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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游民Vol.5 | 吉木：“拾荒”的艺术创作者，在荒野上旅行，在垃圾上创作

阿猫 2022-05-28 09:10:12

第一次见吉木，是在海南文昌的Serendipity空间，一个充斥着椰树和蚊子的奇妙聚落。某个闲暇的午后，我们以同聚在这个空间的两个陌生人身份，在咖啡馆门口简单地聊了两句，那时候我就觉得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至少，是个不太寻常但又没有什么傲气的人，似乎值得交朋友。

所以后来，他邀请我参加在荒野之国举办的大树生活节，我二话不说就买机票了。

我印象最深的是在丽江的第一天晚上（那晚我们还迷路了，我因缘听他说了许多奇奇怪怪又非常有趣的研究课题），他打着手电筒，带我参观他此程展出的塑料泡沫，荧光色的颜料以图腾的形式蜿蜒在塑料泡沫上，我感受到某种落没文明与超现代精神的融合。听他娓娓道来他的那些概念，我心想：嗯，有机会一定要采访他。

距离大树生活节已经过去几周时间了，他又在着手什么新的项目呢？

01公共艺术与被现代抛弃的村庄

阿猫：你最近在做什么艺术项目？

吉木：我的很多项目都需要在一定的时间线上展开，要经历前期的调研、建立一些关系，接下来才是创作和展出。像我最近去渔村，也是想看看艺术介入乡村振兴有哪些事情可以做。

吉木最近探访的小渔村儿

我们很多时候看到的都是资本介入乡村，或者是体制资源介入乡村，这些当然也是好事儿了，因为它们带来了产业对吧？但资本往往是急功近利的，它不在乎创新，不在乎持续性发展，它只会让原本宁静的村庄变得车马喧嚣，人与人之间那种温情脉脉也渐渐消失，让渡于对利益的计算。

其实这两家呢，它们都是按照套路出牌的，资本有市场的逻辑，权力有官僚的逻辑，所以文化、艺术、想象力、多元、包容、可能性、创新……在中国的状况底下，他们都不讲究这个。这样做就很容易审美疲劳嘛。

像我们喜欢去旅游，但是不喜欢旅行的时候，看到的是千篇一律的目的地，一个被营造出来的结果，对吧？人的心灵也会在这个过程中被塑造成很没有个性的状态，那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水缸似乎寄托着乡村古老而悠远的灵魂

其实在这次探访渔村的行动中，我有一个发现，就是观察到很多老物件儿，它们不能用了，比如说水缸，因为现在都有自来水了嘛，那水缸就代表了过去的某种生活、某种记忆。已经消失了的村庄的宁静和缓慢，可能就从这口被抛弃的水缸中体现出来了。它在角落里等待着风吹雨打，然后结满苔藓，在我看来就是具有某种美感的呢。

吉木的再创作成果，有着令人心悸的美感

不过我们在村庄看到的这些景观，它们首先也是要服务于生产、居住等功能属性的。其次呢，我们中国人有一些风水逻辑，对吧？那么宗祠、庙宇也被寄托了一套比较固定的天人观，或者说我们继承下来的某一种超越叙事。村庄是同时承载着这种功能性和非功能性的传统的。

那为什么现在大家不喜欢待在农村，农村为什么人口流失了呢？原因就是塑造村庄的这两股力量已经没有办法满足我们对于未来社会的期望了。它们带来的是某种固定的、稳定的东西。这种东西对于大多数年轻人来说不再具有吸引力了。所以我的想法是，去做一些事情，激发村庄更多的想象力和可能性，所以就从村庄的一些物件下手。我在上面画了一些装饰画，使用的都是一些让村里人感觉很陌生、摸不着头脑的视觉形式，让某些很新的东西出现在了这个古老的村庄里。

这个做法是通过改变这些功能物件表面的气质，把它们引向一个相对陌生的方向，然后我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打开村庄人的想象力，让他们也能拥抱更多可能性，对时代的变化更敏感。这也是希望这个村庄未来做文旅的时候，能出现一抹不一样的亮色。

02 废弃品再创作

阿猫：收集废弃品进行创作，对你来说是个偶然的灵感，还是一直以来的执念？

吉木：现实点来说，废弃物它几乎不用钱，那穷嘛，穷则思变嘛，变废为宝嘛，哈哈。这是现实层面的考量。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垃圾这个东西也是妙处无穷的。

首先它是被人遗弃的东西，它曾经可能有过一些地位，后来却没落了，被边缘化了，它们是这种中心化叙事里面很典型的一个受害者，一旦失去价值了就会被排斥。那我作为一个多元主义者，认为那些被抛弃的、失语的物件儿，也包括社会群体吧，是应该被赋予机会去发生转变的。

所以呢，把垃圾改造，或者在上面创作，让它改头换面，也算是施展了某种艺术魔法吧。

在改头换面的同时，它们其实还是继承了原来的那个语境，我所做的只是相当于叠加了一个图层，让它能拥有更大的想象空间，或者成为被审美的对象，但原来的历史痕迹依然能被看到。我希望通过这种改写，让这些废弃品重新获得关注。

当然了，我还是有一些个人偏好的，像一些旧家具，还有以前我在废墟里捡过的别人丢的玩具、画板、照片。最近我比较着迷的是泡沫塑料，它作为商品运输的填充物，是纯粹功能性的物品，不被赋予任何审美性。大家很鄙夷它，但又很需要它，这就跟我前面提到的村庄老物件儿有一些相似性。我希望通过我的装置、绘画，让它们完成转变，以一种全新的身份，回归我们的生活。

丽江·荒野之国的展品

废弃品是如此鲜明的一种存在，不断提醒我们，它是一个被遗弃的冰冷存在，但如今却被赋予了某些观念，某种情绪。当我们为这种边缘的物件发声的时候，恰恰就是艺术存在的空间和价值。

阿猫：以前做过的哪些项目是你最为满意的？

吉木：我知名度比较大的一个项目是梦计划。

我做了一个很大很柔软的光球，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治愈。那时候我对公共空间的思考比较多，因此想通过我的这个装置，改变一个空间的气场或气氛，让大家可以静下来，慢下来，把内心的盔甲卸下来。在现场我也鼓励大家彼此有更多的交流，希望可以借此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03 转变：林间小径理论

阿猫：在你二十岁到三十岁这段日子里，你觉得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变化？ 吉木：以前比较想走极端吧，或者说认为卓越的事情都应该做到极致，也会不断地迫使自己，给自己一些压力，让自己在短期内获得更多进步吧。后来就是比较想寻找平衡。其实那种燃烧式的创作，或者说燃烧式的行动，它是很伤身体的，可能还很伤感情，而平衡是相对和缓也更持久的方式。

吉木在到各地采风的过程中，总是能发现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比如地上一只晶莹剔透的蜗牛

不过这个平衡不是指八面玲珑哦，而是指向自我、指向内在的。

拿开车来比喻的话，就好比你在一条大马路上开，那地面当然比较平坦，但是你也要遵守交通规则，而且车也很多；如果不走寻常路，往泥路里开的话，当然没有其他车了，可是你自己的这个车如果性能不好，不也陷到泥里了嘛？我说的寻找平衡，就是希望能往介于两者之间的小径，比如林间小道里开。其实我是很喜欢林间小道那种风景的状态和多样性的，然后驾驶的感觉也比较轻松。大概就是这样一些转变，会告诉自己欲速则不达，然后更追求innner peace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