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大理闲游——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

以前我去旅行常常是一个人，我觉得一个人出去玩有更大的自由度，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少了和朋友一起出游的顾忌、束缚、争论和矛盾。

还有一点，和朋友一起旅行，在旅途中的社交圈往往仅限于同行的朋友，你不太可能和女友旅行时搭讪其他女生，你也不太可能和家人或朋友们旅行时撇开他们而和新认识的驴友聊个没完。

但一个人的旅行大部分时间是孤单的，即便认识了许多有趣的人，没多久大家还是会各奔东西，萍水相逢，短暂的陪伴，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

到大理古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古城有很多家宾馆和客栈，我预订了位于洱海门附近的一家青年旅社，这样去古城去洱海都方便。

住青旅的好处就是能遇见很多和自己年龄相差不多的年轻人，说不定大家还能一起结伴旅行。

这家青旅看起来和普通的旅舍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店长长得高挑又漂亮。我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有几位男性房客在休息区时不时地就往她身上瞄几眼。

拿到房卡后，店长指着台子旁边的一个小黑板说，晚上七点在院子里有自助烧烤要不要一起来。我看到黑板上写着“BBQ 30RMB/人”，下面是时间和地点。想到自己好久没有吃烧烤了，便开心地答应了，然后预先付了烧烤费用。

我住的是八人间床位房，价格是一晚45块钱，为的就是便宜。对我来说住床位也不错，在高中和大学住的一直都是这样的上下铺，习惯了。况且，大家都很文明很自觉，住了那么多次床位房，我没遇到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房间里只住了两三个人，其他床位都空着。我进去的时候，有一位大哥半躺在床上正看着一张地图，见我进来了主动跟我打招呼。

我叫他发哥，发哥告诉我，他是徒步滇藏线经过这里，在这儿住两天。我看到他放在地上的一个大背包起码有70L。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徒步的人，发哥的年龄不到30岁，但因为在路上长时间的暴晒，他看起来快40了。我佩服他体力好，背着那么重的包，走那么远的路，一般人坚持不下来。他说，自己只是个菜鸟，比那些敢徒步无人区的大神差得太多了。

同宿舍的还有一个哥们儿，我叫他强哥，他在这里已经住了一个多月了。强哥说，他喜欢大理的慢生活，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的古城非常安静，这里很适合养老，比隔壁的丽江舒服。

我不知道也没有询问，发哥和强哥是怎么做到不用上班也能这么潇洒的，只是觉得像他们这样特立独行的人，一定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生存逻辑。

烧烤晚会很热闹，有差不多二十个人参与，我分不清哪些是房客，哪些是工作人员，因为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为烧烤忙活。有生火烧碳的，有准备食材的，有烤肉的，有扇风的......院子里的灯光不太明亮，我就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给他们补光。

强哥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烧烤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他一手攥着一把摆成扇形的烤串，一手拿着胡椒粉均匀地挥洒，手法甚是娴熟。

大家一边吃着烤串，一边闲聊着。这时候，发哥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把吉他。他抱着吉他，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唱起了歌，唱的是郝云的《去大理》。一曲唱完，大家掌声不断。

有几个男生起哄让漂亮的女店长唱一首歌。店长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勇敢地唱了一首《那些花儿》。虽然有些走调，但她唱得声情并茂，眼睛里甚至隐隐泛着些泪花，这首歌一定让她想起了一件难忘的事情吧。

吃过烧烤以后，大家陆续散了，此时距离睡觉时间还早，我就到处溜达。在前台接待处的休息区，有几个人围在一起，原来是一个房客在兜售他的饰品。

我看了一下，都是具有异域风格的手镯手链，摆在一张蓝布上，差不多有三四十件。他说这是他去缅甸旅行时淘来的好东西，在当地虽然价格不贵，但是拿到中国来卖，价格能翻好几倍甚至好几十倍，如果谁看上了哪个可以便宜卖。

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家伙很会赚钱。我的旅费都是我打短工加上省吃俭用一点一点积攒来的，他不一样，他的旅费来自其他驴友。

过了一会儿，从外面进来两个女生，问我们有谁愿意一起去古城逛逛。我正闲着没事儿干，便马上答应和她们一同前去。

她们俩一个长得比较高叫六六，一个长得比较矮叫毛毛，是结伴出来穷游的闺蜜。我问她们怎么穷游。六六说，出来玩儿花费最多的就是交通费和住宿费，交通的话可以在路边搭顺风车，住宿的话就住青旅的床位房，有时候也会在外面搭帐篷住，这样能省很多钱。

搭车穷游，我在电影里面看过，也在凯鲁亚克的《在路上》看到过，但从来没有真正体验过。如果让我站在路边竖着大拇指拦车，我很可能拉不下这个脸面，另外，万一坐上一辆歹人的车岂不是很危险。我宁愿多花钱坐火车坐客车，也不敢图省钱搭便车。

她们的年龄看起来和我差不多，都是二十来岁的样子，但她们的胆识和见过的世面是我远远达不到的。

我们沿着人民路步行街一路向古城深处走去，路很宽敞，但人很少，只有零散的几个人在慢悠悠地散步闲逛。

九点还不到，路边的商铺大多数都已经关门了，街上安静得让人想回家，不知是我们逛错了地方，还是大理古城本就如此。

在昏暗的路灯下，偶尔能遇到一两个卖小东西的小贩。其中有一个卖饰品的，我发现他的东西有些跟旅舍那位卖手镯的房客卖的差不多。

走到交叉路口，有个阿姨在卖烤乳扇和烤饵块，这是大理当地的小吃，主要原料分别是牛奶和大米。买来尝了一下，味道还行，但不如油炸类的食品好吃，也许这就是它们走不出云南的原因吧。

我们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就回去了。

后来才知道，大理的夜生活在洋人街，那里酒吧、烧烤、音乐，应有尽有。如今，但凡一个人气比较旺的古城或古镇都有一条酒吧街。是古城妥协了商业，还是古城输给了时代？

第二天早上，发哥、毛毛、六六和我相约一起去洱海边骑行。

经过洱海门时，我看到许多老年人在古树下晨练，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打的是太极拳，列队整齐，一招一式看起来都柔中带刚，刚中带柔。这就是大理的养老生活啊。

毛毛不会骑自行车，发哥便租了一辆电动车载着她，我和六六一人租了一辆自行车。从古城到洱海距离不远，路上车辆和行人都很少。

我们往洱海骑去，背后是云雾缭绕的苍山，路两边是一片片泛黄的稻田，八月的大理不冷不热，从洱海吹来的风清凉舒畅。我们一路追逐，一路欢笑，什么都不用去想，只管尽情享受这美好的青春时光。

洱海不是海，是一个轮廓形似耳朵的淡水湖，沿着长长的木栈桥往里走，穿过长在水中的柳树林，眼前便是浩瀚如大海的洱海。我们在观景平台看海、吹风、拍照、休憩，惬意极了。

在沿着洱海边的公路骑行时，偶尔会遇到打鱼归来的渔民，我看到鱼框里尽是长不足两公分的小鱼小虾，他们是否在禁渔期违规捕鱼，我不得而知。

除了渔民，还有农民，我还遇见了一对拉排车的老夫妇，老汉在前面倾着身体努力拉，老妇在后面用力推，车上是满满的大葱。

这里在我们看来是休闲度假的风景区，而对他们来说就是生活操劳的地方，海里有他们的鱼获，地里有他们的食粮。

中午我们在洱海边的一个小餐馆吃饭，老板给我们推荐刚打捞上来的洱海鱼和洱海虾。虽然看起来和其他地方的鱼虾没什么差别，但是经过老板的一番赞誉，它们的味道吃起来确实有些特别，再配上大理特有的风花雪月啤酒，这一顿午餐我们吃得非常满足。

回到旅舍，毛毛和六六就开始准备离开了，她们下一站要去昆明，没有买车票，还是用搭车的方式过去。六六找来一个硬纸板，用马克笔在上面写了“去昆明 求搭车”六个字。发哥也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他要继续徒步了。我们在分开的时候互相都留了联系方式，说好有缘他日再会。

送别了他们几个，我便一个人出去玩了。

我去看了大理三塔，也就是崇圣寺三塔，记得在小学课本上就看到过它们。塔很高，不用花门票钱，站在寺外就能欣赏到三座塔的威严壮观。据说这几座塔是在唐朝时期修建的，已经有一千多年了。

大理处在地震带上，历史上曾经发生过很多次大地震，这三座古塔，屹立千年而不倒，堪称奇迹。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佛祖法力加持。

看完三塔，我就去了天龙八部影视城。影视城在半山腰上，再往上爬就是苍山地质公园，听说可以玩索道，心想票价一定很贵，于是，我就只在影视城晃荡了。

城门口两侧有一副对联“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这是用金庸先生的著作名称做的对子。他老人家写的武侠小说每一部都是经典，可惜原著我只看过《天龙八部》，其他都是看的改编影视作品。

影视城里许多场景都似曾相识，比如西夏王宫、镇南王府、藏经阁，以及无崖子的珍珑棋局，小龙女的雕塑等等，就连公共厕所都挂着“茅房”的幡子。

在影视城待得时间长还能看到几场定时的表演，比如“段家小姐抛绣球招婿”、“捉拿朝廷要犯”、“赵天霸游街”等。这种类似的节目在其他影视城几乎都能看到。

我一直有个想法，如今人们生活富裕了，许多人想要体验不一样的生活。那么，可不可以根据人们的意愿，在某个地方划定一部分区域，在该区域内大家按照民国时期或宋朝时期或秦朝时期等任何一个时期的生活习俗真正地生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不能太短，最低要一年起步。

就拿天龙八部影视城来说，在这里你可以拥有自己的职业，假如你是个铁匠，就能靠打造兵器、农具等铁器为生。只要你具有谋生的技能和手段，不用担心吃喝拉撒的问题，只不过就是换了一个时代生活而已。

一旦进入这样的地方，就像穿越时空一样，不能再使用手机和电脑，一切现代化的东西都要抛弃掉。每一个进来的人都是这里的居民，不是游客，更不是糊弄游客的演员，他们要真正得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园。

不晓得会有多少人支持我这个想法。现代人越来越向往自由，但随着科技的进步，我们一方面受益于科技，另一方面我们又好像都被科技绑架了。想象一下，在互联网环境中长大的一代，一旦没有了电力，没有了网络，他们将会怎样？会不会像失去灵魂一样，成为行尸走肉，不知道要怎么生活了。

也许，人类文明的发展是条单行道，我们再也回不了头了。

话说回来，从影视城回到古城，我又在旅舍睡了一晚。第三天乘车去了位于洱海另一岸的双廊古镇。

我在双廊住的也是青旅，并且还是带有天井的木结构老房子，环境很好。

旅舍一楼大部分都是公共空间，有一个幕布，每天晚上都会放电影；有书架和沙发，闲着没事儿可以窝在沙发里看书；天井中间放着一个粗大的树桩，那就是房客们聚餐用的桌子，每顿饭票要50块钱。

但就是这样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青年旅舍，我住的那一周时间里，并没有看到多少房客。老板是个男的，说话也不如古城那个女店长和气。

每天我都会到镇子里闲逛，之所以来到双廊是听闻双廊古镇相比大理古城更加闲适。但是，据我所见，镇上好像到处都在修建房屋，尤其是靠近洱海景色更好的地方。

那些最佳观景点都被网红民宿霸占了，而它们的房价也比普通民宿贵很多，即便不差钱也不一定能预订得到。住不上洱海边的民宿，连好看点儿风景都看不着。

双廊除了古镇还有南诏风情岛，这座岛屿不大，距离岸边也很近。

岛上有沙壹母和观音的雕像，有南诏行宫，还有嶙峋的太湖石。我转了一圈儿发现，在岛上除了看海看山角度绝佳，其他都可以忽略不计。

要说令人看了不舒服的倒是有一样。岛上长了许多仙人掌，仙人掌长得很大，生命力旺盛。走在栈道上，看到旁边的草坡、峭壁上冒出的一大丛仙人掌，比看到其他奇花异草都要惊艳。

但是，有些仙人掌上面被刻满了游客的名字。那一道道刻痕，让我想到电视里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的囚犯，看起来令人心惊胆战。太他妈残忍了。

去了一次南诏风情岛，我再也不想去第二次了。

有一天早上我在洱海边遛弯，看到一个钓鱼的。

他身旁有五六个鱼竿，每个鱼竿都斜靠在栏杆上，鱼钩上绑了金属块被扔到了水底，鱼线被扽得紧紧的，水面上却看不到鱼漂的存在。

这种钓法我第一次见，连个鱼漂都没有能钓得着鱼吗？可没想到，人家一会儿钓上一条，一会儿钓上一条，并且钓上来的鱼还都不小，很像我那天吃到的洱海鱼。

我到附近的渔具店买了一个便宜的鱼竿，也到洱海边钓鱼。但我没有学那个人的钓法，也学不来，他那一套渔具我甚至都买不起。

我按照小时候在河边钓鱼的玩法，在泥地里抓了几条蚯蚓。我记得，有一种既红又细的蚯蚓，鱼儿特别爱吃，但我没找到，找到的都是又黑又粗还又臭的蚯蚓，肚子里全是泥巴。

这一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海风吹拂。我在洱海边静静地钓鱼，旁边有一棵烂漫的三角梅，一只花蝴蝶到处飞舞，对面就是南诏风情岛，远处连绵的苍山藏在雾茫茫的云海里，若隐若现。

我感觉，我钓的不是鱼，而是一种仪式。如果能引起别人的羡慕和嫉妒，就更好了，这样就达到了装逼的目的。

可想而知，钓了一上午，最终我连鱼的影子都没钓着。

在双廊住了一个星期，留存的记忆还不如在古城那两天多。不能再待下去了，我该去下一站了。

在去往火车站的公交车上，我看到一位脸上刻满皱纹的阿婆，她穿着蓝马甲，头上戴着白族的帽子，双手护着两个竹筐，竹筐里面装满了芋头，芋头上罩着一个秤盘。

阿婆在为生活奔忙，我在为什么奔忙呢？

当我坐上开往丽江的火车时，忽然发现，鱼竿落在刚才的公交车上了。不知道我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