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通过——酸测吗？| 汤姆·沃尔夫
节选自《电子橙汁大巴旅行记》
汤姆·沃尔夫 著
姚向辉 译
第十八章 宇宙意志的塔斯马尼亚妖术（节选）
“你
能
通过
酸测吗？——”
呼号响起来了
用林肯哥特字体刻在每一个恶作剧家的眼珠上
而我们呻吟
在坟场里月长石墓碑之间带着一种哲学
那是你的小命——
你能通过酸测吗？
巴布斯和克西摇摆
在加州一个坟场里，深长吼叫
在共时之中
迷醉于LSD处于边缘
非常他妈陡峭
那是一个信仰测试：
你能通过酸测吗？
墓碑！
坟茔、棺材和探测定年的光秃骨头
梦想注入
来自团体的胸膛：
你能通过酸测吗？
集体意识
翱翔高飞，少校，但并不盲目
在月光中
被激发灵感
在月光飞行中
必须要有那个仪式
为了散播
恶作剧家的消息到世界
尽头。一场意识
盛宴：
一艘月光飞船
麦角酸测验……
……克西从怪异的坟场之夜爬出来，带着颠覆世界（字面意思）的愿景和怪异的实践手段，也就是
酸测
因为正如典籍所记：……他产生了强烈的冲动，要将消息散播给所有人……他发展出一套仪式，通常包括音乐、舞蹈、礼拜、献祭，将自发的宗教体验转换成客观化和定规化的表达。
基督啊！他们之前有多少场运动最终撞上了这个不变的难题。每一种愿景，每一种洞见……最初的圈子永远来自某种新体验……关键时刻……该怎么解释呢？！该怎么传达给从未有过这种体验的普罗大众呢？！你无法用言辞表达。你必须创造某些条件，让他们感觉到类似的感觉，那崇高的关键时刻。你必须让他们入神……佛教僧侣通过斋戒和沉思沉浸在宇宙大爱之中；印度教徒迷醉于信爱之道（Bhakti），那是神灵占体时的炽烈热爱，黑天（Krishna）的狂喜通过性交或饮宴如洪水般吞噬他们；基督徒进入边缘地带，通过诺斯替教派的交媾中断或基督圣心或圣婴及其所谓“流脓”——或者——
酸测
忽然间，克西看清了他们，恶作剧家，已经拥有了技能和机制来创造一种能炸飞意识的状态，全世界从没见过，它将推动、照亮、放大并……控制——再加上有史以来能够最有效地开启心灵之门的钥匙：也就是欧斯利的LSD。
克西这几个月一直在努力编织……拱顶的幻想。那将是个硕大无朋的拱顶，放置在一个圆柱体的顶部。它看起来像个巨型蘑菇。有许多层。人们顺着柱体上的台阶向上爬——要买票吗？——唔……——拱顶的地板铺着泡沫橡胶，他们可以躺下来。电影放映机、录像带放映机、幻灯机将安装在泡沫橡胶里比地板低的地方。拱顶里的整个空间，到处都是音箱、麦克风、磁带机，现场拾音，重播，延时效果器。人们嗑LSD或安非他命或吸大麻，躺下来，被宇宙闻所未闻的一整个声光星球包裹，接受这种体验的洗礼。炫光，影片，录像，他们自己的录像，在拱顶上闪烁和回旋，创造画面的是从地板上他们身体之间射出的光束。声音像台风似的在拱顶下隆隆震荡。关于过去的电影和磁带，录音带和录像带，广播和此刻的画面，磁带和未来的人类声音——但全都在此刻聚合——此刻、此地——关键时刻——进入被撑开的大脑皮层……
这个巨型拱顶当然是巴克明斯特·富勒（Buckminster Fuller）的灵感。投影机主要是杰德·斯特恩（Gerd Stern）的点子，USCO组织的杰德·斯特恩，尽管罗伊·瑟伯恩已经用它们完成了许多创作，佩吉·布朗宁显露出的天赋震惊了所有人。但这个魔法拱顶，这颗新星球，属于克西和恶作剧家。这个点子超越了后来所谓的混合媒体娱乐，混合媒体娱乐如今在“迷幻俱乐部”里已经是一项标准配置了。恶作剧家的点子是超媒体，第四维度——麦角酸——宇宙——合一——控制——那部《电影》——
但为什么要造拱顶呢？恶作剧家无论共有还是私有的全部幻想的整体解决方案——他们已经找到了它了，也就是地狱天使派对。长达两天的喧嚣不止是一场派对，更是一场演出。甚至不止是一场演出。那是一场难以想象的能量汇集。不仅有恶作剧家，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人物：披头族，非披头族，知识分子，好奇看客，甚至警察，他们参加派对，被那个事件的难以想象的能量裹挟而去。他们进入了恶作剧家的电影。这场演出不分演员和观众，观众是买票进场说“好吧来娱乐我吧”的人。地狱天使的派对上，所有人一起嗨上天，所有人表演各自的节目，娱乐其他所有人。地狱天使扮演地狱天使，金斯堡扮演金斯堡，恶作剧家扮演恶作剧家，警察扮演警察。甚至警察也在表演他们的节目，将邪恶的旋转红光洒在泥土悬崖上，咆哮嘶喊，截停过往车辆。
你
能
通过
酸测吗？
任何人都有可能第一次嗑LSD并经历所有那些但并不发狂……莱瑞和艾尔珀特宣传“心境与环境”（set and setting）。服用LSD的结果，得到一次充满成果、绝不发狂的体验，完全取决于心境与环境。你可以在一个静谧和舒适的环境中嗑药，一幢屋子或一套公寓，用最地道的那些物品装饰，土库曼挂毯、希腊山羊皮地毯、Cost Plus超市的蓝色水罐、柔和的灯光——但照明不能是日本纸灯笼，必须是没有穗缨的中国格纹罩灯——简而言之，上城区年薪六万的波西米亚人的乡村隐修所，最好高保真音响里还在播放庄严肃穆的莫扎特《安魂曲》。所谓“心境”是你的心灵状态。你应该为嗑药体验做好准备，冥想你的存在状态，决定你希望在这趟自我旅程中发现或实现什么。你还需要有个嗑过LSD的向导，他熟悉体验的各个不同阶段，你熟悉并信任他……去他妈的！这么做是在用宿便般的过往——永恒的延迟——堵塞应该在此刻发生的事情。恶作剧家那帮人能把环境弄得多喧闹和怪诞，你的环境就该有多么喧闹和怪诞，而你的心境应该就是你的……大脑，朋友，让一群荧光漆疯子来担任你信任的、握着你的手、抱着你的头的向导吧，他们的座右铭是“永远不要相信一个恶作剧家。”酸测将会像是地狱天使的派对，加上所有飞进拱顶幻想的点子。所有人都要嗑麦角酸，想什么时候嗑就什么时候嗑，测试开始前六小时或者刚抵达那儿的时候，他们希望进入新星球的旅程中的任何时刻。无论如何，他们即将登上一颗新星球。
共时性的神秘！非常奇异……事实证明，酸测是怪书《童年的终结》里预言过的一种艺术形式，名叫“完全同一”（total identification）：“电影院的历史就是他们研究发展的过程，从最初的有声电影，到后来的彩色电影，再到立体电影宽银幕立体电影，场景也越来越真实。最终结果呢？当然是观众忘记了自己是观众，身临其境。要达到这种程度需要刺激所有感官，甚至于使用催眠术……如果这一目标实现了，人类的阅历将极大地丰富，一个人可以变成另一个人，至少暂时可以，可以参加任何一种真正的或是假想的心理冒险……‘节目’结束后，观众的记忆有如在现实生活中亲身经历过一样鲜明，电影和真实生活已经无法区分了。”
太他妈正确了！
第一场酸测最后和拉洪达的那些麦角酸派对没什么区别，换言之就是某种个人事务，而且几乎没什么条理可言。活动本该面向公众，但恶作剧家最不了解的恐怕就是世间俗务了，比方说租用场馆。第一场活动要在圣克鲁斯举行，但他们无法按时租到场馆。他们只好换在巴布斯家举行，那儿又名“大牧场”（the Spread），位于圣克鲁斯郊外名叫索克尔（Soquel）的一个小镇。大牧场是个破落的养鸡场。野豌豆和菟丝子每时每刻都在占领更多的地盘，当然是没有被烧毁或砸成黏土泥浆的土地。那儿有几只肥胖的棕色土狗，有损坏的汽车、生锈的机器、朽烂的料槽、翻新的轮胎和一幢小小的旧农舍，屋里铺着油毡地毯，有几把油腻腻的旧安乐椅，懒洋洋的苍蝇爬在上面像是装饰品，你再怎么挥手赶，它们也只会移动四分之三英寸。不过墙上和天花板上全是巴布斯用荧光漆绘制的狂野画作，这地方很私密，遗世独立。总而言之，他们能用的地方只有大牧场。
他们能做的宣传基本上全被限制在酸测的那一天。诺曼·哈特维格在纸板上画了个标记，卡在拍电影时巴布斯用作提词牌的一块板子上，然后挂在嬉皮口袋书店里。“你能通过酸测吗？”嬉皮口袋书店是一家平装本书店，由折腾家和恶作剧家外圈人员彼得·德玛（Peter Demma）在圣克鲁斯开设。他们在书店里放出消息，说活动将于当天下午在巴布斯家举办。有几个当地的波西米亚人看见了跑过来，但那晚出现在大牧场的主要还是恶作剧家和他们的朋友，包括去过拉洪达的很多伯克利人。加上艾伦·金斯堡和他的随从。
活动开始时是一场派对，墙上播放电影，灯光，磁带，音乐由恶作剧家自行提供，更不用说LSD了。恶作剧家怪异的无调性中国音乐在所有频段上广播，约翰·凯奇的风格。这基本上只是又一场拉洪达派对，但到了凌晨三点，一件事情发生了……不参与的那些人，只是来看热闹的那些人，没见过“管理机制”（the Management）的那些人，以伯克利人为首的那些人，到凌晨三点他们已经走完了，酸测来到了某种核心时刻……最后，克西在巴布斯家客厅的一侧，金斯堡在另一侧，其他人像是被磁铁吸引似的围绕着这两个极点，克西那群人在克西身旁，金斯堡那群人在金斯堡身旁——超级西部和超级东部——话题大致是越南。克西提出他的设想：普罗大众应该携起手来，共同远离战争。金斯堡说所有这些东西，这些战争，都是误解的结果。没有一个打得你死我活的人真的想这么做，要是所有人都能坐下来友好地讨论一番，挖出误解的根源并解决它——这时克西大陆的深处响起一个声音，房间里只有这个人去过几千英里外的战场——巴布斯，他说，“对，事情都是这么显而易见。”
都是这么显而易见……
这句话在那个时刻显得多么有魔力啊！嗑药后魔法般的第八个小时——此刻一切都是那么显而易见——金斯堡说了，战士巴布斯认可了，一切都是为了营造这个时刻，忽然间，所有事情都是……这么……清晰……
大牧场的酸测当然只是一场预演。它并没有……触及外部世界……但是！很快……“滚石”乐队，来自英国的第二个热门流行乐队，他们要来旧金山以南四十英里的圣何塞开演唱会，12月4日，市民礼堂。克西完全能够想象，因为他已经见识过了。披头士演唱会的那个夜晚，他见过了无数癫狂痴醉的青少年歌迷，各色人等涌出牛宫的景象，粉红色触手的支离巨兽，涌出牛宫但依然因狂喜而颤抖，糖豆漫无目标地乱扔，没有波流可供融入……一切都这么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