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遮蔽感受

今天听完李厚辰讲维特根斯坦的《哲学研究》前一百多节关于语言的内容，突然明白过来蛮多事的，想内化成自己的理解和表述，顺便聊聊聪明与智慧的问题。

请原谅我又要说自己，我不擅长讲故事，但很擅长自我剖析，所以只拿自己的事去承载想描述的东西。

我从小就是个被很多人说聪明的人，曾经的我多多少少有些自卑，总不敢接受别人的赞美，被人夸奖时大概只有10%的得意，90%是诚惶诚恐。我妈从小就教育我要谦虚，为了让我成为一个谦虚的人，很少夸我，也很少直接鼓励我。其实我不怪我妈，没意义，只是我哪里真的理解什么叫谦虚，我以为不自夸就是谦虚，我以为别人赞扬时笨拙的说“没有啦”就是谦虚，我以为不争不抢就是谦虚。

但我又暗暗对自己抱有很高的期许，我不满足于做一个“聪明的人”，我觉得聪明没什么了不起的，智慧才了不起。智慧是什么呢？我又说不清。

但今天李厚辰突然把我给讲通了，我突然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不卖关子，我觉得感受就是通往良好生活路上的一个指路牌。我指的是真正的，抛开一切“真理”和“本质追求”的感受。这种感受，往往很容易被我们日常所接触到的知识所遮蔽，甚至也会被“哲学知识”所遮蔽。这种遮蔽，也许也正是维特根斯坦所说的“哲学病”的一种形式。

有句烂大街的话说“我们懂得那么多道理，却还是不知道如何过好这一生”，这话的解药其实显而易见。因为“道理”本身就根本无法让人拥有良好生活，“道理”不过是一些经验，成见，甚至一些同语反复的废话，脱离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脱离语境讲道理也一样。仔细想想就会发现有些时候讲道理甚至不是为了让人明白，而是为了让人闭嘴。即便是认真的说理，对良好生活的裨益也十分有限，借用陈嘉映老师一句话“伦理学旨在说理、穷理，但说理、穷理能否劝善？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我们很难通过说理让别人接受我们的愿望、想法、主张。”

语言是有边界的，语言是一套很有力的体系，正因为此我才得以语言为工具描述我的感受，试图获得理解。知识往往也是以语言形式呈现的，但它仍然有不能通达的地方。而感受恰恰能通达至此，我们很难拒绝直观真感带来的吸引。

直观真感这个词我最初是听我的丈夫说的，很可能是他自创的用词法。他是个很乐于与亲近的人分享感受的人，因为专业加上兴趣的原因他和我讲了很多建筑的东西，我后来也发现他对建筑的追求有着对直观真感强烈的呼唤。建筑是空间与时间的艺术，建筑的直观真感在于材料的肌理，对自然和周边环境的回应，对光与空间的感受，对建造水平的雕琢以及设计者、使用者的个人追求、志趣，一切都关乎于人，关乎于与建筑发生关系的人的直观感受。网红建筑之所以无趣，往往是因为充斥着“元素”与“风格”的堆砌，用过于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吸引眼球。

我想我是懂他的感受的。

意识到感受的重要性之后，我突然也意识到，智慧可能离我没那么远，因为我从来都很相信自己的感受，远多于相信自己的知识，我从来都敢于去相信。

和人交往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我相信交往过程中的感受，大于相信对方的言语与标签。原来我一直都在多多少少用自己理想的方式在生活，在做每一个选择。

直到明白过来这一点，我想我也才明白该怎样谦虚了。谦虚不是畏畏缩缩，谦虚是放下对经验的依赖，真诚地与人和自然相处，谦虚也不是让着别人，而是尊重别人。

我很感谢让我理解这一切的人与事，也很庆幸一直真诚的生活着，内耗很小，精神世界像小树苗一样富有生机。

这个时代充满带给我们糟糕感受的事，很多人选择麻木，选择忽略，选择冷笑着旁观，甚至选择作恶。我还是想用很微弱的声音说一句，不如试试选择相信。

最后分享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建筑，也是丈夫最喜欢的建筑之一，卒姆托的Bruder Klaus田园礼拜堂。

详细介绍和图源在这里：Aldo Amoretti镜头下的彼得·卒姆托Bruder Klaus田园教堂

Bruder Klaus