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

我小时候从没担心过妈妈真的会离开家，离开我。她经常和爸爸吵架，有时气得直接回外婆家，她一走，家里只剩下我和爸爸，没人洗碗、没人拖地、没人开洗衣机，所有地方都变得空荡荡的，她出门时会把整个家带走。但我一点儿也不焦虑，我笃定第二天或是当天晚一点时就能再见到她。

除了一次，我和她去看外婆。我们一般周末去外婆家，她的两个姐妹和她们的孩子也会一起去。当时阿姨们在外婆的卧房外谈话，我、妈妈在卧房内，外婆躺在床上。妈妈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她爬上床，钻进外婆的怀里，像是一个婴孩，外婆也抱着她，她们之间非常温馨、融洽，我却感到很尴尬，我替她们害臊：一个应该顾着外公家，一个应该顾着我的家，她们怎么能有这么深厚的联系呢？然后我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她们是母女，她们在我出生以前甚至更久以前都是这样。我从没意识到这点，我只看到了两个家庭的妻子和母亲，而她们每周会见一面。我刹那觉得恐慌，妈妈会抛弃我，我第一次想到这种可能性，为了斩断我的不安，我强硬地挤入她们两个之间，试图破坏她们的温馨氛围，她们咯咯笑着，当成小孩子讨要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