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的故事

老张今天光荣入伍了，带着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秘密。

　　我知道这个消息后，深感2020年又魔幻了不少。如果我其他朋友入伍了，我只会是觉得他们变了，因为我知道我们都无法忍受军队枯燥训练的劳累生活，而老张入伍了，我只会觉得，一定是世界变了。

　　老张是一个珠三角地区的土著，家有几套地产，是那种仅靠收房租也可以过得很好的‘后浪’。当我仍然在苦苦哀求父母给我买一台小米千元机的时候，老张已经拥有了苹果全家桶，身上的的服饰清一色的耐克阿迪，‘有钱’是我对老张的第一印象。

　　所以我后来也一直没想明白，老张这种富二代，怎么会跟我这种平民一起来上普通公立呢。

　　和老张的相遇是在初中，虽然我们当时是同班同学，但我们相互都有点不太对眼。当时的我正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关上门以此避免受到来自别人的伤害，而他则是在他的小世界门口四处招揽贵客，自闭的我当然不属于他的贵客，所以我们在初中注定只是互相路过。

　　和老张的相识是在高中，好巧不巧，我和他又分到了同一个班。那个时候，自闭的我终于开始透过门缝去看外面的世界，我又一次看到了老张，老张仍然在招揽新的贵客，不过这一次，他不嫌弃地把我也拉了进去。

　　和老张坐同桌的时候，他经常把他的一些电子设备给我用，要求就是让我帮他写作业和看住老师，这对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的事情，单是却可以让我体验到一点高端的快乐。不过有点遗憾是，我那二三十块的MP3搭配老张那一千多的beats完全没作用，依然只是听个响。

　　后来上课实在无聊，我就找老张搭话；“反正你来这学校也是花钱进来的，那你怎么不去隔壁那个私立啊。”

　　老张当时低着头玩手机，然后抬起头看着我，眼神恍惚了一下；“我不喜欢那里。”说完这句话后，老张又低下头去看手机，没有再搭理我。

　　当时我没想那么多，毕竟人家自己有选择的自由。

　　开学半个月后，我路过隔壁班的时候又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阿欣。

　　阿欣是我们初中的校花，我仍然记得我们初中那个校草被她迷得魂牵梦萦的样子。

　　关于阿欣，我还有一个特别深刻的印象就是她初中离家出走的故事，当时足足有半个年级的男生都在为她担心，结果隔两天她就自己回来了，照常上课照常受到别人的倾慕，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阿欣刚来的头个星期，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当班里的和尚们都开始讨论隔壁的那个转学美女时，我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初中。当老张放学开始跟阿欣一起回家的时候，这种错觉感达到高峰。

　　之后放学，我一个人从后面看着老张和阿欣的背影，深感人生就是他妈地在无限重复。

　　老张和阿欣是小学同学，从初中开始他们就经常一起回家。他们之间的关系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讲，就是‘友情之上，恋人未满。’

　　不过开学还没多久，阿欣就和初中的校草男朋友分手了，并且在本校找了一个一米八的校草。从那以后，我感觉我们三个人都被动地卷入了阿欣所主导的无限重复中。

　　也是从那之后，我和老张渐行渐远。甚至他去澳门赌博亏了几万块，也是从我同学那里听来的。听到这个消息，除了震惊我没有其他的想法，而老张自那以后，来学校的日子也越来越少。

　　整个高三，我见到老张的次数比见到体育老师还少。

　　高考后，阿欣去了广州一个普通二本，老张则是去了附近的一个民办三本。

　　后来有次同学聚会，我又见到了老张，原先就很瘦的老张现在看上去又瘦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真的就跟纸片没啥差别，内向的我在那场同学聚会显得特别自闭，老张就借着座位缝隙凑近我；“最近怎么样？”

　　“还行。”我不知道说什么地应付了一句。

　　老张沾了一口啤酒，然后点了点头就沉默了。

　　“你呢？谈到女朋友了么？”我随口这么一问。

　　“我...谈什么女朋友啊。”老张有点心虚地撇开眼睛。

　　听到这句话，我才惊觉老张这么个富二代，这么些年竟然还从来没有正经地谈过一个女朋友。

　　我还没说下一句，老张已经去上厕所了。

　　那场同学聚会结束的时候，我才知道老张家里出现了经济困难，已经把几套房子都给卖了，甚至老张都已经申请了休学要回家帮忙了。

　　最后一次见到老张，是在他入伍的前一天，他约我出来吃宵夜。我们撸着烤串，他喝啤酒我喝雪碧，我面前的肉串一根一根被我吃掉，而他面前摆了很多肉串却一根也没吃下来，只是一个劲地喝酒。

　　“你要是不吃的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说了个笑话想要缓解一下气氛。

　　“你吃吧。”可是老张心情依然沉闷。

　　“你不会是后悔入伍了吧？”我惊讶地看着老张，心想也难怪，毕竟老张当初高中军训的时候都要死要活的。

　　老张瞅了我一眼，然后放下手里的啤酒说；“你知道阿欣她结婚了吧？”

　　“知道啊。”我又咬了一口肉串。

　　阿欣这年大二，刚满二十就和一个广州土著结了婚。当我看到阿欣结婚那条朋友圈时，我感觉这个世界还是很现实的，她之前有恋爱四年的对象，也有恋爱两年的，最后却选择了和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结了婚。

　　爱情，真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东西。

　　我心里又感慨了一万遍阿欣的婚姻，深感这世界的现实，老张的一句话把我给推向了回忆；“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阿欣，从我小学开始，这么多年了，我也想过要忘记她，可我总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她，一旦靠近就忘不掉了，那个...感觉一直在抓着我不放，初中也是，高中也是，大学也这样...”

　　我开始在记忆里回想老张和阿欣的交点，从初中开始...一直到大学。

　　原来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靠近，因为老张，因为喜欢。

　　我看着老张，不知所措地问；“你有跟她表白过么？”

　　“他妈的，她不都结婚了么？”老张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忽然低下了头；“我以前跟她提过，她说我们认识太久了，不好相处所以还是...做朋友的比较好。”

　　我在内心暗骂；难怪偶像剧里男二都是女主的青梅竹马。

　　并且还庆幸了一下；还好我没有青梅竹马。

　　“反正，事情就这样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老张又拿起了面前的那瓶啤酒。

　　我不记得那晚我们喝到了什么时候，当我把老张搀扶回家的时候，他醉醺醺地骂了一句；“X欣，我去你他妈的，你他娘的就是一个XX，我祝你那个老男人早日破产。”

　　“我他妈喜欢谁不好，居然喜欢你他妈的啊！”说到这里，老张抱着我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没有不合时宜地去询问老张到底是喜欢她还是喜欢她妈，无论是喜欢她，还是喜欢她妈，老张这么多年的感情都算是错付了。老张这么多年的一厢情愿，甚至都没有换来自我感动。

　　第二天，老张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了一个没有阿欣的地方。

　　老张终于还是入伍了，带着一个不纯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