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滋味

想跑步，想看晚霞，想静静读一本书，想给自己做一杯咖啡。——身不由己的中年人

小时候因为好奇，尝过酒的味道，虽然只一滴，其涩其苦，记忆深刻。夏天的时候，抱着桔子汽水问喝啤酒的父亲：汽水和啤酒你会选哪个？父亲不语，闷头干掉了碗中余酒。

长大后唯一一次喝白酒，是在高考后，面对惨不忍睹的成绩，18岁的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希望这是噩梦一场，醒来我还在高三。可是每天醒来面对的是冷冰冰的现实。某天傍晚，家中无人，我鬼使神差斟了一杯白酒，古人有借酒消愁之语，我想一试其真假，仰头痛饮后，只觉愁肠灼热，伴几小时微醺，并无消愁之感，后再不沾白酒。

啤酒倒是喝过，大学时与同学一起，似乎为了表明我们都是大人了，聚餐时总会有啤酒，那时候我问过自己，啤酒好喝还是汽水好喝，心中暗自答：还是汽水好喝。

最近听到一段醍醐灌顶的话，说酸甜苦辣，先酸甜后苦辣，人生滋味实则如此。不知不觉，戒糖戒甜已是常态，伴随童年的消逝，感觉整个时代都在步入中年。小时候糖何其珍贵，一块硬糖都要砸碎了一粒粒含着，只为延长甘甜滋味。而如今谁还会主动去买个糖吃？别说正儿八经的糖，就是酸奶饮料，也都反复强调零蔗糖，翻看配料表，麦芽糖、木糖醇，甩得了白砂糖甩不了对甜味的渴求。 任凭各路商家显神通，作为一个开启苦辣阶段的中年人，我是彻底断了对糖的念想。从何时开始的呢？细想来，应该是二十几岁的时候吧。从前我家没人喝茶，对茶水的味道很抵触，某种叶子的陈味而已，哪有果粒橙养乐多好喝？但大学的时候为了减肥，开始跟着一个很瘦的同学喝浓茶。当时经常喝得茶醉，但也逐渐习惯并沉迷于那种苦中带甘的草木滋味，一算已喝茶十年。

最近又开启咖啡之旅，注定逃不过消费主义的陷阱，在咖啡营销软文硬广的浸淫之中，曾经号称喝茶不喝咖啡的我，也沦陷在咖啡因的快乐里。不过，任他卡布奇诺生椰拿铁，我还是减脂黑咖啡一杯。要说好喝，各路奶茶也很好喝，可中年人追求的是拧巴，是折腾，是不安逸，只有尝出苦味，才能安心下肚。仿佛在提醒自己，哦，今天我没有放纵。

不知道从何时起，不能安逸，稍微一舒服就有罪恶感。不是多有上进心，只是基因求生的本能，尽管也是同龄人中普普通通的一员，却时刻却都有一种要被时代抛弃的危机感，我的父母辈不算努力，我的前半生也不算努力，但是现在的我不能躺平，也许为时已晚，但即使保持战斗的姿态倒下，虽败犹荣！在《普通人生存指南》里我说过，大多数人明白的太晚，可既然明白过来，就要奋起直追不是吗？否则不如一辈子蒙在鼓里。最痛苦就是醒着装睡的人。

所以，即使是一杯苦苦的美式，也能让咖啡因上瘾的中年人有一种错觉，那就是日子还过得去，比起每天鏖战的鸡毛蒜皮，这点苦真不算什么。何况，主动去吃的苦，会带给人一种小小的成就感——即使是苦，我也掌控了生活。

有一天我女儿非要尝尝我的咖啡，一口下去，直呼好苦。我默默看着她，羡慕她尚在酸甜阶段的味蕾，我像当初我爸一样，默默喝了一大口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