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钱，面对你无所适从

作者 | 时青言

01

当以年龄为分类标准时，产生了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当以是否在旅途中为分类标准时，产生了旅人和非旅人；当以是否生病为分类标准时，产生了病人和健康人；当以金钱为分类标准时，就产生了穷人和富人。而我就是那个企图混入“富人俱乐部”里的穷苦人。

每个人在其一生中的某一时期都会被同时划入到很多不同的类里，每个人也终其一生在不同的类中进行流动。

可能会，拼了老命地想混入另一个群体的内部，摸爬滚打，去努力接近那个看似在眼前实则在天边的界限，可几年之后，渐渐像被锤了的牛一样，才发现，那边界像层膜，牢牢地裹着一群人。原来，这层膜，不如处女膜，好穿破。

02

“橙子，你这样，让我有种被包养的错觉。咱俩以后再出去玩或者吃饭的时候，AA制吧？”那晚，我有些孩子气，嘟着嘴，对程凯歌说了这样的一番话。

他先是一愣，而后不解道：“怎么了？男的和女的出去，抢先付个钱不是正常现象嘛？况且咱俩这关系，这么铁，有问题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他厮混到一条船上的，我至今仍很固执地觉着，无论从经济基础，还是上层建筑来看，我和他都完全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他出身书香门第，又算是小富二代，叔叔于美国某所常青藤大学毕业，是国内知名学者，父亲开了一家公司，这是我在与其的聊天中，听到的关于他家庭背景的全部信息。

身穿名牌，出手阔绰，时常出入灯红酒绿嘈杂的酒吧，此外，打游戏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生活。他自负、绅士、仗义，“称兄道弟”的哥们一众，经常喊他，凯哥。

我踢着脚下的石头，努力把头窝进胸里，也不知是在躲藏什么，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不舒服，就是和你出去玩归玩，但不想你一直付钱……”

那晚，终归还是和他达成了“AA制”的共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因为我不清楚富人的脑回路和我长的是不是一样的，但我知道，我被所谓的自尊心压的喘不过气来了。

我是个爱恨分明，风风火火，不想欠谁，也不想贪谁的女生。平时大大咧咧，一脸无所谓的外表下，小心翼翼地隐藏着一颗敏感、自卑又要强的心。我不知道怎么和很有钱的人交朋友，仿佛一靠近，周身的毛孔都小心谨慎地不敢呼气。

她们身着名牌，她们讨论哪个牌子的口红好用；她们去三亚、巴厘岛旅行，而我只有在午夜在梦里擦肩过巴黎；她们气质涵养极高，我即便再挺直身板走路，也挺不直内心深处佝偻的心。我自卑的一塌糊涂。

别人报我以桃，我必还之以李。橙子请我看电影，请我吃几百元大餐，我捏了捏口袋里的纸币，只能圣诞节回其一个大苹果，只能回请一顿一百元都觉着贵的晚餐。却仍觉着是欠着别人，仍觉着不舒服。

橙子，我没钱，面对你，我无所适从。或许，橙子，我们没法做朋友。

03

小学时，特别喜欢唱歌跳舞。某次，六一儿童节，有个节目，需要穿统一服装，蓝色T恤，白色脚蹬裤，小白鞋，瞧，我记得清清楚楚。家里没钱给我买，我眼里噙着泪，嘟着嘴委屈的样子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就像一个吃不到糖的小孩子。

那天，别人穿的是蓝色T恤，我穿的是紫色的；别人穿的是自己买的白脚蹬裤，我穿的是临时借的；别人穿的是小白鞋，我穿的是粉色的。你知道一个孩子的自尊心有多强么？从那之后，我再没跳过舞，再没唱过歌，再没参加过文艺节目。

发黄的老旧照片上，一眼就能识别出那个身穿紫T恤，“与众不同”的女娃子。母亲看着照片，说着说着哭了。我说，妈，我不怪你们。可说着说着，我也哽咽了。

初中是在县城里读的，平时省吃俭用，算计着花钱。在食堂吃饭只买一个菜，偶尔买两个菜带个荤，都是自己给自己的奖励。因为麻婆豆腐最便宜又好吃，这一吃竟是三年，导致初中毕业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吃不进去任何豆类食品。

去超市买雪糕都会掂量掂量，某次，一不小心拿了个一元的雪糕，当听到收银员说一元的时候，我红着脸说：“不好意思，我换一个。”我换了一个五毛钱的，我不记得那个雪糕是什么味道了，因为我只记得周围有很多人，只记得收银员诧异的目光，只记得自己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高中去了一所类似于“贵族”的学校，教学质量全市排名第一。因为中考成绩好，学费有所减免，每月还能拿些补贴。

“哎，你这个鞋是360°还是361°？”说话的正是坐在我前座的一个男生，正说着，眼神还探究地朝桌子下看去，我不知道他面露的微笑有几度是纯洁的。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感觉双脚在他目光的注视下都僵住了，脸蛋瞬间跟那火烧云一样，我努力扯开一个笑脸：“360°吧。”我不记得那节数学课自己是怎么上完的。

那时，我高一，家里还很拮据，乡镇的集市上，假冒的牌子货很多，买的时候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嗯，那是一双四十元左右的鞋子，是360°，不是361°。

还有一次，是爱心捐助，我又捏了捏自己的钱袋，咬着牙捐出了5元钱，这一幕被身后的同班同学看到了，他掏出一张“明晃晃”的50元塞进了捐款箱，回头问着我：“你捐了多少？”我至今不知道那一路，自己是怎么走回班级的。

04

我的三个好友家里条件都不错，和她们相处的稍微自然些，她们知道我的家庭条件，都很照顾我。出去基本都是AA制，而且她们明显会以我的消费水平为准。

某次，大学寒假，和旦旦去哈尔滨旅游，订了一间很便宜的大床房。回来时，在旦旦家借宿了一晚。旦旦无意间和她母亲说：“自己后背和腰有点疼。”她母亲询问了一番后，说：“是不是旅店的床不舒服啊，你也是，订一个贵点的，舒服些。”……“要我说啊，现在没钱，就别出去旅行。”

我当时在里侧卧室，门没关，听的一清二楚，心里五味杂陈，躺在床上盖起被子，难过了一会儿。我不记得那晚自己有没有失眠。

祺哥已经工作近一年了，五一黄金周来南京找我玩，我遵守诺言，三天陪他逛遍了金陵城的大街小巷。两个人的钱是混着花的，但基本上他花的比我多，明显能感受到他不太让我花钱。便宜些的我请，贵的基本上都是他在抢着付。他怕我心里不舒服，随口的样子却是有心说了句：“哥现在是挣钱的上班族，你还是个穷学生，趁哥来南京，你要抓紧时机好好压榨压榨你祺哥我！”

他带我吃了一圈平时我都望而却步的饭店，他还陪我走了一些地方，在南京这座城里，再也不剩遗憾。

05

穿上衣服，才发觉人和人之间是有差别的。脱下衣服，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长相一致的性器官，在开口说话前，我们是一类，在一个圈子里，以基因为分类标准。

有时候，有钱人会送还在穷人堆里挣扎的好朋友，一件很贵重的礼物，对于送礼物的人来说，这可能是她日常几天的支出。有钱的好友是好意，可对于接收礼物的人来讲，这份礼物的价值可能是她一个月的生活开销。接收礼物的穷人是很痛苦的，那意味着她需要不吃不喝一个月来还你这份情谊，可能还补不全。

后来和橙子又出去吃了顿饭，他遵守承诺，AA制付款。可当我听说一顿饭消费200多元的时候，当把100元钱用支付宝转给他的时候，心里却是蓦地疼了一下。

我现在的生活不再像之前那么拮据了，却也不算宽裕。随着年龄、阅历的增加，和有钱人交朋友也不再那么不自然。你说我是穷人思维也好，说我是穷的矫情也罢，曾经被贫穷逼迫的一幕幕，深深印刻在骨髓里。那么的小心翼翼，捧着那个脆弱、敏感却又要强的自尊心，自卑到尘埃里。

自我放弃，宛如提不起的阿斗时，曾找祺哥诉苦，我说：“哥，其实我的另一面挺糟糕的，缺乏温暖、缺乏安全感、极度自卑，敏感，脆弱，孤独……”

手机屏幕由亮变暗，几分钟后，微信提醒才响起，屏幕上显示新接收的一行字：“我想，随着你越来越厉害，一切都会变好的。”

我和橙子相识于大一，当时懵懂无知，单纯无猜忌，互相吐槽，互相倾诉过生活的难处。我说，我举步维艰，小时候的阴影甩不掉。他说，他失恋了，女友在另一所大学又找了一个，他挽救不回来。

后来，我和他不出所料地渐行渐远了，我们不是一类人，我们谁都没犯错。只是，面对他，我无所适从。我照顾你的面子，尊重你的绅士风度，但也请你尊重我的独立自主，照顾我敏感的自尊心。

生而为穷人，可我真他妈的不想抱歉。我没钱，但我还是活的好好的。我自卑，但自卑督促我渐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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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杯酒，我想敬星辰

作者简介：时青言，方方正正的90后，不是风一样的女子，是风也喊不回头的女子。我执笔，陪你买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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