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的生命

初中同学群这两天因为有人吵着要看毕业照，突然活跃了起来。人声鼎沸之时，有人在群里发了更早的小学毕业照，大家忙着辨识老同学的模糊面孔，不经意间提到了一位女同学Y。

Y是我的小学同学，上学时就坐我后桌，却永远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初中同学群。

记得那是小学最后一个暑假快要结束的一天，她邻居家的同班女孩告诉我Y的父母不同意她读初中，让她去手套厂打工。年少的我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只是怔住了。天气已有些微凉，我感觉初秋的凉意幽幽地钻进了我的心里。

Y终于没去初中报道，除她之外班上只有另一个女孩因为智商太低没读初中。初一的一个周末，我和朋友专程去找Y玩。她妈告诉我们她不在家，但不知她去了哪里。我们只得意兴阑珊地离开了。如今想来，那个初秋的下午，Y应该和一些阿姨、姐姐一起坐在手套厂的流水线上。此后，我再未找过她，也再未见过她。13岁的年纪，我们的生命就分了岔，各自通向未知的方向。

“我是收养的”，那是小学四年级时的一个春天，Y告诉我时脸上洋溢着笑容。正是天真烂漫的年龄，下课后我们总是在教室门前的砖头地面或操场的泥地上一起跳格子、踢键子、跨步。学习让我快乐，Y虽然成绩一般，倒也没有厌学情绪。四季轮回，乡间的生活虽重复却从不觉单调。我们无忧无虑地成长，仿佛永远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我没料到会在这个与Y无关的群里听说她后来的故事。“父母想让她嫁给小她三岁的弟弟”，她的另一个邻居说。原来，收养的女儿是当童养媳养的！我回忆起那个秋日她养母精明的神情和让她早早辍学的决定，才察觉这个肥水绝不流外人田的如意算盘可能早就打好了。不知Y进行了一番怎样的对抗，最终她没有让养父母如愿。她跟着一个和尚跑了，这是大家所知的最后的情节。

“现在的和尚钱很多的”，群里很快有人转移了话题。至于Y身在何方，过得怎样，没人知道，也几乎不再有人关心。

2021.1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