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米尔情怀】燕娅娅的故事：恰藝

【帕米尔情怀】故事：恰藝
                
                
時間：1997年7月
地點：帕米爾高原金草灘
故事：恰藝
　　再上帕米爾。海拔4200米，偶爾有鷹掠過天際。
　　一路風塵滲入鼻息，氣味更添荒涼與原始之氣。在一家普通氈房的門外，一位七八歲的漂亮小女孩與我不期而遇。
　　簡直就是活脫脫在高原T台裏走秀一般，在我照相機的無言邀約下，小女孩不停地擺著各種「甫士」，自然可愛，渾然天成。
　　燕娅娅好喜悅，在那一刻。
　　翌年盛夏，拿著小女孩的照片尋遍高原，不見她的蹤跡。原來，塔吉克人在高原遊牧，寒暑交替，每年僅輾轉於夏季牧場與冬季營地之間，行蹤難定。此後年年上山，年年尋找，燕娅娅仍與小女孩無緣。心，仍是牽掛著。
　第四年，臨近七月，正在死趕參加全國美展的一幅大畫，時間異常緊迫，累極，本沒有時間上山了，但是，那股奇特的高原情愫卻如海潮般在我體內波濤暗湧，我無法和自己的心講和，沒有情緒拿起畫筆。
　　簡單收拾行李，出發。說來奇怪，火車朝著高原的方向行駛時，燕娅娅的心驀地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與祥和。
　　我想念那個不知名的小女孩。這次上山，她又會帶給我幾多驚喜呢？
　　舉著小女孩的彩色大照片四處打聽，女孩子的容顏渺不可尋。終於有一天，在一間氈房外撞見了兩個嬉鬧的小女孩。我趕緊掏出照片，比劃著問，這個女孩——見過——沒？
　　兩個孩子瞪大雙目，脫口而出，——恰藝？
　　燕娅娅喜出望外，再指照片問，她是——什麼？
　　 ——恰藝。
　　燕娅娅一把拽著其中一個說，你——帶——我—去—找——恰藝？
　　 她點點頭，拉著我在草原上瘋跑，邊跑邊喊——恰藝，——恰藝。遠遠地，前方相距三四十米左右，一個氈房孤獨而立。
　　高原的孩子能跑，而我只能慢挪苦隨，未幾，已是上氣不接下氣。我和兩個小女孩一同喊恰藝的名字，高原也和我們一起喊，回音蕩漾，遠處氈房裏卻靜寂無聲。
　及至房前，挑簾入內。氈房簡陋，潮濕的地上略顯肮髒。暗色而破舊的毛毯上，小恰藝躺在媽媽的懷裏，蒼白消瘦，已病入膏肓。她抬眼看了看我，大眼睛裏飽含話語。
　　我心一沈，淚雨不期而落。幾年前恰藝擺「甫士」的模樣歷歷在目，竟恍若隔世。我拿出照片，伸至她的眼前。恰藝眼瞪照片，嘴巴大張，接照片的手不停地抖。也許，這個女孩子從未見過自己的全身影像吧？！她的目光有些吃驚，又有些羞澀。旋即，她將大照片緊緊地貼於胸前。
　　燕娅娅坐在恰藝跟前，和她說話，明明知道她一句也不懂，我還是選擇了傾訴。「你知道嗎？阿姨找你找得好苦。每年上山我都在找你。我特別想你，我知道，你也很想阿姨，是嗎？」
　　恰藝點頭，眼神柔和，眼波清澈明亮。
　　「恰藝每年到了七八月份就開始念叨說，那個阿姨一定會來的。恰藝年年都在等你。」恰藝的母親略懂漢語，眼含淚光地解釋道。
　　「小恰藝，阿姨真的來了，阿姨不知道你在哪里！阿姨年年都在找你啊，可是——」
 燕娅娅哽咽著，空氣沈默一陣。我慶幸，終於尋到了恰藝。如果今年沒有上山，我相信我會犯下今生最大的一個錯誤，我將永不會饒恕自己。
　　氈房外即是空曠的藍天和遠處的皚皚雪山，微風吹來，雲朵流逝。
　　燕娅娅陪了恰藝三天，和她媽媽一起照顧她。恰藝只是患了感冒，但高原上的感冒容易誘發肺氣腫，加上原本缺醫少藥，小小的感冒也會死人。
　　燕娅娅和恰藝語言不通，眼神和手勢就行。恰藝在我的關心下一天天好起來。第三天，她就能站立行走。
　　回到北京後，我爲恰藝設計了一個畫稿，恰藝和仙鶴相依，她笑臉純真，裙裾翩飛。我期望這個美麗的女孩從此順利、健康、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