这篇大概可以算作是系列正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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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抱歉,请问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如果没有拉住我的手,那个女生可能得说两遍才能吸引我的注意。她另一只手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这样人声鼎沸的食堂里,打电话能听得清吗?
但若是她无所谓的话,也不是不能借。
接到从衣兜里摸出来直接递过去的手机,女生似乎有些欣喜,偷偷瞄了我一眼,正好被我看到。
她低下头,两只手在屏幕上按着。
“那个,说话声应该听不到吧。”
她看着我,把屏幕转过来。
不是拨号盘,是记事本。
同一时间,她张开嘴,说着什么。
淡黄色的背景上只有几个字。
“找到你了。”
1:
“小夏,这边这边!”
柴半夏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简小桵正对着这边招手,面前的四人餐桌上堆放了三罐饮料,只空出了斜对侧的座位。她旁边的座位上搭着一件卡其色大衣,对面的座位上则挂着一个书包。
是她的其他朋友们吗?柴半夏这么想着,坐到了唯一空出来的位置上:“都入冬了,你这么穿小心感冒。”
上身只穿一件奶白色针织毛衣的简小桵没有回应,倒是把桌上的椰奶和绿茶都递了过来:“给你的!”
“谢谢,不过不要趁机一脸无辜地把自己打不开的椰奶也递过来啊。”既然自己打不开易拉罐,又为什么不买盒装的呢?还有,为什么旁边座位上的绿茶是留给我的?柴半夏指着那件大衣,一脸疑惑,“所以?这件大衣是?”
“我的啊。”
再将视线移过去时,卡其色的大衣就已经不见了,定睛一看,大衣已经穿在了简小桵身上。看她发红的脸蛋,看起来已经被冻了一阵子了。
瞬......瞬移?
“所以这是给我占的位置?”
“不然呢?我还以为小夏有什么心事不想和我坐一起呢。”
像那样子没有提前通知的占座,真的会有人直接坐过去吗?但现在坐过去的话又像是承认了自己没有理解简小桵的用意一般,我只好继续坐在原位。但如果这么说的话......
“这个书包又是?”
“也是我的啦。”
什么占座机器......
“有没有一种可能,只需要占你斜对面的座位就相当于占了一整张桌子呢?”除了好朋友外,没人会主动往这种地方坐吧。
“我也是这么和小音说的噢。”简小桵不置可否,仰头喝着椰奶,“但是小音很严肃地告诉我,让我小心那些专门往单独的女生的旁边或对面坐的男生。”
“小音是......秦牧音?”
柴半夏的嘴角突然止不住地往上咧。那个自己分明就是社恐的秦牧音,竟然还能提醒简小桵小心来搭讪的男生,一定不会是因为能设身处地思考社牛的行为方式。再加上她是走读生,平常都在校外吃饭,不会接触这样的人群。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一定,一定是保护欲和醋意的双重泛滥吧!
为了掩盖自己偷偷磕好友CP的恶劣行径,柴半夏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为掩饰上翘的嘴唇而故作镇定地吃了一口土豆烧牛肉,不出所料的又油又咸,只得用绿茶的清香把这味道压了下去。听说前不久食堂又有不少大厨跳槽了,进购的调味料种类也越来越单一。未来三年的三餐又得去哪里解决呢?
“你不吃饭吗?”
简小桵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喝着椰奶,眼睛不住地扫视周围。是在提防搭讪男?
好像已经闻到了辣椒油的香味,糟,已经被食堂难吃的饭菜勾引出幻觉了。
“啊,来了来了!”
她突然眼睛一亮。好耀眼,就像狗狗幼崽看到了主人。不过,简小桵是狗狗幼崽的话,这个主人又是谁呢?
柴半夏无端联想着,在嘴里含着一大口绿茶,脸颊也略微鼓起。这样的清香大概可以避免再出现菜肴香气的幻觉了吧。
“抱歉来晚啦,刚刚被正门的保安大叔调侃了几句才放行......”
呃,这个声音......
在和捧着打包盒包装的辣子鸡丁的秦牧音对视上的一瞬间,柴半夏口中的绿茶喷涌而出......
柴半夏,不管什么都好赶紧说些什么啊!
仿佛蚂蚁在手臂上爬行,而另一只手不论从袖口处,或是衣领处伸进去都够不到瘙痒之处,于是在蚂蚁之上又爆发了对厚实衣服的糟糕设计以及寒冷天气的多重不满,此时此刻我的焦躁感或许仅能用此来形容。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舌头干到发涩,而看着人声鼎沸的整个食堂则再次加深了这种感觉。虽然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认为的吧......柴半夏偷偷瞟了秦牧音那边一眼,她埋着头,慢条斯理地闭口小幅度地咀嚼着,让人一看就觉得是富有教养。这种人是不是本来就更习惯那种安静的西式就餐环境呢?
简小桵似乎不太能吃辣的样子,吃不了几口就要大口喝椰奶,然后果不其然因为椰奶提前喝光而只得跑向楼下小卖部去“进货”,于是才出现了我和秦牧音两个人并排坐在这里的尴尬场景。而我才刚看见她便喷了一大口绿茶......虽然是有下意识地埋下头避免喷到人,但相比之下已经无关紧要啦......
柴半夏这才理解简小桵占座的良苦用心。虽然都是简小桵的好友,但柴半夏和秦牧音之间并没有过多除必要以外的交流。而为了一起吃辣子鸡丁,简小桵便选择和秦牧音面对面坐着,因此把柴半夏的座位放在了自己的身侧,秦牧音的斜对角。不过到头来一切都搞砸了。
平常的话,自己或许也就大大咧咧地糊弄过去了,不过同样身为简小桵的好友,柴半夏可不想让秦牧音对简小桵交的其他朋友有什么偏见,所以即使是为了简小桵着想,她也得慎重对待这次意外。不过......
我对这种事反而根本没什么经验啊!
但即使不是同为简小桵的好友,作为同班同学,甚至是陌生人,这种时候大概也应该道个歉对吧?
想到这里,柴半夏轻轻地张开嘴巴。
却还没有发出声音。
她在桌下悄悄双手合十。
拜托了,喷绿茶的事我真的万分抱歉,但请千万不要追问我那些见不得人的理由!
“那个......”
柴半夏试探性地开口。“嗯?”秦牧音回过头来。呃,果然第一次干这种事还是心虚到不敢对视啊。柴半夏不由自主地避开了秦牧音的目光,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一盒暗红色。鸡肉被干辣子炒成这种颜色,怪不得简小桵吃不惯。柴半夏心里默默吐槽着,手冒出汗来,意志力涣散着。不行,这边也不能看,可是秦牧音那边也......
“我......呃......能吃点你们的鸡丁吗?”糟糕,不仅道歉的话题没能继续下去,还被食物勾引走了。不过这肯定不能算是我的问题——对,都是食堂菜太难吃的锅!
“啊,请便。没想到小桵好像不太能吃辣,我还正愁吃不完怎么办呢。”秦牧音把打包盒向柴半夏这边推了推。这个动作,应该算是示好的意思吧?这大概也算是糊弄过去了?
得到许可的柴半夏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该夹多少好呢?夹一块肯定不够吃,两块,三块,还是多少?会不会显得太随意了?我们现在倒也没有到那种亲近的关系吧?柴半夏突然意识到,似乎和夹的数量无关,夹的次数反而显得更关键,不时把筷子伸进别人的餐盒里大概比夹了过多的食物更惹人厌。为什么自己以前没意识到呢?直接用勺子舀几勺可能都会更合适吧?
柴半夏一边烦恼着,一边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夹到的第一块暗红色的鸡丁先放在嘴里,大口咀嚼着。
记得柴言秋给我补生物课时说过,辣味不是味觉而是痛觉,即使我算是能忍受疼痛吧,我也应该是不喜欢疼痛的,所以我应该不喜欢辣味才对。可是......可是......
秦牧音受到的第二次惊吓是从筷子掉在桌子上的声音开始的。她抬起头时,只看见柴半夏凑到眼前,双手合十,头低低地埋在手掌下面,吓得她手足无措。
“拜托了!牧音同学!以后的三餐还请您一定多多照顾!”
“诶诶?”
2:
“所以......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被简小桵恰好撞见最后一幕的柴半夏嗫嚅着解释道。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因为冲动闯祸了。可是......可是......
“这个辣子鸡丁真的有那么好吃吗?”简小桵盯着甚至称不上鲜红的干辣子,皱着眉头。
“可能是因为食堂菜确实太难吃了吧。”秦牧音打着圆场,“毕竟是鸡肉生到连实习兽医都能把它救活的学校食堂啊。”
“这就体现出了走读生的优越性啦,虽然我吃不了这么辣,但我也不想吃学校食堂的大锅菜......”简小桵瘫倒在座位上,双手捂着肚子,尽管没吃多少东西却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八成是因为灌了一肚子椰奶,“为什么大家都能吃辣啊......”
“经常吃就自然会吃了哦。不过按小桵怕痛的性格来说,还是建议别硬撑。”
“就算嘴巴受得了,胃大概也会受不了。小心餐后拉肚子。”
“虽然感觉似乎很有道理——但你们一边说着相声一边当着我的面露出‘好吃’的陶醉表情根本没有一点说服力啊!”简小桵气愤地挥着拳头,“话说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柴半夏看向秦牧音,对方见自己转过头来,也赶忙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虽然有点奇怪,但这样的话,可以算作是被认可了吗?
“咦?小桵不是要拉我和......小夏讨论什么事情吗?又到了‘懒癌日’了?”秦牧音似乎偷偷瞟了我一眼。我才发现简小桵已经瘫倒在凳子上。是因为太饱了所以会困吗?
所谓“懒癌日”,其实只不过是简小桵对于自己已经到了晚期的懒癌找的借口罢了。不知为何,大家都习惯并沿用了这样的说法。总之,简小桵就是这样,可以在任何时间地点犯懒癌,倒是很有她的风格。
“那些都不重要啦......”简小桵的眼皮已经盖住了眼睛,声音也越来越小。柴半夏小声嘀咕着:“在食堂午睡也太奇怪了吧?”
秦牧音突然站起身来,走到简小桵旁边,看见柴半夏疑惑地盯着她,将食指竖放在嘴前,无声地做了个“嘘”的手势,接着一脸坏笑地从盒里夹出一块肉,贴在简小桵微微张开的薄唇上。紧接着,肉和筷子头被简小桵一起含进嘴里,尽管简小桵连眼皮都没动弹一下。柴半夏忍不住感慨着,真不愧是嗜吃和嗜睡的简小桵啊。
下一个瞬间,简小桵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扑向桌子上的椰奶,将椰奶举起,脑袋后仰,面部与脖子近乎成九十度,却难以置信地发现椰奶早已又一次被自己喝光。她先是吐出舌头,接着又觉得把舌头暴露在空气中似乎会更辣一点,便再缩了回去,在不触碰牙龈的前提下在嘴巴里来回晃动着,仿佛这样就能驱散辣味和麻味。秦牧音强忍着笑,把自己的饮料递了过去:“封印解除了。”
直到感觉舌头没有那么麻了,简小桵才长舒了一口气:“小音,你干嘛要暗算我!”
“小桵再任性也不能因为懒癌误事啊。”
“诶?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你不是说有事要问我和小夏,才丢下我,自己一个人先来食堂占座吗?”
“有吗?呜......我忘了是什么事了......”
懒癌日竟然还可以清空记忆?又或者,是刚才强行唤醒所导致的失忆?
秦牧音郁闷地扶着额头:“别想糊弄过去。我猜,既然喊的事我和小夏,那应该是和那个涂鸦有关的事吧?”
“涂鸦?涂鸦......啊!对!涂鸦!就是那个!小音是天才!”
看样子不是打马虎眼,是真的忘了想说什么了。柴半夏皱着眉头:“涂鸦是指,早上在食堂门口附近外墙出现的那个?”
“阴森的橙色字母对吧。”秦牧音补全道,“最近‘涂鸦’这个词的出现率可真高呢。”
准确点说的话,是从上个月涂鸦艺术家班克西的作品《女孩与气球》在拍卖会成交的瞬间被暗藏的碎纸机裁成碎片这一新闻爆火后,“涂鸦”这个词的出现频率就居高不下。因为这次类行为艺术的宣传,涂鸦似乎终于进入了国人的视野中,随之而来的,就是街边乱涂乱画的增加了,而这一次,竟然出现在了校园里。
“牧音同学是走读生吧?竟然也知道这件事?”
“只是没来得及去亲眼看看啦。毕竟今天恰好是万圣节,在节日的加持下,这种大事件早就传遍全校啦。不过,小桵到底想问什么呢?”
“对啊,我想问什么呢......”简小桵把脑袋侧靠在餐桌上,被另一侧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嘴巴,“让我想想......特意找小音和小夏......唔!对了!”
她猛地把手撑在桌面上。就算是想把头抬起来也不需要这么大驾驶啦。柴半夏看了眼打包盒,还好没被简小桵一把推翻。
“小音估计是不清楚啦。小夏,你昨晚回寝室的时候有看见食堂外墙上画有涂鸦吗?”
从高中部教学楼回寝室一般有两条路,对于男生来说,走环湖路线和上坡路线两条路回男生寝室的距离相差无几,而对于女生来说,走环湖的路线会快上许多,因为女生寝室在男生寝室前边更低海拔的沿湖的位置。而从环湖路线归寝的话,一眼便可以看见食堂门口附近的外墙。
“没有,我很确信。”
虽说“一眼”也有点绝对啦,借着食堂左边的昏暗路灯,晚上还真不一定能看见那个涂鸦。并且昨晚我也并非直接沿环湖路线回了寝室,而是下晚自习后还绕着湖跑了很多圈来加练啦......柴半夏在心里默默嘀咕着。不过这样也大差不差。
“而今天一大早就已经有涂鸦了对吧?”
“嗯......对。”高三生的起床时间会比高一和高二的学生略早,而听说当高三起的最早的那个女生走到食堂的时候,就已经看见那个涂鸦了。之所以犹豫一下,倒不是不确定,只是单纯联想到了高三的某个人......
“所以很明显啦。不管是什么人做了这种事,他都一定是在昨晚下自习后到今天高三生起床前的这段时间里完成了涂鸦。”
“也就是说普通学生无法做到这一点对吧?”秦牧音适时地提出疑问,尽管不像是真正想要询问而更像是在当一个捧哏。
普通学生?柴半夏反应过来:从下自习到熄灯就寝之间只隔了二十分钟。而宿管阿姨每天都会尽职尽责地确认每位同学是否按时归寝,并和班主任报备,若有学生未归,还会联系班主任确认该生去向。换句话说,如果只是普通学生,完成涂鸦的时间便只有下自习后的二十分钟,而在如此有限的时间里边躲避着其他归寝的学生边涂鸦,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就是说,“只有我们这些可以晚归寝的学生才有机会去涂鸦?”柴半夏好奇地问道。
“Bingo!所以我就把大家聚在一起啦,毕竟大家都是特殊学生嘛。嗯,对,就是这么回事!”简小桵似乎很高兴。我想起自己忘掉的事的时候也会是这个样子吗?
特殊学生,也就是可以晚归宿舍而不用被宿管阿姨报备给班主任的学生,这么说的话,这类学生的各个代表似乎确实恰好地聚在了这个小小的餐桌。
只是似乎而已。
“那首先从我所了解的竞赛类学生出发分析吧。学科竞赛一共有五大类,分别为数学、物理、化学、生物以及信息学。根据现有的情况的话,我把竞赛类学生分为高一和高二两类,因为高三生已经没有学科竞赛,要专心备战高考了嘛。高二的学生中,生物竞赛和信息学竞赛的学生正由竞赛教练带着在校外进行集中培训,数学、物理、化学竞赛的学生正处于停课学习阶段,因为每天都在进行高强度辅导,所以也不允许延长晚自习,以保证他们的睡眠质量。所以高二竞赛生应该都没有作案时间。”
“而高一的竞赛生普遍是在晚自习时间和高二学生一起学习,而因为竞赛老师无暇顾及,因此在没有人看管的情况下,也都没有延长晚自习的权利。总的来说,除了我所属的高一数学竞赛生之外,全校的竞赛生都不存在延长晚自习的可能,也就不可能去完成涂鸦了。”
似乎是说得有点口渴,简小桵抱着秦牧音的饮料喝着。
“数学竞赛老师不应该也无暇顾及你们吗?为什么唯独数学竞赛生可以延长晚自习啊?”
“因为我们老师发了很多思考题供我们下晚自习后做,而且数学竞赛题很多是需要长线思考的......”
“太假啦!”
“这是对宿管阿姨和班主任的说辞啦。”简小桵吐了吐舌头,“尽管竞赛老师管得很水,但冒充老师的签名来写申请信的话总得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嘛。”
“结果就趁机半夜从校外运零食进来对吧?”柴半夏敲敲桌子,“趁门卫不注意在校门口附近的栏杆那儿向门外小商铺的老板用强光手电打暗号的也是你们吧?”
“诶嘿。”
“别想萌混过关!”
“最后补充一下,高一数学竞赛生昨晚的情况我并不清。我昨晚是按时归寝的,因为打算今晚好好玩一下,毕竟今天是万圣节嘛,万一恰好‘懒癌日’到了可就得不偿失了。不过我是不觉得他们几个有那样的艺术细胞啦。”从她刚刚一秒入睡的状态来看,她昨晚有好好休息这回事可没有任何说服力啊。“那之后就轮到小夏啦,体育生那边情况如何?”
“啧啧啧,小桵失算了呢。”
“诶?”
“虽说体育生也勉强算是特殊学生啦。不过体育生都是没有延长晚自习权利的。”
“为什么啊?”
“谁家体育生大半夜训练啊,不管什么项目,最多训练到8点就都结束了。”
“那会不会有延长晚自习来学习文化课的体育生呢?”
“大多数体育生还真不会那么上进啦,毕竟对体育生的文化课成绩要求可是很低的。”柴半夏摊着手,“而且即使有少数那样的学生,老师也会建议他们在晚自习期间到办公室单独补课,宁愿减少作业也不会让他们休息不好的。因为那样会影响身体状态,从而耽误训练啊。”
“唔......无妨!至少可以缩小犯人的范围了!”
称呼乱涂乱画的同学为“犯人”真的好吗?
“那小音那边呢?毕竟那个涂鸦一眼看上去就像是美术生的手笔呢。”
“这就很抱歉了。”秦牧音摇摇头,“艺术生这边,首先,不管是音乐生、美术生,还是播音主持、舞蹈和书法之类的学生,互相并没有什么交集,也不一定有什么共通点可言。而且身为走读生,离校的时间和寄宿生一样只有二十分钟,所以就连音乐生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呢。”
“唔,但至少说,还是排除了走读生这样一类候选选项吧。”简小桵摸着下巴,“所以,目前已经成功将嫌疑人锁定在了艺术生,尤其是美术生上了。”
“不过小桵为什么对那个涂鸦感到好奇呢?”柴半夏问道。
如果只是单纯的谜题之类,虽然特别擅长,但以简小桵的性子,反而不会有什么兴趣的吧?虽然偶尔会有想要给我出题的想法,但也不会是像这样,还处于一个没有收集到信息的阶段。那究竟是?
“唔......因为学校方面也对这件事很关注哦。”简小桵神秘兮兮地降低了嗓音,“就算今天是万圣节,但这个涂鸦也算是违反了校规校纪啊。”
“嘶。”到底是高中生,另外两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不过不同于秦牧音的后怕,柴半夏只是单纯觉得事情变得更有趣了。
“不过目前看来没什么进展呢。果然还得从范围最大的艺术生着手继续调查吗?”
“这倒不一定哦。”秦牧音摆手道,“还有一种特殊学生的情况我们不清楚呢。”
这倒是实话。柴半夏点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这个话题再深入下去,恐怕就要大事不妙啦。
“啊!对哦,还有高三学生!”简小桵恍然大悟。
“不过我们没有高三年级的熟人,不太好问啊......”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有小夏嘛。”简小桵笑着看向柴半夏,尽管只是她标志性的单纯傻笑,却让柴半夏一阵眩晕,“小夏,我们下午找个课间去问小秋吧。”
请恕我拒绝......
3:
“那个涂鸦?你开始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了?”
终究还是被迫来了......
“我分明记得半个多月前那个碎纸事件发生的时候,你还对涂鸦颇有微词啊。当时怎么说的来着?‘莫名其妙、不可理喻、脑子有问题......’大概是这样对吗?”
柴言秋半倚在教室门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只一眼就让人怀疑是不是满脑子都在打着坏算盘。
而与之相对的,柴半夏则没好气地挑着眉毛,只身挡在高三十班教室门口,试图在和柴言秋的对话中时刻占据主导的位置:“跟那些细枝末节没关系!我只是来问你有没有高三学生有机会可以去画涂鸦的。”
只要一直掌握着主动权,话题不被带着走,大概就不会被老狐狸当众捉弄了吧。
“毕竟高三生也会延长晚自习嘛!”
简小桵的脑袋突然从后面钻了出来,想必是垫了脚。可恶,不要在这种紧张的时候添乱啊!
“咦?”柴言秋颇有些意外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简小桵。那家伙的嘴角,似乎是在,憋笑?“嗯——啊,懂了。哈,也对,可能对你们这些孩子们来说不算是常识。”
他刻意地向前俯下身,保证眼睛大致与二人齐平:“毕竟只有你们这种回寝时间不固定的孩子们才不会抱怨高三生回寝的动静大呢。高三生可能相对于你们来说算是特殊学生,但相互之间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啊。”
怎么总觉得被拐着弯讽刺了?柴半夏皱着眉头,刚想说些什么,“啊!是这样啊!”回过头去,只看见简小桵一脸兴奋的样子,“特殊学生的晚归寝权利,终究是不便于管理的,不太符合学校规范的一种权利,只是因为对于‘特定的少数群体’有必要,才亮的绿灯。至于整个高三年级的学生,尽管确实会有延长晚自习的权利,但若是随意延长,只怕是会乱成一锅粥吧。所以这个‘延长晚自习’只是单纯的定时延长罢了,也就是说,不仅所有高三学生都只能在规定的时间范围内适度延长晚自习时间,并且宿管阿姨也会相应加班守到全体高三年级学生归寝,不可能存在漏网之鱼吧。”甚至脸也红扑扑的,有必要这么兴奋吗?
“聪明。半夏要是有小桵一半聪明,我这当兄长的就省心了。”柴言秋欣慰地点点头。
“不管说什么都要拐着弯地以长辈的视角来教育你妹妹吗?”
“只是不带任何爱的鞭策地叙述事实罢了。半夏你只有五岁前有小桵这样的聪明脑袋。”
“那你就让简小桵当你的好妹妹吧!”
再待下去只会越来越不利。不管是为了单方面逃离“长辈”的教育也好,是因为完成了任务而不愿多在柴言秋面前停留也罢,总之,柴半夏选择借此机会跑向楼梯间溜之大吉。
简小桵歪着脑袋:“算是气话吗?”
“找借口想跑罢了。”柴言秋摇摇头,转过身来,不再看着柴半夏消失的方向,“你们高一年级是十点下晚自习吧?高三年级是十点半下晚自习,如果有自愿延长晚自习的同学,则必须统一在十一点时离开教室,然后十一点二十前熄灯就寝。”
“因为只有两个时间统一回寝,所以才会被抱怨动静大吗?”简小桵咬着手指,“这样的话我确实不怎么有经验诶,我回到寝室基本倒头就睡着啦,根本吵不醒的。”
“真羡慕呢。”柴言秋眯上眼睛,“另外,门卫会在十点半和十一点各来高三楼层巡查一次,宿管阿姨十一点后也会确认学生是否都按时归寝,总的来说和高一高二学生除了就寝时间不同外没什么太大的流程差别。算不算是坏消息?”
“最好的消息噢!不用在高三年级这么大的范围内找人真是太棒了!”
“那就好——”柴言秋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教室里传来的喧闹打乱。他摇了摇头,“又在讨论涂鸦了。拜这件事所赐,学校里本来就因为那起碎纸事件而活跃起来的涂鸦爱好者的队伍更加壮大了。”
“大家不会都要顶风作案吧?”
“那倒不至于。目前还只停留在纸上设计logo的程度罢了。不到一年就要毕业了,谁也不想被学校抓住后落下个处分吧。”柴言秋看着班上凑在一起互相分享设计稿的同学,嘴角半勾。
“我家半夏那边如果有造成什么困扰的话,还请多多担待啊。”
“诶,小秋没有察觉到吗?”简小桵惊讶地挑了挑眉,“小夏虽然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是很细腻的哦,根本不会造成什么困扰的。”
“今天还顺便也给她介绍了一位新朋友呢。”她嘴角露出一丝暧昧的笑,“不过,小夏似乎因为我的缘故,对待新朋友格外谨慎呢。而不巧这位新朋友也是个对待陌生人的热情时会手足无措,就连尝试对朋友的称呼都要小心地观察朋友的反应的十足的社恐哦。唉,我本来还觉得靠小夏的元气能让她们俩很快熟络来着。但是看她们刚才的相处模式倒也怪有趣啦。”
“这样啊。”柴言秋微微颔首,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无奈地笑起来,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广播音箱。清脆的铃声盖过了他的声音。“慢走。”他挥挥手,口型这样说着。
4:
“呀,小音竟然翘课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牧音把垂下来的发丝撩到耳后,回过头来,看着简小桵一蹦一跳,活像是在春游的样子,不自觉露出笑容:“小桵不也一样?没资格说我吧?”
“不一样哦,我可是稳定翘课的标准的坏学生呢。但对于小音来说,还是上高中以来头一遭吧?”
“只是翘一节体育课的话应该无所谓?”
“小夏如果听到这话肯定会气个半死的。”简小桵随意地坐在沿湖道路的长椅椅背上,双腿悬空摆动着。
“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秦牧音绕到椅背后面,一把把简小桵的脑袋扑在怀里,两只手不停地搓揉着简小桵的头发,“小桵为什么把大家都叫成‘小某’呢?”
“明明小桵才是最小的吧?”
“唔。”简小桵苦恼地双手捧着脸,食指敲打着耳廓,有节奏地发出“啪嗒”的声音,“这样叫的话,不好吗?”
“倒不是这个意思啦。”
小桵仰起头来,正对上秦牧音埋下的目光:
“因为我希望大家永远都小小的。仅此而已哦。”
小小的,是什么意思呢?
“嘛,还是先说正事吧。小音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啊,说起那个涂鸦,那个同学是先把整面墙涂黑,再用橙黄色的喷漆勾画字母外形的,虽然这种碎片化的字母写法会显得很酷,但他没有用更多的颜色去包装,只用了不同色调的橙黄色来做阴影、修饰和附加元素,而且因为整体色调偏暗,所以才显得画面很压抑阴森。而且......”
“那个,小音......”
简小桵突然插话道,她侧过脸去,声音有点颤抖。
“你是不是......职业病犯了?”
“啊?啊——”秦牧音似乎才反应过来,“抱歉抱歉,习惯性地就......”
“没事没事,多知道些细节总没错。不过,话说回来,一般作画时会先涂背景吗?”
“应该不会吧?”秦牧音皱着眉头,“我自己平常作曲的时候都会先写旋律,再慢慢加其他乐器。作画的话,应该也会类似地先画主体部分吧?”
“不知道呢。”简小桵从椅背上跳下来,走到涂鸦所在的墙面前,“还有这里。”
她指着一条黑线,是几个字母的重叠部分。尽管在有黑色背景的前提下,字母的边缘不需要再勾边处理而是直接做成了渐变效果,但当字母重叠的时候还是需要用黑线条勾边来进行区分,再加上阴影来实现层次感。
秦牧音走近些,才发现这条线有些异样,线的中间不时会有轻微弧状凸出的痕迹。
“有一些......不平整?”
“与其说是不平整,倒不如说是,断断续续?虽然从最终效果来看只是有莫名的轻微凸出,但如果从画这条线的顺序来还原试试看呢?”简小桵的手指顺着线条比划着,“看,从这个凸出开始,喷漆刚开始喷,显得线条最粗,形成一个圆形,接着向这边拉着,逐渐变细。然后到这里,又出现一个凸出,说明现在已经和刚刚的线条断开了,是重新开始喷的线条。这一整段的线条都是这样断断续续地画出的。最后为了使线条变得均匀流畅,可以再从末尾往回画,避免线条有明显的断续感。但因为不够细心,每一笔最初的这个凸出痕迹没能完全消掉,又或者是,如果把起喷的那个圆遮盖住的话,本来只是为了区分重叠字母而勾的细边就会粗到喧宾夺主影响美感了?嘛,不管怎么说,最后就出现了这样的小瑕疵吧。”
“小桵看起来很了解涂鸦啊。”
“只是根据对喷漆的一点模糊想象来推测的啦。”简小桵捏住鬓角的发丝,在手指上缠着圈,“不过啊,小音,我可能说的很冒犯。虽然这样写的字母很酷很亮眼,但没有接触过涂鸦的普通人应该并不能认出他写了什么吧?”
“唔,牺牲大众性换取艺术性,大概是那位同学自己的选择?或许你可以等找到那个同学后亲自问他?毕竟艺术是很主观的东西呢。不过啊,就算不能辨认,我也希望街边出现的是这种涂鸦而不是那些新手的乱涂乱画呢。”
“在街边涂这种大概率会被抓吧。”简小桵颓唐地蹲在地上,发出哀鸣,“呜,没有线索了呢,快要失去行动力了......”
“不可以在这里睡着哦。”
“呜呃,我会坚持到回教室再睡的......啊咧?”
连惊讶的声音也有气无力。中午吃饭时恶作剧带来的副作用吗?秦牧音脑袋凑过来:“发现什么了?”
简小桵指着墙前小路左侧的灌木丛。上面,绿色中带着星星点点的暗淡橙黄色。
“是喷漆?”
“大概吧。幸好学校的灌木在秋冬天不会变枯黄,不然真发现不了呢。不过喷漆粉末真的能扩散到这里还这么明显吗?”
“根据网上查到的,在上墙喷漆前,一般会对着空阔的地方试喷几下,因为喷漆里有保护漆,需要先把保护漆喷掉,直至喷出带有颜色的雾才能上墙。”秦牧音对着手机念道。
“唔,倒不是试喷与否的问题。”简小桵搓捻着发丝,“对着空阔的地方试喷的话,就算手臂略朝下,大概也是从近一米高的地方横向轻喷吧,即使这样也能喷到灌木叶片上,这喷漆的粉尘是不是过于能扩散了一点啊......”
“没有其他疑问了的话,小桵能不能振作起来,继续找线索了呢?比如说,需要辨认字母什么的?”
“呜呃,真希望还有几个疑问啊。”简小桵以堪比树懒的速度从地上支撑着站起来,还晃了两个踉跄,“本来想做的事情变成了任务之后就一点也不想做了啊。”
“就算是小桵,长大后也会有各种各样不想做但还得做的事哦。”
“我知道哦。”
简小桵少见地用很认真的语气说着。
“所以不想长大呢。”
她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小桵?”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哦,‘真希望还有几个疑问啊’。”她背向涂鸦的方向,转过头来,“或者我应该说:用来找出犯人所需的线索已经齐全了!像这样说的话,能否放我回去休息呢?晚上还有正事要做呢,可不能犯困啊。”
晚上的正事,是指万圣节晚会?
但是,既然线索已经齐全,可以直接去找犯人的话,小桵肯定懒得把她想到的推理过程给讲出来吧?单靠我琢磨的话,不知道得......
简小桵似乎已经看透了秦牧音的心思,一边往教学楼的方向走着,一边歪着脑袋偷偷坏笑着:“如果还没想通的话,小音就边走边慢慢想吧?就算实在想不出来,如果待会儿可以借用小音的腿的话,睡醒后给出解答也不是不可以哦。”
5:
“唔诶,舒服诶......”
“睡醒了?”秦牧音揉着靠在自己大腿上,如初睡醒的小猫般打着哈欠的简小桵的头发,“是我长胖了吗?”
“诶,哪有这么说?”
“但是如果腿上没有肉的话不会很硌头吗?”
“一~点儿也不会噢。”简小桵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比起靠在桌子和凳子上垫本书可舒服太多了!”
原来是在和桌凳比啊......
将手指插进简小桵的发丝间,故意不顺着发丝的流向胡乱摆弄着,如同在逗弄一只躺在大腿上,肚皮朝上撒着娇的小猫咪。把手掌轻贴在额头或下巴,她就会主动地贴上来,微翘的小粉鼻泛着一点红晕,眯上的眼睛尽显可爱之态,让人忍不住想要沿着她的耳廓轻轻摩挲。
自从升入高中从家里搬出来自己住后,几个月里就再也没有逗过猫咪了呢。要不就从这周起把逛猫咖列入每周必做清单里吧?
“小桵可以‘喵喵’地叫嘛?”
“诶?呜——不要捏。”
慵懒之下发出的“呜”声就像猫咪感到满足时的“咕咕”的喉音一样悦耳。秦牧音不禁向简小桵的耳朵袭去——
“哒咩!痒啦!”简小桵挣扎着从秦牧音的魔爪中逃出来,像猫咪钻头一样甩着脑袋,把被秦牧音弄乱的头发摇回最初的样子。
“怎么样,小音有什么想法了吗?”
“一点儿也没有哦。”秦牧音很干脆地回答着。
“真的吗?太好了!”
这种事情为什么值得高兴啊。
“我刚刚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诶。如果小音直接猜出答案了的话,像对答案什么的那样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啊。之所以出题,是想听小音的思路哦。”简小桵五指张开,手指微曲,单手摇了个花手,“不过既然小音没有头绪的话,那我不妨引导一下?既然手里的线索已经齐全的话,需要思考的无非就是线索本身的含义以及线索之间的联系罢了。而整个事件最突出、最异常的线索无非就是那条线吧。小音,单从那条线出发,你能想到什么吗?”
“想到什么?”秦牧音当然有从这个线出发思考过,但是要思考些什么呢?秦牧音没有一点头绪。
“唔,可能这样说会很玄乎,但从单个线索往外发散的话或许并不是一个严谨的逻辑推理的过程,而更像是一个迸发脑洞的过程。我不需要你用线索严谨地排除什么因素来把案件还原,因为这并没有什么有趣的。我的话,想听小音的脑洞呢。想想为什么犯人会断断续续地画那条线吧。”
不用严谨地排除,只是迸发脑洞?
“因为那是一条长线,所以需要断断续续地才能将整条线给画出来?”
“嗯......不对。至于为什么不对,你能根据你看到的东西来自我否定吗?”
自我否定......
“因为线其实不算长吗?”
秦牧音感觉自己说的话十分可笑。
“嘛,那些线段确实不算长。虽然可能近一米的长度对于作画听起来有点吓人,但毕竟不是用笔在纸上画而是用喷漆在墙上画,按比例转换过来其实也没什么。要在墙上画一条一米长的线条,仅仅通过控制小臂和大臂的摆动就可以完成。”
嗯?控制小臂和大臂的摆动?
“那如果犯人的手臂有伤病,或者说因为长期地画画导致手臂肌肉酸痛而无法坚持呢?”
“啊啦,出现啦,因小失大!”简小桵笑起来,“只为了满足一个小线索,就把大局都破坏了呢。不过这也没关系啦。你想,先不考虑在手臂有伤的情况下,可以通过控制身体姿态的改变和移动来保证画出的线条的流畅性。如果手臂已经伤到连一条一米长的直线都拉不出的程度,那又要如何能完成一幅巨型的墙绘呢?想想,整幅涂鸦高度有两米多,至少一半的内容都需要手臂持续平举或上举来完成。一个手臂有伤病的人是万万不可能完成的。另外来说,最直球的一点是:只有那几条用来勾边的黑线条是断断续续地,其他的线条都是很干净地画出的哦。”
果然好难呢。
秦牧音无力地抱怨道。
“这不是有我在嘛!”简小桵调皮地吐吐舌头,“而且,提出脑洞再进行否定,这样的思路起到的作用在刚刚已经体现出来了哦,现在所需要满足的条件不是更明确了嘛!再想想,为什么只有那几条线条是断断续续的呢?想象一下,如果小音是半夜作画的那个犯人,在墙壁上涂鸦的时候为什么会出现断断续续拼接起来的线条呢?”
如果我是那个犯人?
断断续续的黑色线条......
看见秦牧音略微睁大的眼睛,简小桵的笑意更深了。
“有发现什么关键点吗?”
半夜作画......
“黑色?”
“所以?”
黑色的线条......
“因为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的话,就只能被迫一段一段地画以避免画错吧。
“对的,但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
简小桵不再开口,只是默默地盯着秦牧音的眼睛。黑色的瞳孔仿佛把她吸入了那个神秘、漆黑的夜晚。
为什么半夜看不清楚呢?因为光线很暗,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很暗的话,肯定不会是自己带了照明设备,毕竟如果自己带照明设备的话没有理由准备很暗的照明装置。而既然自己没有带照明设备的话,说明是靠着什么其他的东西在照明,比如——食堂左边的路灯?学校的路灯不算明亮,所以借着那一点点灯光,才会看不清楚吧。
但是还差一点。差在哪里?
需要解决的问题不只是为什么会有几条断断续续的黑线,更是为什么只有几条断断续续的黑线。
为什么只有黑色的线条看不清楚,而其他颜色,比如橙黄色,就不会看不清楚呢?
黑色的线条看不清楚,而橙黄色的线条看得清楚。橙黄色——橙黄色的灯光?不,学校的路灯统一都是白色的灯光,不是那种看起来随时可能坏掉的老式橙黄色灯光。而且如果是橙黄色的路灯灯光,反而会看不清橙黄色的线条吧。
橙黄色的灯光反而会挡住橙黄色的线条......也就是说——
“是的,就是那个。”
简小桵终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不过这只是从第一条线索得知的哦。”
还要来吗?秦牧音的内心在哀鸣。
“毕竟仅是如此的话还不能将嫌疑犯排除干净呢。而回顾刚刚复盘出的结论,就会有新的疑问,比如说,为什么犯人不准备照明设备呢?”
“因为使用额外的照明装置的话,目标太大了容易被巡逻的保安发现吧?”
“并不太对,但结论没错。事实上,即使是不带照明设备,在那里不加留意地作画也很容易被保安巡逻时用的强光手电照到并发现。所以如果想要避免被巡逻的保安发现的话,最应该做的是知晓保安什么时候巡逻才对。保安的巡逻时间往往是固定的,这是我经验上的结论,事实上,因为经常晚归的缘故,在教室里和回寝路上经常能撞见保安大叔,所以保安大叔什么时候会巡视对我而言已经习惯成自然了,甚至不需要去刻意留意。”
“但是,犯人依然没有使用照明装置。这不仅仅是为了避免被保安发现而做的附加措施,因为照明设备对于半夜里画涂鸦来说理应是必需品。之所以不得不放弃照明装备,自然是因为——犯人不清楚保安的巡逻时间,因此才不得不放弃照明设备以避免提前暴露,并在作画时随时注意保安的手电光线好逃离现场。至少至少,犯人不清楚保安巡逻食堂外那条环湖路的时间。”
“但还记得吗?我刚刚提到了,对于普通学生也就罢了,但是对于包括犯人在内的经常延长晚自习的特殊学生来说,因为回寝路上经常会撞见保安大叔,所以知道保安大叔什么时候会巡视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除非——”
除非——
“犯人几乎不走那条路。”
从高中部教学楼回寝室一般有两条路,对于男生来说,走环湖路线和上坡路线两条路回男生寝室的距离相差无几,而对于女生来说,走环湖的路线会快上许多,因为女生寝室在男生寝室前边更低海拔的沿湖的位置。
而犯人几乎不走环湖的那条路......
“是的,所以犯人很有可能是男生。”
简小桵的食指在空中转了一圈,最后手心朝上指着某个虚无的方向。
“呐,如果是小音的话,一边保持高度警惕一边作曲是可能的吗?”
“应该......很难吧?”
“我想也是呢。那如果还要保证尽可能快地作完呢?”
“太强人所难了吧。”
“是的,这么简单的一点,犯人应该也有所察觉。无论如何,他几乎没有办法靠临场发挥来完成这幅涂鸦,无论他有多么喜欢即兴创作,无法保持高度集中的状态就没有任何意义。小音还记得吗?他是先涂的背景再画字母的吧?虽然这不一定能直接证明,但可以用来作为一个佐证,那就是——他是有提前打稿的,甚至可以说不是粗略的打稿,因为那种字体的复杂程度即使是进行粗略打稿或许也很难直接高速画出来。为了保证尽可能快地完成涂鸦,他想必是提前画好了整幅作品,再完全复制到了墙上吧。”
“就像班克西那样?”
秦牧音记得,那位上个月因为碎纸事件而名声大噪的涂鸦艺术家在街头作画时,也因为画得越来越复杂而导致作画速度变慢,而画的慢就加大了被警方当场补获的风险,所以就采用了提前打稿,甚至是把要画的图案事先用纸板裁出,直接贴在墙上喷漆的方法来达到模版作画的高效性。
“但是一个底稿能推出什么呢?”秦牧音疑惑道。
“底稿确实很常见,但也因此容易被忽略一件事——涂鸦的底稿相比于普通底稿来说会有特殊的要求。”
“特殊的要求?”
“因为这次是在晚上涂鸦的啊。”
晚上涂鸦......
“晚上涂鸦的话,既然线条会看不清楚,纸质的底稿同样也会看不清楚吧。”
“那他是......”
“想必是用手机把底稿拍下来,再用手机来看底稿了吧。手机上的照片还可以通过放大来看细节部分,即使是白天想必也使用手机更方便。”
“所以你是想去看目前仍有嫌疑的同学的手机来做最后的排除?”
“嗯......你觉得我要看什么呢?”
“看底稿?”
“这是一方面吧,还有呢?”
“还有?”
秦牧音想着自己可能漏掉的线索。
在发现断断续续的线条之后,到发表“用来找出犯人所需的线索已经齐全了”的声明之前,漏掉的线索——
粉尘?
“手机上沾的喷漆粉末?”
“唔,虽然不能完全否定这种情况的存在。但是对于这种喷漆粉末,或许大概率会有保护措施?你瞧。”简小桵拿出手机,上面是从网上找到的涂鸦作画的实况录像,“像这种作画,为了避免粉尘沾在手上,脸上,特别是进入鼻子和眼睛这种敏感部位,一般都会有防护措施的,像这个视频里的,就会戴有尼龙手套、有护目镜的防毒面罩等等。所以说,顺便为了保护手机,套上一层保鲜膜之类的也理所应当嘛。这样的话,上面沾的粉末大概率是不存在的呢。”
“那到底是......”
“最后剩下的一点就交给小音自己想啦。不过是一点常识性脑筋急转弯而已,没什么值得讲的啦。马上要到晚饭时间了呢!”
简小桵不知何时溜到了教室门口。
“我要去和犯人共进晚餐啦!”
6:
“怎样怎样?刚刚有被吓到吗?”
叽叽喳喳,熙熙攘攘,插肩接踵......和这些词藻所描绘的,由一个个饥饿的胃组成的食堂相比仿佛在另一个世界的餐桌旁,文笛摘下眼镜,镜片在手心里反射着明亮的白炽灯光。
“你不戴眼镜还挺好看的嘛。”
他垂着眼,对一旁少女的打趣没有一丝反应。
“你怎么知道是我?”
冰冷的语气。
“嘛,你肯定也知道黑色线条上留有未被完全盖住的凸出吧?”
如果想要盖住那个凸出的话,黑线就会过粗导致那一块的视觉效果失调。虽说是失误,但也是权衡之下的无奈之举。
“所以?”
“还是小音联想到的思路比较有趣呢。橙黄色的灯光会挡住橙黄色的线条。而反过来,你仅仅只有黑线条看不清楚需要反复涂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什么黑色的灯光,而是——”
“你是左撇子啊。”
左撇子。食堂左边的昏暗路灯。
“因为你用来喷漆的左手的影子挡住了要喷的线条,所以你不能一次性地把线条画出来,而是只能断断续续地拼凑,对吧?”
“我其实是从另一个角度发现这个问题的。我不清楚喷漆需要的力量,但即使是试喷,大概也是用惯用手来喷吧?而或许你自己都没注意到——你试喷时的粉末,沾在了墙前小路左侧的灌木丛上呢。当然,仅凭这样就说明犯人是左撇子多少是有点武断啦。不过靠着小音帮我一点点探出的思路,这一论证终归是圆满了呢。”
“其实涂鸦的话,就算把线条画错了也无所谓,用其他部分的颜色重新覆盖掉多余部分就好,但你毕竟不是专业的涂鸦画家而是艺术生,恐怕习惯性就不想把线条画错对吧?这就叫什么,‘宁描毋错’?”
文笛的眼神暗淡了几分。
“但是,为什么你是通过手机......”
“噗嗤!”
她突然笑起来,把脑袋埋在桌子下面,身体止不住地抖动着。文笛不自觉地望向四周往来的人群,才确定应该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似乎极度兴奋,笑声中夹杂着喘气声,仿佛随时会一口气喘不上来。隔了约半分钟,她才把头抬起来,眼睛泛着光,似乎是笑出来的泪花。
“本来对这条思路不报希望的,但你竟然真的到现在都没意识到嘛?”
意识到,手机?
“毕竟你昨晚又是戴手套又是戴面具的嘛,即使设置成常亮也不够保险——”
是?
即使手机设置成常亮模式,但为了避免突发状况,我还是......
“你的手机没有锁屏啊!”
瞳孔骤然一缩。
“因为戴手套所以没法指纹解锁,因为戴面具所以没法人脸识别。为了避免屏幕锁屏,你应该设置了常亮模式吧。但万一有保安大叔路过呢?你很难保证自己不会下意识锁屏躲起来吧,或者只是习惯性地触到了开关键,又或者只是不小心碰到,总有这样那样的可能性。但一旦锁了屏,再去摘手套或是面具都是额外的麻烦事,倒不如直接关掉锁屏一了百了来得实在。”
“本来想着你会重新设置锁屏的,所以我也不完全有把握能通过这一条线索来从最后的嫌疑人中找到你。”简小桵说着又低着头,咬着嘴唇,好像忍了一肚子的笑料依然没有笑完,“真是的,明明只是一点脑筋急转弯而已......”
“所以呢?”文笛放下筷子,死死地盯着简小桵的眼睛。
“你要去教务处那边举报?”
“诶,怎么会!”她边说边摇着手,从文笛的餐盘里夹走一块土豆,“呜呃,这个菜也好难吃!虽然能理解小夏的感受,但和亲身体验到的还是不一样呢......”
她眼角微微扬起,迎上文笛的目光,“咱都不算是什么正派学生嘛,翘课、冒充老师签名,或者是在公共资源上画涂鸦,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再说了,其实校方根本就无所谓是谁画了这个涂鸦。只要立规定限制我们这些可以随意晚归的学生的权限,自然也就能把这种风气扼杀在摇篮里了。就算把你抓出来,也改变不了这件事噢。”
“那你......”
“我只是凭个人兴趣来的。”简小桵眨眨眼,“涂鸦,或者关于你,什么都行——我想听。”
文笛墨沉沉的眼眸微眯,泛着兴味。
“简小桵——”
“对于你来说,艺术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可是门外汉哦。”简小桵莞尔一笑。
“这个问题没有对错的,无所谓。”
他看向窗外。透过食堂二楼的露天阳台,可以看见几个黑点在闪动,大概是操场上有几个男生没吃晚饭在打篮球吧。
“那我就按我的理解说了啊。我觉得啊,艺术最重要的就是琢磨不透。”
“琢磨不透?”
“唔,不是那个琢磨不透啦。”简小桵把玩着筷子,在金属制餐盘边缘敲击出“梆梆”声,“怎么说呢?不是指艺术作品本身让观众琢磨不透,而是指,创作的过程让创作者琢磨不透吧。”
“据我所知,当技艺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就是需要比拼天赋了对吧?对这个天赋,我的理解是——灵气与灵感。没有天赋的话,最多也只能学会技术和技巧。但想要创作出真正成功的作品,就需要灵感,或者说,一点顿悟?无论这是累积的心得也好,一时的灵光也罢,这都是让人琢磨不透的,也因此让无数人着迷的东西,是没有标准途径的未知。”
“即使我能逻辑推理出很多东西,但对于那个左手影子挡住黑色线条的切入点,我就无能为力。那是需要灵感的东西,就是那一瞬,小音想到了,我却没想到,虽然经她一提我便反应了过来,还能反过来引导她一步步推出真相,但这就是她的成果,不是我的。同样,那个简单的脑筋急转弯,我意识到了,你却没反应过来。这也是灵光一现。人为什么能想到这些呢?是什么让他们能够注意到这些的呢?总有人应该关注这些的。”
文笛点了点头,沉默良久:“那么对于你来说,一件艺术品,它所蕴含的情感是否重要呢?”
“唔,不只是情感哦。作品的背景、创作意图,甚至是作品完成之后的经历,都会无意识地影响这件作品,并最终让它成为艺术品吧。这都让人琢磨不透啊。”
就像那幅因为碎纸机故障而只碎了一半的《女孩与气球》一样。
“这样啊......”
傍晚泊出的一轮红环停在文笛的眼睛里。
万圣节晚会要开始了。
7:
一到晚上,湖边的草坪上坐满了或双头的,或无首的,或化着绿色妆的,或披着白床单的诡异人影,仿若一众魑魅魍魉要涮火锅。
“您好,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想要‘灵魂蛋糕’!”
“灵魂蛋糕?”
“哎呀,就是你们那个曲奇饼啦。”
简小桵对不知哪个班的售货员做着“不给饼干就捣蛋”的鬼脸,从各班搭在操场上的临时小卖部里买来刚烘焙好的曲奇饼干,走到长椅的一端轻轻坐下,“不去看乔装演出吗?”
文笛坐在椅子的另一头,摇摇头。
“那要不要吃些灵魂蛋糕?很好吃的哦!”
简小桵把饼干盒放在长椅上推出去,盒子刚好停在文笛身旁,里面的每块曲奇饼上都画着十字形。
她咀嚼着嘴巴里的饼干,发出“嘎嘣嘎嘣”的酥脆声音:
“呐,虽然确实很好看,但是就这么沉默着看着你的那幅涂鸦也不是个事啊。”
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脆弱的白色灯光下,暗色调的涂鸦显得尤其阴森,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
“没关系。”他终于开了口。
“它明天就会消失了。”
“诶?校方终于还是要出动了吗?”
“不是。是我自己打算这么做的。反正都是早晚的事。”文笛笑得轻松,但声线却很不稳定,“总得有人把这面墙变回原来的样子,与其麻烦保安,还不如我自己来。”
“诶,心疼啦?”
“没有。”
“就是心疼了嘛。”简小桵低头一笑,“不过啊,涂鸦本来就是互相覆盖的艺术嘛,你应该在昨晚画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了吧?”
文笛没有回答。
“话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昨晚要画这幅画呢。”
“说了你这门外汉也不懂啦。”
“那就再解释就好啦。离晚会结束还有很久呢。”
看着简小桵灼热的目光,文笛叹了口气。
“那我得从涂鸦文化的源头和你讲起了。”
“从历史上看,涂鸦是始于美国贫民区的一种艺术文化。但要说它是一门艺术,其实多少有点过分恭维了。因为这种文化最初的表现形式不过是高级版的‘到此一游’罢了。贫民区的孩子们除了满脸的青春痘和刚冒出的小胡须,拥有的不过是青春期挥霍不尽的荷尔蒙和时间。而越是一无所有的人就越是想要宣示他们的主权,像是小狗撒尿一样,把自己的签名覆盖在城市的每个角落,仿佛这样就拥有了整个街区。那时候的涂鸦决不能算是艺术。即使有略带艺术设计的签名,也不过是极少数。这种靠荷尔蒙驱使的毫无美感的乱涂乱画是让人深恶痛绝的,它们象征着混乱,并渐渐和帮派产生了联系,也开始遭到了警方的追捕。这些便构成了涂鸦的原始文化元素——‘危险’‘刺激’以及‘热情’。”
“圈子里有一个术语叫做‘炸街’,早期便是指那些帮派或个人趁着夜色,到街上涂鸦着自己设计的简单且有辨识度的标记,迅速完成后立刻逃离现场以躲避警方的逮捕的行为。对于年轻人来说,这种行为意味着‘有种’‘前卫’,全程讲究一个‘快’字,充斥着浓浓的肾上腺素的刺激与快感。”
“但是你涂的这种完全称不上简单且有辨识度吧?”
“是的。其实,自从对字母有了最简单的空心修饰,也就是泡泡型字母开始,涂鸦的内容便逐渐变得抽象而艺术了。这样的签名有什么意义呢?你或许也能感觉到,人们甚至读不懂这种涂鸦画的是什么。”
“但我们需要的恰恰就是这一点。”
“正因为涂鸦是违法的,所以在涂鸦世界的潜规则里,隐藏自己的身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没有人,也不应该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他们只知道,有一个人对应着这个签名,仿佛这个签名是你存在的唯一证据。而这个签名同样只需要涂鸦世界的人读懂即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和特色,想要辨识并不算难。但对于外人,尤其是警察来说,越是读不懂自然也越好。”
“像幽灵一样呢。”简小桵喃喃道。
“是的,那就是涂鸦文化的一部分。这使它成为所谓的地下文化,这使它低调,这更解释了为什么我们从不询问‘这个涂鸦的内容是什么’,因为那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向签名表示尊重,也是对艺术家的尊重。甚至可以说,涂鸦文化就建立在尊重的基础上。”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对,不一样了。或者极端点来说,涂鸦文化已经死了。”文笛颓唐地瘫倒在长椅上,扶了扶眼镜,才想起自己并没有戴。
“这种涂鸦文化已经如同糟粕一般被摒弃掉了。或许网络的发展加速了文化的变革。如今,身份已经不再是需要隐瞒的东西了。你想知道某个tag属于哪位艺术家,只需要打开社交网站搜索一番就可以找到他的个人主页;违法性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现在有很多官方许可用于涂鸦的涂鸦墙。”
“但这也不能算是坏事吧?推陈出新,才能让这门艺术发扬啊。”
“是吗?”他眯着眼恍惚了一瞬,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
“如果这门艺术不值得发扬呢?”
“涂鸦文化再怎么变,其本质是不会变的。它是一种在墙上进行的艺术,而鉴于涂鸦墙的有限性,它本就不是应当发扬的艺术形式。不像普通的作画,任何人都可以参与其中,大不了只是增加一点废纸草稿。而这次的碎纸事件,却让涂鸦突然被抬高到了一个本不应属于它的热度,越来越多的人想要涂鸦。他们对于涂鸦文化没有任何基础的了解,他们能去哪里涂鸦?去覆盖已有的涂鸦?又或者,去不允许涂鸦的街道上?”
简小桵突然想起了,自从那次事件以来,城市里突然出现的大面积的乱涂乱画现象。
“因为涂鸦的普及,反而导致了乱涂乱画的现象同样如文化般入侵国内。你或许会觉得,这种乱涂乱画的现象就是在为涂鸦文化的兴盛和繁荣奠基,但事实上不是的,因为时代已经变了。几十年前,美国的贫民区,可以一代一代发扬,因为当你的涂鸦有了一定的艺术性后,它不会再受到抨击,同时,作为隐藏在涂鸦背后的艺术家也同样。然而如今,针对国内乱涂乱画现象的舆论纠纷,虽然能够驱逐那些因一时的喜好而涂鸦的‘游客’,但对于国内的涂鸦圈也是沉重的打击,因为他们是公之于众的存在。同时,不同于美国因涂鸦的逐渐繁荣而区分出的‘涂鸦墙’的存在,国内是先引进了‘涂鸦墙’的概念,再遭到舆论抨击的。那么当舆论对于涂鸦这一文化的包容度降低时,社会资源也会相应减少,涂鸦墙会受牵连地被取消,难得建设起来的涂鸦圈又能坚持多久呢?”
“这是小众圈子天生的悲哀,它本就难以,或者不应该流行。一切的机缘,都对它的命运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这点你应该也很能体会吧?”
“所以你?”
“所以我想要稍微改变一下这个现状。国内涂鸦艺术遭到的反噬,相比于国外的蓬勃发展,究竟问题在哪里呢?我思考着,得出了这样的冲动的结论。”
文笛本来就瘦,现在看着更是弱不禁风。他眉梢带着愁绪,眼底满是幽怨,只有嘴角边挂着若有如无的浅笑。
“如果再营造出最初的环境,是不是就能够重新创建那个平和的小圈子了呢?”
“学校不允许涂鸦,保安是百年前的警察,无所事事的学生遍地都是,没有在网络中暴露在外的名声,签名依然会成为涂鸦人士存在的唯一证据,大家互相对签名表示着尊重。并且,相比于社会人士们被罚款或是拘留几日,恐怕反而是学生们更害怕被抓住带来的处分等影响,自然而然也就会学会先在纸上设计稿图,再趁着周末等日子在涂鸦墙上创作更好的作品。这样一来,是不是就能既跳出乱涂乱画的底层基础,又能维持住小圈子的新鲜血液呢?”
就像柴言秋他们班的同学那样......
“宁愿冒着风险也要画那么精致的涂鸦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吗?”
文笛颔首。
“如何?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所谓涂鸦的动机。”
“砰砰砰——”
柴言秋从书桌上两堆辅导书之间抬起头来,发现窗户那面是熟悉的人影。
“上了高三就下课都不休息了吗?”柴半夏没好气地盯着高自己一头的哥哥,“行行行,知道你们高三年级是老师们的宝,万圣节晚会都要好好学习的栋梁。拿着。逛晚会时顺手帮你带的,别多想啊,只是顺手而已。”
柴言秋看着手上满满一袋子的各种小零食,颇有些意外地盯了柴半夏一眼:“谢谢哦。”
“干嘛!怪恶心的。嘶,起鸡皮疙瘩了!”柴半夏果然嘴硬起来,直接背过身去,抱起两只胳膊互相搓着。
还是老样子。
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心思就是很细腻嘛。
倒也不是不了解这回事,只是,故意顺着这个性格去捉弄一下,反而是给她台阶下吧。相比之下,问“怎么没装扮一下”“怎么没和朋友在一起”之类的家常问题反而无关紧要了。
柴言秋随手把一块蛋糕放进嘴里。
“简小桵的解密怎么样了?”
“不知道,不过还从没有小桵解不出的谜题吧。不过,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怎么了?”
“我们最初问她为什么对这事有兴趣的时候,她回答的是——‘因为学校方面也对这件事很关注’,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
“很明显是借口吧。”柴言秋摇摇头,“就算是要找出画涂鸦的人并惩罚,小桵只需要把你和其他朋友的嫌疑排除了就没问题了吧?没必要穷追不舍的。”
“那她是?”
“她总会有她自己的想法的,我们都不可能懂。”
柴言秋顿了一下。
“还记得我说半夏你只有五岁前有小桵这样的聪明脑袋吗?其实我们都一样,随着年龄增长,就算知识增加,灵性却越来越少了。”
“只有小桵一直保有童心呢。”
秦牧音从逛展会的人群中抽身出来,小心地把裙子边捻起,蹲坐在一块不显眼的草坪上。她提着的纸袋子里装有一个黑猫的毛绒玩偶,虽然是万圣节的周边,但慵懒的表情颇有几分简小桵的神色。
一方面是有些累,另一方面,一个人逛展也少了些许热闹的气氛。纵使和担任售货员的同学进行简单的对话是早已熟练的事情,秦牧音也不是能在人群里自由周旋的人。简小桵和柴半夏似乎都有要做的事,那自己要做些什么呢?秦牧音不知道。
“啊!”
秦牧音感觉有什么东西蹭着自己的脚踝,她低头看去,一只纯黑色的猫咪正舔舐着爪子,蜷缩着身子靠在她鞋子旁。
“原来学校里也有猫咪啊!”
她轻轻地在猫咪背上抚摸着。随着呼吸,身子微微一起一伏,和在课堂上熟睡的简小桵如出一辙。她猛地想起什么,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猫条。过去养成的习惯在这时候竟然会派上用场。
“你想和我去逛展会吗?”
她将猫咪轻轻抱在怀中,猫咪轻哼了两声,没有太多挣扎,只是睁开黄色的眼睛看着秦牧音。
“那我们一起吧!”
上高中以来的第一次展会,不逛完就亏大了嘛!
“你还没说完哦。”
简小桵十指交叉置于胸前。
“不只是画涂鸦的动机,还有——刻意选在昨天晚上画的动机。”
“昨天晚上啊......呃,这个就是一时兴起了。”
文笛自嘲地笑着说。
“因为事实上,万圣夜晚会理应是在万圣节前一天晚上过来着。”
也就是今天,11月1日的昨天,10月31日。
“但是学校里安排成了万圣节当晚开晚会嘛。所以你就?”
“对,所以就。很幼稚的原因,对吧。”
“什么嘛!”这是简小桵整晚第一次自在地笑出声来,不是平常半永久式地挂在脸上的那种笑脸,“万圣节在哪一天都无所谓,只要是大家想庆祝,就可以庆祝吧,不用拘泥于几百年前的文化渊源的。只要愿意,哪一天都可以是万圣节。”
“真是像小孩子一样霸道啊。”
“是啊。”简小桵大方地承认了,“但是,不管是你基于涂鸦的现状的胡思乱想和热血上头,还是对学校万圣节晚会的不满,两个动机其实也不过都是孩子气的冲动罢了。你也很像小孩子嘛。”
“像小孩子一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呐,文笛。”
她笑嘻嘻地凑近。
“教我画涂鸦吧。”
文笛愣在那里。
“怎么啦?不然我干嘛费尽心思来找你嘛。”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终于,他别过脸去,但似乎终于恢复了那副无拘无束的神情。
“下周再说吧。”
“诶!今天明明才周四而已嘛。你有什么事要做吗?”
文笛眯着眼睛,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得在今晚熬夜偷偷把墙涂回原来的颜色啊。”
他看着墙上的涂鸦,因为没戴眼镜,模模糊糊的,似乎融入了黑夜中,消逝而去,再也不得寻见。但涂鸦艺术,大概还没到该死去的时候。
或许这幅涂鸦作为艺术品的价值,不仅仅是创作背景和情感动机,还关系到一切见证过这幅涂鸦的人的经历,就比如,这个突然想要学涂鸦的女孩。
又或者,这不过是一次幼稚的冒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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