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行的危险及带来的不安——顾城《春夜》心理分析

文/素兰

一串串坠落的杨花 睡得满足又甘甜 在疤痕累累的树旁 我知道大地已经塌陷 幻想粉碎了 噩梦却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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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在《顾城全集》里与上一首《年轻的树》只隔了一首《往事.耻辱.遗忘》，《年轻的树》写于79年2月，这首《春夜》写于79年3月，从中可以看出，诗人的心路历程的发展过程。

《年轻的树》写到“它拒绝了幻梦的爱，在思考另一个世界”：诗人的内在智慧拒绝了“虚幻而不真实”的爱，而是思考“潜意识世界”里的一切对人的情感所造成的影响。

这首《春夜》则是诗人在对自己的“潜意识世界”进行了进一步的了解之后，所发现的“真相”。

“真相”也让诗人大吃一惊：“这竟是春天的夜晚”。春天万物生发萌动，繁花似锦，是结果孕育前开花授精的阶段，常用于比喻爱情和情欲的萌发，承接《年轻的树》的意义，所以将这里的春天的象征理解为“爱情与情欲”，诗人看见，自己表面的爱情和情欲，原来还有着更深层的让人意外的潜意识的真相。

星星闪烁于夜空，夜晚是睡眠的比喻，潜意识的象征，天空是向上的，需要仰望的，超越物质和欲望的更高层次的精神象征，星星就是潜意识中超越物质和欲望的更高层次的精神结晶，星星在天空中也有着固定的位置和轨迹，人们通过观察星星的位置和轨迹，来确定自己所处的位置和方向，所以，星星也有精神指引、引导的象征。而诗人夜空的群星是散乱的，说明潜意识中更高层次的精神结晶是紊乱的，已经失去了指引和引导的功能，诗人失去了可以衡量自身和方向的标准和规则，也就失去了判断是非对错的能力，陷进认知错误和迷惘的泥沼。

本来在枝头的杨花，在睡眠中坠落。树是接连意识和潜意识的桥梁的象征，地下的树根，连接着潜意识和本能，地上的枝叶花果，连接着意识和精神，在高处所开出的花朵，本来应该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转化和整合，现在却向下坠落，象征着一种意识向着潜意识的堕落和退行，由于前文所述的认知错误，诗人将退行误认为是整合，也因此而对自身的处境的危险和困境毫无觉察，反而在这样的堕落和退行中，感到满足和甘甜。

所以，树显得疤痕累累，受伤的痕迹比比皆是，想要维持自身连接和转化的功能已经显得困难和不确定，而诗人知道大地已经塌陷，意识与潜意识之间的界线已经崩溃，自我也就失去了立足之地，变得无所依靠，摇摆起伏不定。

自我一旦失去了立足之地，其他的一切也就失去了可以依附的支柱，幻想是属于意识的想象和期望，噩梦则是潜意识中被压抑的恐惧和焦虑，一旦意识退行、向下堕落、减弱，潜意识的力量就开始变得强大和无法被制衡，如果潜意识被压抑的恐惧焦虑的情绪太多而没有经过处理和转化，意识与潜意识之间的界线一旦崩塌，人的意识自我就会被潜意识中冲出来的恐惧和焦虑压倒性的淹没，所以，退行的后果就是，诗人看见幻想粉碎了，而噩梦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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