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诺克:给予实践理由
1.导论
2.一些相关的区分
3.我们能够想要更多吗?
3.1威胁
3.2人格
3.3 给予认知性理由
4.我们能够得到我们想要的吗?
4.1条件性理由与条件句
4.2构成性模式
4.3错误理论之斯库拉(Scylla)和不可还原性之卡律布迪斯(Charybdis)
4.4我的建议
4.5评估本文所建议的说明:重回想要解释的项目(Desiderata)
5.结论
参考文献
1.导论
这一段提出一种给予实践理由的现象,并就这个现象提出前理论的问题。我正写一篇文章,其领域是你不感兴趣的。你本来没有理由读我的文章。但我现在问你,你可以看一下我的文章并在之后说一下你的想法吗?这个事实却让你有了看这篇文章的理由。问题就是,这是怎么发生的呢?我确实给予了你理由,这一理由给予(reason-giving)包含了什么。如果理由是客观和自主的,且理由要约束和指引意志,那么我们是怎么凭借意志就创造理由的呢?
上面的例子是请求(request)。请求不是唯一的给予理由的例子。命令(command)、许诺(promise)也是。在许诺中,可以说,在形成一个对自己施加义务的意图之前,许诺者肯定还没有去那样做的理由。看起来人们是能够创造理由的。这是理论需要解释的表面现象。解释这些例子,有助于推进对权威、许诺、意图和其他相关的哲学现象的解释。
这一段说整篇文章的谋篇布局。第2节,我将区分纯粹认知性的理由给予(purely epistemic reason-giving)、单纯触发性的理由给予( merely triggering reason-giving)和此文感兴趣的理由给予类型,我称之为坚实的理由给予(robust reason-giving)。第3节要刻画想要解释的直觉和现象,以表明,对坚实理由给予的理论说明想要调适的待解释物(desiderata)是怎样的。第4节,探寻这一说明的基础是什么。我将主张:坚实的理由给予是触发性的理由给予的一种独特的具体实例。
在开始之前要做两点预备。
第一点,为什么主要讨论请求(request)。请求被视为坚实的理由给予的例子。它比命令和许诺更简单。命令涉及义务,许诺不但涉及义务,还涉及自反性。从一个更简单的例子开始是恰当的。另外,命令和许诺在其他文献中得到了大量的考察,上来就讨论它们恐怕会受到干扰。尽管大量讨论请求,但这篇文章的目的不是阐明请求。
第二点,我的主题与达沃尔(Darwall)的不同。坚实的理由给予与达沃尔在The Second-Person Standpoint一书中的主题,第二人称理由(second-person reason)很接近,但有两点不同。
第一个不同在于,达沃尔核心关注的是义务,而这对于我来说是不相关的。达沃尔对第二人称理由的正式定义是:
第二人称理由是其有效性取决于在人们之间预设的权威和可责性(accountability),以及这一理由被人对人处理的可能性。[2006, p.8]
请求的理由给予不需要权威和可责性这些东西。
第二个不同在于,我关心的是理由给予(giving reason)而不是被给予的理由(some given reason)。达沃尔关心的是第二人称理由是否存在,以及是什么,我关心的则相对简单:如何理解我们日常中存在的给予理由的现象。我怀疑第二人称理由的存在;这是一个规范性承诺,我的这篇文章不涉及这个问题。
当然,也有关系,如果不能有意义地解释理由给予,那么达沃尔第二人称理由本身也成问题。此外,如果表明坚实理由给予是还原性的,那么达沃尔关于第二人称理由的非还原性的主张也会成疑问。
2.一些相关的区分
自然语言是模糊不清的。要区分“给予某人对于Φ的理由”(giving someone a reason to Φ)这个习语不同解读的分析。
举了个纯粹认知性给予理由的例子。我打算和一个同事谈谈我对他的想法。我预测这不会是一个很温馨的场景。你劝我不要这样做。我则对你说:“给我一个不这样做的理由!”你指出,这会破坏系里的人际关系,影响系的学术发展。你确实看起来像是给了我一个理由,但实际上,你仅仅是提示(indicate)了我。经过你的提示和展现,原本对我来说含糊的理由,现在变得清晰了。理由本来就在那儿。这个例子与我要求你读一读我正在写的文章是相当不同的,在后者中,我确实提出了新的理由而不是提示你一个既存的理由。请求涉及的理由给予不只是认知意义上的。命令和许诺也是。
举了个单纯触发性给予理由的例子。邻居是一个零售商,提高了牛奶的价格。这给了我理由减少牛奶消费。在她这样做之前,我并没有减少牛奶消费的理由,从这个意义上看,她了我理由。但这里所谓的给予与请求、命令和许多这些更激烈的给予或创造还是差很多。零售商所做的,仅仅是在操控非规范性的环境(manipulate the non-normative circumstances)之后触发了一个独立于零售商的本来就在那儿的沉睡(dormant)理由。我本来就有节省花费的一般理由。甚至,我本来就有“若牛奶涨价则减少牛奶消费”的条件性理由(conditional reason)。这些理由独立于零售商的行动。零售商仅仅是通过操控非规范性环境来使这个条件性理由变成非条件性的。
触发性的例子到处都是。比如,通过踏上斑马线,你给了司机停车的理由。你只是以自己的行动触发了司机本来就有的条件性理由:若斑马线上有人则停车。踏上斑马线,触发了这个预先存在的理由,因而给予了司机停车的理由。也许还可以说我们有帮助饥饿的人的理由。如我了你许多钱,你是就有了帮助饥饿的人的理由了。我只是操控了非规范性的环境而已:通过某种行动使你的相关理由的条件得到满足。还有一些复杂的情形,通过使相关条件的条件得到满足,然后连锁触发最终的相关理由。我称这种情形为在触发的意义上的给予理由。
坚实的理由给予的定位。当请求你阅读我的文章,我似乎也操控了非规范性的环境,但我又不仅仅做了这些。我似乎给予了你一个更坚实的但又有待具体阐明意义上的理由(a reason in more robust, yet-to-be-specified sense)。这篇文章的主题是阐明这一有待具体阐明的意义。请求你阅读我的文章,不同于告知若阅读我的文章会使我高兴(纯粹认知性理由给予),或为了让非同僚合作(non-collegiality)成为拒绝终身职位的理由(单纯触发性理由给予)。许诺和命令也是如此。我感兴趣的理由给予,不仅是在以上两种意义上的。当然,要注意,由此被给予了的理由可能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理由之给予却是一个独特的现象。我为这种稍微有别于以上两种意义但有待具体阐明的理由给予起了个名字:坚实性理由给予。
3.我们能够想要更多吗?
将以上三种意义上的理由给予记在心上,继续探寻,可以对坚实性理由给予做出更多的刻画吗?这一节的任务是继续突显一些前理论性的、现象学的数据,来小心刻画坚实性理由给予的某些独特性。顺便说一句,这里对请求的刻画,适用于命令和许诺。
3.1威胁
当我们发出一个(条件性的)威胁,我们(打算)给予某人行动的理由。威胁(threat)似乎典型的是触发性理由给予。威胁若你不阅读我的文章,我会对你的聘任投反对票,不过在操控非规范性的环境来触发你你预先存在的理由,即,你要推进自己续任的理由。
威胁是一种特殊的触发性理由给予。与零售商提高商品价格触发消费调整的理由例子对比,后者是典型的触发性理由给予。关键的不同是,给予理由是威胁的一个要旨(point),而这不再零售商提高价格的行动之中。她可能也不想提高价格,可能也预见了提高之后你会减少牛奶的消费,但出于种种理由,她还是做了。
威胁更像一个第二人称性的理由给予:理由给予包含在威胁的要旨之中。但威胁你阅读我的文章和请求你阅读我的文章是不同的。威胁看起来仅仅是触发了条件性的理由,但请求则还做了一些别的事情。对坚实性理由给予的一种合理的理解,要既能看到威胁与零售商提高价格的行动的相近之处,也看到威胁不是坚实性理由给予。
3.2人格
坚实性理由给予与其他两种理由给予的一个不同表现是,人际关系在其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纯粹的认知性理由给予者不必须是人。气压计的读数能给予我一个理由,外出带伞。认知性的理由给予仅仅是提供一个提示,这无需人也能做到。触发性也是:正在进行的暴风雨阻止了我不外出的理由。但坚实的理由给予,由于涉及请求,则不同。它必须在人与人之间发生。神可以这样给予理由,甚至狗可以,但气压计则不可以。
在接收理由的这一端。谁可以被坚实地给予理由?可以不无道理地说,只有人才能被给予理由。只有人才会拥有(have)理由。但这并没有告诉我们多少有用的东西。
理由接收者的人格没法告诉我们坚实的给予理由与其他类型的给予理由的差别。在认知性和触发性的理由给予中,给予理由都预设了,接收者能够回应相关的理由。坚实性的理由给予也是。
因此,接收者的回应能力是被所有类型的理由给予所假定的。这一能力似乎是相关的理由给予的“规范性起码条件”(normative felicity condition),没有这个条件,就无法接收理由给予。也许存在不同的能力,有些能力仅能接收认知性的,有些则只能接收触发性的,而有责则能接收坚实性的。这是一个猜测,在下面会回到这点上。
由于人格在坚实性理由给予中扮演重要作用,不难想象人际关系也扮演重要作用。认知性和触发性理由给予都不需要在意给予者和接收者的人际关系,他们可以是陌生人。但必须要有更厚重的有关人际关系的描述才能理解坚实性理由给予。请求的做出是以双方存在某种关系为条件的。命令是以双方存在权威性关系为条件的。坚实性理由给予受到相关的人际关系的支持,而这是其他两种类型的理由给予所不必要的。
3.3给予认知性理由
截至目前谈论的都是给予行动理由,现在不妨考察下给予信念理由。通过提示物体表面上的指纹,我为了你提供了一个理由相信事情是管家干的。通过开展一项实验,我为你提供了一个理由相信某种理论是真实的,这个理由是在实验之前并不存在的。我们关心的问题是,能否坚实地给予认知性理由?我倾向于认为不能。
设想我对你的请求不是阅读文章,而是相信它是一篇好文章。这似乎根本上是一项错误的请求。你也许会有压力来解读我的“请求”,将其扭转到请求的正常意义上:也许我混淆了请求的性质,也许我只是请求你说我的文章是好文章,也许我只是请求你表现出好像你相信它是好文章,也许我只是请求你通过某种办法亲身相信它是好文章。这个分析对于命令和许诺也是适用的。“我命令你相信我的文章是好文章!”“我向你许诺我会相信你的文章是好文章。”这两种说法令人莫名其妙。
认知性和实践性理由的这种差别可以从前面的讨论看到一些解释。坚实性的理由给予是与人格和人际关系密切相关的,但认知性的理由的给予根本不需要这些。
认知性理由不能被坚实地给予。一种对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的说明必须能够解释为什么是这样的。
[这一段的注释24:达沃尔(2006,p.253)曾也指出理论性和实践性推理的不同,暗示它们的不同在于这样一个事实:尽管其他人的观点如果是错误的则能够在认知意义上被彻底放弃,但在实践性的情形中则不是。应用这个要点,我们可以设想,即使请求在规范性上是无效的,并不绝对使请求无法给予理由。但达沃尔可能没有充分看到认知性理由的复杂性。即使其他人的观点是错误的,仍然能够充当证据。For some relevant discussion in the context of the phenomenon of “peer disagreement”, see my “Not Just a Truthometer: Taking Oneself Seriously (But Not Too Seriously) in Cases of Peer Disagreement” (forthcoming).]
4.我们能够得到我们想要的吗?
对前面的讨论的总结:(1)坚实性的理由给予(请求、命令和许诺等)不同于纯粹认知性的和单纯触发性的理由给予。坚实性的似乎涉及复杂的人际关系,而认知性和触发性的则不必要。(2)认知性理由虽然也能被给予,但似乎不能被坚实地给予。(3)威胁虽然与请求很像,但不等同于坚实的理由给予。
截至目前我所做的工作是刻画一些前理论性的想法:坚实性请求看起来是怎么样的。现在需要对这一前理论的数据做出理论化工作。还没有谈论一些问题:坚实性的理由给予可能过于复杂,涉及太多的规范性魔法而不可能。在这一节,我将分步骤地发展对坚实性的理由给予包含什么的一种说明,以将前面所概括的前理论数据妥善处理。4.1和4.2节展现,为什么坚实性的理由给予必须是触发性的理由给予的特殊实例。4.3简单考虑两种更激进的观点,错误观点和不可还原观点。4.4节呈现我自己的正面建议。4.5节展现,为什么这一说明满足前面概括的想要的待解释物(desiderata)。
4.1条件性理由与条件句
若坚实性的理由给予不是触发性的理由给予的一种实例,则前者就没有任何可信的逻辑空间。下面介绍这个主张的初步理由(后面会加以精炼)。
再考虑我对你阅读我的文章的请求。我们假定,在请求之前你没有阅读我的文章的理由,在请求之后你有了。但这意味着,“如果我请求你阅读文章,你将有理由阅读它”一直都是真的,在我实际使这个条件的前件现实化之前,就存在。很容易会认为,这个例子是一个触发性的理由给予实例,我所做的不过是操控规范性环境,从而触发你的条件性理由,“阅读我的文章若我请求你阅读”(to-read-the-draft-if-I-ask-you-to)。
但这有点操之过急。这个论证急于从那个条件句(“如果我请求你阅读我的文章,你将有理由阅读它。”)推出一个独立于我的请求的条件性理由的存在。众所周知,这样的条件句能够以多种方式解读,不是所有的解读都会为以上推理提供保证。(关于广义与狭义的讨论,参见Schroeder (2004)。)
这个条件句能够被至少以两种不同的方式来解读:规范性算子(“你有理由……”)能够被理解为有一种广义的范围,将整个条件句都包围,结果是:[下面的“范围”讨论,涉及某种摹状词的约束范围的逻辑问题,原始的讨论见罗素的《论指谓》,一个不错的二手文献讨论,见索姆斯:《二十世纪分析哲学史》,罗素部分。——译者注)
广义范围:你有理由(阅读这篇文章,如果我请求你阅读它)。
也可以狭义地解读,规范性算子只包围后件,而前件在外围,结果是:
狭义范围:如果我请求我阅读这篇文章,你有理由阅读它。
这里没有必要参与广义主义和狭义主义的争论。这里的要点是,对坚实性理由给予现象的日常解读使得那个条件句成了,但并不蕴涵存在对应的条件性理由。条件句本身并不能支持以下主张,坚实性的理由给予只能是触发性的理由给予的一种实例。
尽管如此,有一个值得关心的地方。(以下讨论来自Mark Schroeder’s “Cudworth and Normative Explanations” (2005)。)狭义范围解读并不蕴涵广义范围解读,但对前者的解释(explanation)要用到后者。毕竟,请求是在某种规范性上相关方式上特别的。若我说出非常不同的话语,若我做出相当不同的言语行为(或若我根本没有做出任何言语行为),我不会给予你阅读我的文章的理由。另外,我们的个人关系,正如上面所强调的,是相关的。或许,要是陌生人请求你阅读他的文章,他不会成功给予你阅读他的文章的理由。我的请求是特别的,不只是与其他我没有做的那些事情相比,而且与其他人的请求相比,都是这样。那么,是什么能够解释,为什么我请求你阅读我的文章能够成功给予你理由阅读我的文章呢?自然就会以类似广义范围的条件句来回答:请求(当然也包括我的请求)在规范性上的相关的独特性,是某种像广义范围的条件句那样的真理(the normatively relevant uniqueness of requests, and indeed of my request, is precisely due to the truth of something like the wide-scope conditional)。对为什么我的请求创造了但我的呼唤“我正在写的文章真的酷!”没有创造你阅读我的文章的理由的解释就是,你有一个这样的在先的条件性理由,即阅读我的文章若我请求你阅读,而没有一个这样的再现的条件性理由,即阅读我的文章若我说它真的酷。于是,我们值得关心的地方就在于,狭义范围的条件句能够被非神秘主义地解释为真,如果广义范围的条件句解释了它的真实性。我们知道,无论如何当一个理由能够被坚实地给予,至少有某种类似的狭义条件句必须为真。所以,为了避免这类原生的(brute)狭义范围的条件句的神秘性,我们必须得出结论说,无论何时当一个理由能够被坚实地给予,广义范围的条件句独立于理由给予的行为而为真。如果是这样,我们必须得出结论说,任何的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真的是一种对一个条件性的理由的触发案例。
[注释30:这个论证是Schroeder的“Cudworthy argument”,用来反对他在Cudworthy那里发现的神圣命令理论(divine command theory),当然,Cudworthy将这个论证应用于义务,而我应用到理由。]
4.2构成性模式
Schroeder相当令人信服地主张,位于这一论证之下的是一个他称之为“标准模式”(The Standard Model)的解释模式,依据这种解释模式,任何狭义范围的规范性条件句由某种绝对规范性陈述的真来解释,而这种解释模式仅仅是一种解释模式,至少还有一种替代模式,他称之为“构成性模式”(The Constitutive Model)。
如果你是神圣命令理论家,你相信,对于任何事情Φ,如果神命令你去做Φ,那么你就负有做Φ的义务。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承诺于如下主张,即存在另一个更一般的义务,一个不依赖神的命令的义务,就是说,一个按照神的命令去做的义务,或者一个去做Φ若神命令你去做Φ的条件性义务,或者诸如此类的义务。这是真的,但你仍然需要向我们说明,为什么当神命令你做Φ你立即就有了做Φ的义务,而但给我命令你做Φ时你却没有做Φ的义务。但解释这个的方式在于如下事实的要点:义务是(或许部分是)由神的命令所构成的(但却不是由我的命令构成),被神命令去做Φ是(或许大约是)负有一项义务而已。这个要点对于任何关于道德义务的一般理论而言都是适用的:这个条件句触及了任何这样的理论中的中心——无论何时当当神命令你做Φ,你就有义务做Φ;无论何时当做Φ可以最大化功利,你就有有义务去做Φ;无论何时当在某种特权选择情境中的各方要求你做Φ,你就有义务做Φ;等等;这个条件句应当依照构成性模式而非标准模式来解释。
回到理由给予,上述论证表明,若是我们能够在构成性模式的路线上提供一种关于相关条件句的解释,那么我们就能抵制如下论证,坚实性的理由给予只是对预先存在的条件性理由的触发而已。能做到吗?
为了这样做,人们就得主张,有理由阅读我的文章由我已请求你阅读它所构成,这一请求构成了有该理由,已被请求阅读该文章是(或许部分是)有理由阅读它而已。这无论如何看起来都不可信。无论神圣命令理论有多大的问题,至少神在宇宙中占据独特的位置,能够使如下类似主张相当可信,但对于我们手中的案例却不是。此外,神圣命令理论家只有一个相当简单的条件句需要用构成性模式来解释,即无论何时当神命令你做Φ你就有了做Φ的义务,因而构成性的主张也很简单,即有义务做Φ就是已被神命令去做Φ而已。但我们手中的案例却很复杂:当某人要求你做Φ,并且当做Φ不那么坏,并且当你和他的个人关系支持这样的请求,并且当做Φ不是不很道德,等等,那么你有理由做Φ。结果是,为之提供的构成性模式解释将会相当复杂,以至于这样的解释是不可能做出的。
应用到这里的构成性模式可能也会很不相同。假设我们认为,存在其他的条件句被以这一粗略的构成性方式解释。例如,或许,我们认为,条件句“如果你想要X,并且相信做Φ可能使你道德X,那么你就有理由做Φ”被如下事实解释,即有相关的信念和欲望就是有一个理由而已。设想你相信做Φ能使你得到X,但你(还)不想要X。我然后给予你一个做Φ的理由,办法是使你想要X。如果我能够看到,你产生了这一欲望,我将因此能够使你有理由做Φ(因为有你已经拥有和信念和我将看到拥有的欲望,就是有这一理由而已),但这样做不是通过触发一个预先存在的条件性理由做到的(对于条件句“如果你想要X,并且相信做Φ可能使你道德X,那么你就有理由做Φ”的解释采用的是构成性模式而非标准模式)。
我同意,存在应用构成性模式的逻辑空间。尽管如此,我认为,我没有必要走的这么远。有两个理由。第一,不清楚的是,这样的解释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的方式能否满足第3节所勾勒的希望被解释的东西(desiderata)(例如,不清楚的是,为何这样的理由给予不能够发生于认知性理由给予上)。第二,也是更重要的理由是,如何以可信的方式来充实所需的细节。比如,为了在这个线路上解释请求,得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必须存在对有一个(实践的)理由的某种构成性说明;第二,情况必须是,通过请求你阅读我的文章,我使得构成性的有一个理由(无论它是什么)在事实上成立。我没有办法为这两个条件补充可信的细节,因而干猜想这种解释方式是不可行的。
简单总结一下。我们的关注是,给定相关的条件句是真的(”如果我请求你阅读文章,你将有理由阅读它”),以及解释这些条件句的需要,我们不得不承认,某种像条件性理由的东西(阅读它如果我请求的话)。追随Schroeder,我指出,有两种解释模式,但发现构成性模式不如标准模式可信。还有比的类型的解释吗?Schroeder主张,要么是构成性的,要么是标准的,没有其他的了。Schroeder将这样主张作为一项猜想引入的,没有提供证明。我也没有提供其他的解释类型。并且打算沿着这条路线继续走下去。(注释[35]:加德纳(John Gardner)向我建议,一种启发式的方式对我的要点有帮助。如果我们以经典的实践三段论来思考理由,那么认知性理由给予等同于指出一个对于接收者一直都可用的完整的实践三段论;触发性的理由给予等同于使小前提发生改变;构成性模式的实例是带来了新的大前提;而构成性模式并不适用于请求,这个主张等同于,请求只能够带来小前提的变化,尽管这个小前提是属于一个带有有趣的独特性的大前提的三段论的。)
4.3错误理论之斯库拉(Scylla)和不可还原性之卡律布迪斯(Charybdis)
在4.4节将提出一种说明,将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理解为触发性的理由给予的一种实例。在开始之前,要处理两种激进的选项。
第一种选项是有关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的错误理论,主张根本没有什么理由给予能被限定为真正的坚实性的理由给予。没什么理由给予能够同时是触发性的理由给予的实例又不是触发性的理由给予的实例。
第二种选项是一种非还原论观点,主张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现象是自成一类的,不应以其他项目加以理解或解释。这一主张希望我们承认规范性领域是比我们想象得要丰富的,其中的确包含与坚实性的理由给予不可还原的联系。
这两种建议都不是最佳之选。因为它们都不那么可信。以错误理论开始。若追随该理论,则不得不主张,我们的实践推理存在系统性错误。我们事实上从来没有成功以第3节刻画的方式给予其他人理由。
至于不可还原性,不够理论化。我们已经看到,在坚实性的理由给予可能的地方,某些类型的条件句是真的,比如“如果我请求你阅读我的文章,你将有理由阅读”。我们也讨论了两种可能的对这一条件句的解释方式。若主张坚实性的理由给予是不可还原的,等于承认,这样的条件句是纯粹的、不可解释的,和未解释的。这似乎是一个令人绝望的举动(尽管不如错误理解那样令人绝望)。(注释[38]:达沃尔(2006)曾强调第二人称理由是不可还原的。但他没有在任何地方讨论上文所讨论的那种条件句,彬更别说承认它是纯粹真实的了。)
我们应当寻求中道。我们需要表明,坚实性的理由给予是触发性理由给予的一张有趣的独特实例,因为它带有典型的触发性理由给予所不具有的元素。
4.4我的建议
考虑理由给予者的典型的意图或许是不错的开始。在请求的例子中,意图给予理由在请求的行动之中。命令也有类似的情况。命令的发布不可能是不经意的,但对于另外两种理由给予者而言,意图的要素是不必要的。但只是具有意图,并不足以将坚实性的理由给予与其他类型的理由给予区分开来。威胁就是一个例子。意图给予理由在威胁行动之中,但威胁是单纯的触发性理由给予。
可以考虑一个例子,这是David Estlund (2008, p. 118)提出的。残酷的独裁者的儿子“命令”(order)你实施一项行动。他当然没有被授权发布这样的命令,依照他的父亲接受的规则。但如果你不按孩子说的做,他的父亲就会很生气。他的父亲生气就会对许多人施虐。有鉴于此,看起来你有一个理由(或者说,义务)做独裁者的孩子所命令你做的任何事情。独裁者的儿子成功地给予你了理由,但这是典型的触发性的理由给予。你本来就有一个持存的理由:阻止可怕的灾难降临到无辜的人们身上,而独裁者的孩子则成功地通过操控非规范性环境而触发这个理由。
对照下威胁和警告。当所有其他情况相等,如果有个威胁(“如果你不做Φ,我将杀了你!”)给予你一个做Φ的理由,相关的相似的警告(“如果你不做Φ,坏蛋会杀了你!”)也会。发布威胁的意图没有什么规范性意义。善良的人对我的提示和即刻的危险对我的提示相似,都不需要意图的参与。威胁也是。
现在再次考虑请求,考虑下面两种情形。第一种情形,我请求你读我的文章,你于是就读了它,因为我请求你读。第二种情形,你可能一点也不在乎我和我的请求。但你注意到了系主任在场,他听到了我的请求,而你知道他认为你应当按照我的请求去做,你认识到你的持存的一般理由,即使他高兴。为了避免与系主任起冲突与你读了我的文章。这两种情形有一个重要的不同。虽然你最后都有了读我的文章的理由,但请求在这两种情形中发挥的功能并不同。设想,在第一种情形中,若你知道我的请求是不真诚的,那么你可能就没有理由读我的文章了;在第二种情形中,即使你知道这一点,但只要你相信系主任相信我的请求是真诚的,你还是有理由读我的文章。所以对于请求的重要事实是:理由给予者不仅仅是意图给予理由,还意图理由的给予依赖于理由接收者对这一意图的承认,并且依赖于这一承认在接收者的实践推理中扮演恰当的角色。这种依赖关系在威胁中是不需要的。一个仅被接收者以一个动机对待的请求不是一个完全成功的请求。
还可以设想让系主任高兴的情形的许多变种。设想我知道你一点也不在乎我。虽然若没有系主任在场,我根本不会请求你。在系主任在场时,我知道我说的话“你介意看一下我的文章吗?”将成功给予你看我的文章的理由。对我来说,这种情形根本不是什么请求,因为这一理由给予不是坚实的。相反,它只是有意图的触发性的理由给予。这一情形所缺乏的就是上面提到的复杂的意图:尽管我意图给予你一个理由,但我并不意图理由的给予依赖于你对这一意图的承认。
以上这些考虑支持如下初步的对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的表述:
一个人A试图坚实地给予另一个人B一个理由做Φ,仅仅在如下情形中(并且因为):
(i)A意图给予B一个做Φ的理由,并且向B传达这个意图;
(ii)A意图B承认这个意图;
(iii)A意图B之被给予理由做Φ依赖于B对A之传达给B一个给予B理由做Φ的意图的承认。
第(iii)个条件是对如下自然的想法的一种概括:当我请求你做Φ,我意图你做Φ的理由是,我请求你做Φ;当我命令你做Φ,我意图你做Φ的理由是,我是这样说的,等等。
(注释[43]:以上结构类似于Grice对句子意义的说明。不清楚的是,这一相似是否只是表面上的。即使对有对格赖斯的说明有许多的反驳,但似乎不适用于理由给予的情形。相反,它们要么是我在下文会提出的反常因果链条类型(deviant causal chains of the kind)),要么它们对格赖斯的说明的反驳力量完全依赖于后来的对意义(meaning)的一种说明。这一点在Schiffer (1972, pp. 42–3)中很清晰,在那里他区分了说话者意思(speaker-meaning)现象与告诉(telling)现象,我注意到,以我的术语来说,纯粹认知性的理由给予与前者一直而与后者不一致。对请求的类似理解,是由塞尔(Searle)而不是格赖斯启发的,参见Cupit (1994, p. 450):“请求是尝试影响另一个人的行动,办法仅仅是以构成影响行动的尝试的形式来呈现这些希望。”Raz (1975, p. 83)写道:“一个作出请求的人意图他只作出请求成为接收者配合该请求的一个理由。”And there is something in the same general direction in Robertson (manuscript). And for explicitly Gricean discussions of closely related issues, see Hart (1982), and Sciaraffa (2009).)
有两类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的必要条件。第一种是非规范性的:为了A给予B做Φ的理由之尝试之成功,B必须承认A的上述意图,并且B必须允许这些意图在其实践推理中扮演一个妥当的角色。注意,这一条件对于等同于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的理由给予的尝试是不必要的,但对于使世界中有所意图的那种效果的成功的尝试,是必要的。
但这一条件对于理由给予的尝试是不充分的,即使对于等同于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的尝试也是如此。为了明白这一点,可以再思考下独裁者的孩子,现在假定,首先,他有所有以上说的意图,其次,他的受众将他视为真正被授权的或者以其他方式能够以这种方式坚实地给予理由,以至于受众让孩子的理由给予之意图在其实践推理中扮演妥当的角色。很清楚的是,孩子仍然没有能够用坚实地给予理由。这种情形中缺失的是规范性的成功条件(the normative success-condition),即是说,该尝试必须使得,一个做Φ的理由真的(以妥当的方式)出现(emerge)。而我们都知道,是否这一程序会导致存在做Φ的理由,将依赖于存在一个独立的理由,这个理由被这一程序所触发,大体说来,一个(对于B)而言,去做A意图B有理由去做的理由。(这是采取标准解释模式而不是构成性解释模式的必然结果。)在独裁者的孩子的情形中,并不存在按照孩子的“命令”去做的一般理由,所以他的理由给予之意图并不触发这样一种一般理由,因此他并没有成功坚实地给予一个理由,无论他的受众是否相信他成功了。但当我请求你阅读我的文章,大概存在这样的一般理由(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在有限的范围内,在特定的语境下,等等),这样一个理由大概就是我通过发出请求成功触发的。以这种方式,上面建议的对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的说明,使坚实性的理由给予作为触发性的理由给予的一个重要的独特实例。[注释47]现在,我在这里没有更多可说的了。被触发的理由什么时候存在,什么时候不存在,其强度如何等等,这些问题取决于对如下问题的一般回答:“何时一个潜在的被触发的理由存在,其强度如何?”,这个一般性回答是对于我们拥有什么理由的更一般的实质性理论的一部分,这样的理论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注释48]所以我打算从设定规范性条件自身开始:要使坚实性的理由给予发生,必须存在独立于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的尝试的一个理由被这样的尝试所触发。[注释49]
[注释47]我希望在别的地方讨论下[[权威]]的情形。它是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的一个实例。这里所讨论的要点可以说是对权威的证成的讨论的来源。在上述建议的对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的说明的框架中,例如,拉兹的权威的服务观念(e. g., Raz 2005) 就可以被视为对哪些在先的条件性的理由存在的,以及因此哪些坚实性的理由给予尝试能够成功的一个说明。
[注释48]在导论中我坚持,我感兴趣的现象——坚实性的理由给予——不像达沃尔所感兴趣的现象,必然包括任何对诸如权威关系的关系。但这里描述要点的方式与地位(standing)这个术语相关。(But one way of describing the point in the text here is in the related (but, of course, not necessarily institutional) term of standing.)例如,也许是否存在这样一种可触发的理由的问题能够被还原为是否说话者有坚实地给予某些理由的地位的问题(例如,她是否有作出相关请求的地位)。
[注释49]以上我拒绝了关于坚实性理由给予的一种错误理论。但事实上我没有提供一种有关我们拥有什么理由的一般理论,或对于何时存在以我所描述的方式可被触发的理由的问题的回答,这意味着存在另一种我没有处理的错误理论。因为,或许,即使不存在与坚实性的理由给予不连贯之处,仍然不存在以这种方式可被触发的理由。如果是这样,就不存在坚实性的理由给予,但这是由于实质性的规范性考虑,而不与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的本性有关。现在,我重复一遍,我相信,我们的确有时候成功坚实地给予彼此理由,因而我也否认这一版本的错误理论。但我在这篇文章中没有为这一主张提供论证。我感谢Nadeem Hussain和Joseph Raz迫使我呈现这一点。
我对于“妥当的方式”(appropriate way)之限定(iii)没什么更多可说的。这一限定意味着要将反常因果链条(或许还有其他链条)排除。最好是有对如何做到这样的确切的说明。但我将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从而指出,通常我们看到一个偏离的因果链时就会知道它,并且主张是有罪的同伴——因为几乎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关于偏离因果链的解释。(But I will have to settle for noting that usually we know a deviant causal chain when we see one, and for claiming companions in guilt — for almost everyone needs an account of deviant causal chains.)这一在(iii)中的限定并不使得(iii)是空洞的,也不会一般法对于我对于坚实性理由给予的奇怪问题。(如果你还新心存疑虑,那么或许你应当到4.3节讨论的不可还原性进路寻找方向。)
我还应当提醒一点,它不需要被给予的理由在接受者的实际推理中所扮演的角色是适当的。不要求它的角色是终极的。换言之,存在更进一步的、更完满,或者关于为什么B确实和应当将A之相关意图视为理由给予的更基本的故事,与被如此理解的坚实性的理由给予,是完全一致的。如果是这样,B将A的请求视为做Φ的理由,当且仅当,而且是因为,这样做将会最大化功利。但这并不意味着,B没有将A的请求视为一种(非功利性的)理由。关键的问题是,是否终极或(或更基本)的故事是经过如上识别的理由给予者的特殊意图(以及接收者对该意图的承认)起作用的,正如在功利主义的请求接收者的情形中,其中人们确实可以找到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的案例;或者是否更基本的故事直接起作用,没有给具体的意图发挥作用留下空间。按照我的建议的说明,第二种情形不是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的情形。这似乎对我来说是独立可信的结果。
还要注意,上面提到的意图并不包含像是B实际做Φ的意图。之所以这样,是因为A可能给予B做Φ的理由的同时明白,其他的理由也许是相关的,包括可能更强的不做Φ的理由(See Raz (1975, p. 83).)。确实,似乎对我来说,A能够做出真正的对B做Φ的请求,于是同时承认,如果其他考虑是有关的,那么B(通盘考虑)不应当做Φ。我不想将坚实性的理由给予限制于如下情形,即理由给予者意图被给予的理由胜过所有其他理由。出于一个相似的理由,A不需要意图,被给予的理由是B做Φ的唯一理由。
你可能会认为有存在循环:出现在所建议的对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的分析本身是用理由给予的术语获得的。但注意,待分析项是坚实性的理由给予。出现在分析项中的理由给予不需要是坚实性的:它可能是,或许通常是,触发性的留有给予。这样,当我请求你阅读我的文章,我意图给予你一个阅读我的文章的理由且这个理由在你的实践推理中扮演妥当的角色。但我不需要意图坚实地给予你阅读我的文章的理由。我确实不需要意图坚实地给予你一个在此描述之下的理由。我可能带着我相关的复杂意图而触发一个你阅读我的文章的理由,这一给予可能等同于坚实性的理由给予,但我不需要如此意图它。这个建议的说明以给予理由的意图(但不必须是意图建设地给予理由)的术语解释了坚实性的理由给予。在最糟糕情况下——当意图本身是要给坚实地给予理由时——在这个建议的说明中存在某个良性的循环。(benignly recursive)
4.5评估本文所建议的说明:重回想要解释的项目(Desiderata)
以上建议的对坚实性的理由说明是否满足第3节所刻画的想要解释的项目?它是否很好地契合,以及是否很好地解释,以上所刻画的理由给予现象?
首先,这一说明似乎对我来说正确把握到了核心案例。例如,威胁就不是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的案例(单纯的触发性理由给予都不是),因为,尽管意图(i)呈现在威胁中,(ii)和(iii)却没有。当然,(ii)和(iii)可能在某些威胁中呈现,或许发出威胁的人试图坚实地给予理由。但这些更进一步的意图不是必要的,对于威胁甚至不是典型的。零售商单纯触发性地给予理由的情形中,进一步的意图也是不必要的。即使她有意图(i),也不使得她坚实地给予理由。若我发出相似请求的话语,但没有意图(ii)和(iii),这会使我的话语根本不会被解读为请求。至于独裁者的孩子,为了知道他是否尝试坚实地给予理由,我们需要知道更多关于他的心理的东西。然而,这个故事与他有意图(i-(iii)是一致的,因此,正如上面所陈述的,他相当可能尝试这样做。但他不会成功,因为上面所抢粮的规范性成功条件:虽然孩子可能意图你被给予的路由以一种妥当的方式依赖于你对他给予你理由的意图的承认,你的理由却并根本不依赖于此(即使你自己认为是依赖的)。
在第3节,我强调了任何人格和个人关系对于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的相关性。所建议的说明能解释这一相关性。首先,相当明显,复杂的意图只能在特殊的生物中才能建立。这解释了为什么对狗不能坚实地给予理由,反之亦然。其次,有意图p,与相信p是不可能的,是矛盾的。如果A意图B承认他给予理由的意图并且回应这个意图,A必须将B设想为至少原则上能够承认和回应。所以所建议的说明正确预测了,在A有关B的观念的限制。此外,即使A弄混了,意图坚实地给予一只狗理由,规范性成功条件也会阻止他成功,因为没有一般性的理由可以适用于狗。
在第3节,我还指出,坚实性的理由给予需要在给予者和被给予者之间的某种个人关系的支持。这也被所建议的说明所解释。这个说明暗示:为了使A尝试坚实地给予B理由,A必须(多少坚实地)意图B将A之意图给予理由视为行动的理由。但这一点也不明显。(理由如4.4节最后一段所说。)
第3节强调的另一个关于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的典型特征是,不能坚实地给予认知性理由。这也能被所建议的说明很好地解释。
为了看清这一点,不妨设想,A尝试坚实地给予B相信p的理由。按照所建议的说明,对于这种情况,A必须意图
(i)给予B相信p的理由;
(ii)B承认这一意图;
(iii)B被给予的相信p的理由以一种妥当的方式依赖于B对A传达的给予B相信p的理由的意图的承认。
(i)和(ii)没什么大问题,但(iii)很有问题。A之理由给予之意图,与B对该意图之承认,对于认知性理由而言不是正确的依赖关系类型。毕竟,它们与p的真实性无关,或与支持有关p的信念的证据无关。所以按照所建议的说明,为了哪怕只是尝试坚实地给予一个认知性理由,给予者必定混淆了认知性和实用性理由,这种尝试不可能成功,因为规范性成功条件:并不存在以这种方式可被触发的预先存在的认知性理由。[注释57]
[注释57]:在见证的认识论(the epistemology of testimony)中有一种观点,有时称为保证观点(Assurance View),依照对这一观点的一种理解,证据的认识论状态被认为以一种方式类似于坚实地给予认知性理由。See, for instance, Moran (2005).我的两点简单的评论。第一,若这里所说的坚实性的理由给予是如本文所说的,那么坚实地给予认知性理由,是高度不可信的。第二,我们应当将告诉(telling)和被告诉(being told)现象,与证据的认知论区分开来。前者确实接近坚实性的理由给予(参看Moran的论文)。但从这无法得出任何与见证的认识论有关的东西。
5.结论
我将暂时得出结论说:当我请求你阅读我的文章,因此通过成功地给予你阅读它的理由,我确实触发了一个一直都在的独立于我的请求的理由。但这并不表明,坚实性的理由给予——在请求或者更一般的情形中——是和幻觉,或者存在有关它们的魔术或神话。坚实性的理由给予是我称之为触发性的理由给予的一种特殊的有趣的实例。它的独特之处在于其牵涉的复杂意图,并因此也在于其现象学上的典型特征。
我不伪装这个说明是毫无问题的。第一,这个说明不是完备的。(缺乏对如下问题的一般回答:“何时一个潜在的被触发的理由存在,其强度如何?”)此外,会产生一些反直觉的结果,比如否认年幼的孩子可以对成年人提出真正的请求。
一个可能的反对意见是,契合这一说明的请求,是相当厚重的请求。我们无法毫无疑问地排除如下请求的可能:陌生人之间的请求。
有两种选择来对应以上反驳。第一种,将以上请求视为非完满的请求,代价是牺牲一些请求与坚实性的理由给予之间的联系。
另一个更有趣的回应是,这样的在彻底陌生人之间发生的琐屑的请求也算作坚实性的理由给予的例子。这样的话,有许多好的暗示。比如,使我们想到了达沃尔对第二人称理由发出的规范性合格条件(the normative felicity conditions of second-personal address),这种发出是我们作为发出者和接收者都体验到的。我们能够做出琐屑的请求和回应它们,表明我们假定我们都能回应理由,且回应的确实是别坚实地给予的理由。还暗示,坚实性的理由给予所表明的不是,在没有规范性意义的关系(no normatively significant relation)的人之间是可能的,相反,陌生人之间的这一可能性表明,甚至完全陌生的人也的确都能处于某种规范性意义的关系之中,这也确实是我们都知道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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