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杜诗有感

读杜诗有感 看萧涤非先生的《杜甫诗选注》，堪堪快到末尾的时候突然看到这首《暮秋将归秦，留别湖南幕府亲友》：水阔苍梧野，天高白帝秋。途穷那免哭，身老不禁愁。大府才能会，诸公德业优。北归冲雨雪，谁悯敝貂裘。萧先生解释道这首诗“是杜甫最后的一首五律，目的是希望亲友们能送点盘川”，在下看了萧先生的注解，再看这首诗，心里止不住的悲痛，怎么会这么惨？杜甫此前也是一直漂泊，吃尽了苦头，也写了诗，也很感人。但此时此刻，在下看了这首，感觉比以往他写的任何一首诗都痛苦。这首诗是公元770年写的，“途穷那免哭，身老不禁愁”，杜甫带着一身的病和愁走到了人生尽头，他感觉身体实在支撑不住了，真正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以前他流露这种情绪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余裕，还能推己及人，还能腾出空间，忧怀国家的乱离和百姓的疾苦，还能疾呼“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到这里他没有想那么多了，或者说生活的绝境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心力。落叶归根，他想带着一家老小回老家。但就是这么一个最普通的愿望他也没办法实现，作为一家之主他老病相摧，只好向湖南当地的亲友求助，“北归冲雨雪，谁悯敝貂裘”，北归之路上一定要经受很多（冲，这里表程度，如“冲寒”，就是特别寒冷的意思）雨雪，有谁来怜悯怜悯只穿着破旧衣服的诗人一家呢？清代的黄生说这首诗的颔联和尾联“口角愈伤悲，身份愈高傲，由其气足以振之故也”，在下在这首诗里面没有读到半点高傲，只有伤悲，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向别人开口借钱借物，他营建草堂的时候也是多方告求，向这个朋友要了一些好的瓷器，向那个朋友要了一些树苗，让他在草堂安上了家，那时杜甫的心情是愉悦的，对朋友的求助简直可以算是雅意的成人之美，诗句之间洋溢的是新居落成的喜悦；当然也有窘迫的时候，他向他的老大哥，身为彭州刺史的高适写诗代简，“百年已过半，秋至转饥寒。为问彭州牧，何时救急难。”嗔怪高适怎么还不来解救自己（说到这里，在下想起每次跟柳军或者老刘借钱的时候都是劈头一句“刷锅以待”）。高适和杜甫的交情深，况且高适已经是堂堂刺史，一方大员，来接济接济一下自己这个穷朋友简直是天经地义！况且那个时候杜甫还不像现在这样病愁交迫，奄奄一息。“谁悯弊貂裘”，谁来可怜可怜自己，这与乞求何异？然而为了回到故乡，为了安顿一家老小，杜甫也不得不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