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8日，雨中隐市

杭州冬，阴雨寒凉。

写这篇日记的时候，是19日的清晨。前两天，都是在下棋、看剧累了之后，迷糊中睡去，所以没能来得及写。此外，糟糕的心理状态，也驱使我懒惰。故此，日记歇了两天，晨跑也停了一天。

这篇日记，就算是晨记前两天吧！

自从15日，随心所至地写了一篇“荒唐言”后，这几日的遭遇，又让我感到思想的无定和悲喜的无常。有几则小感悟，想要一一说了，就不具体按日子来分了。

一则，近来愈加感觉到坚持一件事的难处。不论是之前的公众号运营，还是曾经定下的读书计划，乃至于来杭州前，想好了的坚持晨跑、读书和创作。我向往永恒的光亮和不止的动力，可每当我以为找到了，又常常容易在现实的打击下和周边的影响下，陷入短暂的自我怀疑。这时隐时现的光亮，引导着我磕磕绊绊向前，却从不肯让我轻易看清前路的迷雾。故此，没有坚不可破的信念，所谓的坚持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种负担或者义务。这大概就是，我愈加感觉难以坚持的缘故。

然，这次和以往不同的是，我对于自己订下的“四不舍——不舍心，不舍学，不舍家，不舍国”的原则没有变。至于公众号的暂停以及晨跑、日记的偶尔中断，都只是阶段性的，我的一片素心和赤子之心没有变。我对于在不久的将来创作《江南二十一画》和中篇小说集《百世轮回录》的热情，也没有被现实和舆论消磨掉。只是偶尔会感慨，一人独行，该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来承受这无尽的孤独与冷落。但我相信，若深爱，便无悔。这句话，不管是对美人，还是理想，都是一样的。

二则，我开始明白，我与这个社会最大的误会就是，我不肯为了活着而活着。很多人活着，是为了让自己和至亲的人活得更好，不管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而对我而言，我活着，只是因为我来过，并留下了些许有益的东西。至于这些东西，会被世人如何处置，已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我从没有像普罗米修斯一样伟大的情怀，为了人类的温暖而盗取火种，我顶多算是一个以“盗取”火种为乐的小顽童。但，倘若我盗取出来的火种，能给人类带来些许温暖，我也会感到快乐和满足。对我而言，这里的“火种”，意味着某种终极的智慧。也因此，我早觉悟到了，受难大概也是我理想人生中的一部分。

这个世上，很多人存在，是因为他的名字、社会关系以及各种人情羁绊。也因此，大多数人都已经习惯了，通过强化自己的群体属性和社会属性，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并排遣自己的孤独。但在我看来，我的存在，基本上不依赖于所有外在的东西。我常常会想，除了一颗赤子之心和思想，我一无所有。而我的躯体，和世人一样地庸俗与肮脏！

我之存在，在于我之所爱，以及在我思想中凝结为永恒的那些事物。这些东西，甚至不必为人知晓，不必有可以追溯的痕迹，但它来过且永恒存在，在与“我”一同降生的那些刹那！

泰戈尔那句经典的诗，很好地诠释了人的一生：“天空没有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三则，我与佛的有缘无分。我是很欣赏佛家的一些禅理和修行理念的，但在与修佛之人的接触中，我却常常会感觉到一种隔离感。就像是，两个意趣相投的好朋友，终究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没法变成一个人。所以，我向来敬佛、礼佛，但很少会用“顶礼”“皈依”这一类形式。

我向来不认为，佛就比我们高贵。达者为师，敬和礼已经足够了，为什么还要完完全全地受“驯化”呢？若说，每一个人都有佛的潜质，只是因为凡俗和身体的障碍，无法达到佛的境界。那我们也应该是佛的后继者，是佛从个体意义上的兄弟姐妹，又为何需要以超乎寻常的礼节来侍奉佛呢？倘若真的人人平等，那平的应该是佛心，等的应该是各自的差异。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不知道佛家里的一些修行境界和轮回天道，又有几分印度种姓制度的影响呢？而这种影响，或许依然存在于现在的佛家修行体系之中。

因此，我从不否认宗教的修行能抵达智慧的彼岸，但我却不喜欢，宗教对于人独立思想的抹平。当人人都想成为佛，都以佛陀的智慧为顶点的时候，我们是否可以认为，佛的智慧就等价于一切的智慧？如果是，这宇宙无有穷尽，智慧的根基甚至于智慧的存在本身，都存在可推敲的地方。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人人都想成为佛，而不想成为佛的朋友，与佛有一样伟大智慧的人呢？

所以，我希望能靠近佛，学习佛的智慧，但绝不愿意成为佛。如果把佛的智慧，看成是一株包罗万象的菩提；那我希望寻找的智慧，可能是另一只包罗万象的“沙螺”。

有人可能会说，佛的菩提，早已经包含了你所谓的“沙螺”；或者说，你的沙螺，不过是佛的另一面菩提，你逃不出佛的智慧的边界。但我想说的是，都还没试过，你怎么知道呢？佛陀可以成为佛陀，难道别人就不能找到新的智慧源泉吗？

这万里之路，我或许只能走上一步，但那也是我的归宿！

最后，记录昨天晨起写下的一首小诗，如下：

过雨中隐市

郑从毅

山雨空翠野老归，清风拂霞灵隐居。

晨鸦渡雨枝头里，寒潭怜影波心间。

廿五年来听风雨，三千里路空喜悲。

莫问竺间早行人，一捧香花送佛门。

【1】竺：指天竺路。

写到这里，尿快憋不住了！就先到这吧！

2020年12月19日上午

写于浙江图书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